第47章 捏一朵雲
捏一朵雲
白暄一個人拉着行李箱，格外的落寞。
回到洛昌，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也沒有任何人來接她，她沒有鑰匙，還不能回家。
白暄早上在西曲機場已經告訴過爸爸媽媽自己要回家，可他們好像并沒有很開心。
結果就是，她到了洛昌以後，只能待在外邊。
爸爸媽媽都在上班，不會給白暄送鑰匙，白暄吃完午餐就在商場裏轉悠到晚上。
晚上七點。
白暄打車到家，他們還是沒回來，她還是站在門口。
最近的距離，也是最遠的距離。
沒想到是弟弟白煦最先到家。
白煦背着書包從電梯裏出來，看到家門前站着一個人。他一眼就認出來，喊道：“姐姐！”
白暄：“放學了？”
白煦：“嗯。”
他拿出鑰匙開門：“爸爸媽媽可能在加班，你還沒吃晚飯吧，我點個外賣。”
白暄把行李箱提進去，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不用了。”
過了一會兒，白煦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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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暄：“進來吧。”
白煦端着水果盤，裏面有蘋果：“外賣還沒到，你先吃水果。”
白暄冷漠地說：“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哦，”白煦只好端着出去。
行李箱只是放在床邊，甚至都沒打開，白暄打開手機，直接買了第二天到成都的機票。
在家說不出的壓抑。
總覺得自己不配幸福，就應該一個人孤獨到死。
白暄不知道他們是幾點回來的，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們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什麽時候到家的。
自從她過年沒回家，就成了家裏的罪人。
次日早晨。
白暄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實，半夜醒了好多次，還不如在酒店的睡眠質量好。
她打開門，爸爸媽媽就坐在客廳。
白暄走過去：“爸，媽。”
沒有想象中的家庭溫情時刻，迎來一頓指責。
媽媽先開口，語氣強硬：“這次回來，別回西曲，我給你找了工作。工作雖然工資不多，起碼能顧着自己得生活，本來女孩子也沒想讓你有多大的能耐。一個月三千塊錢，找了人結婚，生個孩子，你馬上都三十歲了。”
白暄自然不敢跟他們說自己辭職的事情。
她小聲反抗道：“我有喜歡的工作，而且我的朋友都在西曲，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爸爸坐在一旁沉默。
媽媽有些生氣：“你那是什麽工作，就在家待着，要是你離開，以後別想回來。你三舅媽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今天去見見。”
白暄：“我今天下去就要回去。”
媽媽：“什麽今天下午就要回去？”
白暄扣着衣角：“我買了下午回西曲的機票。”
“退了！”
空氣寂靜片刻，媽媽突然質問道：“你是不是在外邊認識人了，想嫁得遠遠的。”
“沒有。”
“你別想了，嫁得遠了，在婆家受欺負都沒法告狀。”
白暄有時候很不懂父母得婚姻觀，如果婚姻一開始就注定充滿各種不幸，那為什麽要開始。
結婚就是為了受欺負嗎？
告狀能解決婚姻的不幸福、丈夫的冷漠嗎？
白暄心裏說不出的委屈，只能默默承受，父母永遠都不會理解。
白暄站在他們面前，就像是一個正在被審判得犯人，低着頭不敢說話，也不敢直視他們。
大概是這樣一副姿态又觸動到他們某點兒。
媽媽站起來，走到白暄身邊：“在外邊大大方方，別扭扭捏捏，見到別人也不知道喊，說話就好好說話，聲音那麽小，誰能聽到。趕緊把機票退了，下午必須要見。”
媽媽轉身離開客廳，走進自己的房間。
白暄渾身都在顫抖，她感覺好像站在了天臺旁邊，冷風吹在身上，看不到一點兒光。
所有的人都在告訴她你不适合這個世界。
你應該怎麽怎麽做，你應該怎麽怎麽活着，你必須要做出改變，不然一定會成為別人眼裏最讨厭的人。
成為別人眼裏很喜歡的人真的很重要嗎？
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做自己。
白暄記得上學的時候，每次期末考試的成績下來，最開心的永遠都是媽媽白夢婕。
她會到處宣傳女兒考了班級第一名，年級第一名。
得到別人一句你女兒真争氣、你女兒真優秀、你女兒真努力、你女兒真厲害......，她的心裏才會滿足。
通常白夢婕會說：“學習也就一般，比她厲害的人還多着呢。”
所以就算白暄真的是一個很聽話的小孩，她也很難得到媽媽的一句誇獎，每次都是還要繼續加油，不能別人比下去。
白暄一直都在和別人比。
她覺得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努力、不夠厲害，所以沒辦法成為媽媽眼裏完美的女兒。
當然白暄也不想成為一個完美的，她只想糊塗地走完生命。
那年畢業，班裏所有的同學都在考研、找更好的工作，只有她草率地進了一家廣告公司。
此後的生活，她說不上滿足，也說不上不滿足。
總之，生活就是這樣。
在渾渾噩噩中，走完一年又一年，哪天突然想到要做點兒什麽，然後只是想想。
“彭”地一聲把門關上。
爸爸才敢給白暄說話，他眼睛看着白暄，欲言又止，小聲地說：“你過得開心就好，別管你媽說的。”
白暄已經很努力地壓抑自己的眼淚，可還是忍不住留下來。她眼眶濕潤看着爸爸：“我現在就很開心。”
爸爸嘆了一口氣，走到白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客廳。
白暄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她轉身離開房間。
關上房門，白暄才敢靠着門，慢慢地蹲下來。她把臉埋進膝蓋，小聲抽泣，還不能被聽到。
如果被白夢婕聽到會被罵。
行李箱根本沒有被打開，要是想走很方便，直接拉着就能到樓下打車到飛機場。
但白暄還是決定在家吃完午飯。
哭到最後，白暄已經不知道為什麽哭。她覺得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可為什麽還會哭。
其實真不怪衛晞明的擔心無用，要是他不聯系白暄，白暄真的會忘了有這個的存在。
完全不是愛與不愛的問題。
只是白暄就是這樣的性格，假如有個東西跟了她十幾年，要是哪一天消失了，她也會忘記。
白暄面色冷淡，坐在椅子上。
她也不打算打開行李箱，也不打算收拾房間，只等吃完飯，帶着行李到機場。
手機屏幕亮起。
白暄和衛晞明和孫潔都設置了特別關心。
孫潔：[你是不是晚上就能到成都了？]
白暄：[可能。]
她也不知道下午要離開，媽媽會不會阻攔，或則把門鎖了。
孫潔：[什麽可能，那你買的幾點機票。]
白暄航班信息截圖發過去。
孫潔：[好好玩，記得去看大熊貓。]
孫潔：[拍好多好多照片給我看，等我生完孩子，我也要去，你必須要和我一起。]
看着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衛晞明筷子握在手中，動也不動，這飯難以下咽。
不就是打了一個電話，怎麽直接把我拉黑了？
衛晞明仔細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明白，他并不是不想說話，只是還在想怎麽說，結果電話挂了。
再打過去，整個電話被拉黑。
他很想問白暄到底為什麽要把自己拉黑，可又不敢發微信，擔心唯一的聊天方式也被拉黑。
劉已吉問：“老大，你怎麽不吃？”
衛晞明放下筷子：“沒胃口，你們吃，我下樓轉一圈。”
劉已吉直接來一句：“白暄和你分手了？”
衛晞明特別聽不下去這話，他眼睛瞪過去：“你才分手了，沒分手，我們很好，超級好。”
“哦。”
衛晞明強烈的反應，讓劉已吉心裏有些答案，沒算沒分手，也肯定是吵架了。
他沒接着問下去。
因為受傷的男人最可怕！
衛晞明又坐回去，他不想下樓了。
林千裏連忙扒了幾口米飯，填滿嘴巴。他也擔心自己問出口，引來一陣衛晞明的罵。
他還有另一個選項，可以問白暄。
林千裏在通過共同的群聊，加了白暄的微信。
衛晞明的手重新拿上筷子，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裏。結果還沒坐一會兒，再次起身。
這次，三人默契地幹飯，誰也沒有說話。
衛晞明一個人走到裏間，點開和白暄的對話框。他緊張地敲下一行字，又給删了。
最後，他發了一個問號。
看到信息成功地發出去，衛晞明徹底把自己哄好了。拉黑電話號碼算什麽，微信又沒拉黑。
就這樣，他靜靜地等着白暄的回複。
可過了半個小時，衛晞明刷到白暄新發了朋友圈，都沒有回複自己的信息。
他有些忍不住了。
衛晞明：[不回微信是吧？]
衛晞明：[為什麽把我的電話拉黑。]
其實真不怪白暄。
白暄和孫潔聊天的時候，看到衛晞明發的問號，她還以為對方還有短信沒發完。
于是，她想等他發完，再回複。
可衛晞明只發了一個問號，沒有打算繼續發送其它。
衛晞明等着，白暄也等着。
白暄看到莫名其妙的兩句話，本來不開心，更不開心。
衛晞明的短信無疑是往槍口上撞，白暄不會容忍任何人，當然包括衛晞明。
白暄：[我沒有拉黑你電話，也沒空聽你發瘋。]
白暄：[有事一個月後再說。]
衛晞明：[昨天電話。]
白暄這才想起來，那是無意之舉。
是他不說話，她不知道是誰，所以才拉黑。
白暄一時腦熱，敲下一段沒有經過思考的話：[你不說話，我不知道是你。憑什麽問我，是你自己的原因。]
接着，她關上手機，躺在床上。
“草！”
“我有病！”
訓練室三人聽到衛晞明咒罵，面面相觑，飯都不香了。
下一秒，衛晞明拿着車鑰匙出來，他看都沒看三人，直接開門走出去。
“老大怎麽了？”
“不知道。”
“吃飯，吃飯。”
白暄回家沒告訴衛晞明，衛晞明還以為白暄在家，沒有離開，他想開車去找她，當面說清楚。
衛晞明一腳油門踩到白暄家裏。
他還想着等到了門口在告訴白暄自己來了，結果他給白暄發短信的時候收到：[我回洛昌了。]
衛晞明被自己蠢笑了，他嘴裏念着：“不在家，就不在家吧，反正都一樣說。”
他這時也不在意自己在白暄心裏到底有沒有位置。
衛晞明繞到樓梯間，坐在臺階上，點開和白暄的對話框：[現在方便嗎？]
白暄：[什麽？]
衛晞明：[給你打視頻。]
白暄沒有直說：[我在自己的房間。]
衛晞明立馬撥打過去，白暄戴上耳機接通，看到就是對面燈光有些昏暗的環境。
白暄：“你在哪？”
衛晞明：“你家樓梯間。”
白暄：“到我家幹嘛？”
衛晞明笑了一聲：“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裝的，還是真不知道。來你家還能幹什麽？”
白暄沉默。
衛晞明接着說：“一個月後回來，我去機場接你。你不看我短信也沒關系，但我還是要發給你，不要覺得我太煩。”
衛晞明停頓片刻，看着白暄的眼睛：“只要不是不回來就好。”
白暄手捏着一團紙，淡淡地說：“我家就在西曲，不回去，還能去哪。”
衛晞明笑着：“那就好。”
“回家有沒有特別開心？”
衛晞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白暄臉色沉下來，過了幾秒才回答：“還行，下午離開。”
“這麽快！”
這下衛晞明就算不知道，也該理解。
如果回家很開心，白暄已經辭職，肯定會在家裏停留好幾天，不會匆匆離開。
白暄：“也沒什麽事。”
衛晞明：“等你回來。”
挂斷電話，衛晞明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沒有出去，直接走樓梯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