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chapter8

雨打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敲擊聲。一下又一下。

伴着雨聲，尤絮和肖折無言地走在路上。

“你有沒有發現？”

尤絮有些奇怪地看向肖折。

肖折沒說話。以他的性格，主動開口說這樣的話，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尤絮一直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卻沒再有任何回應。

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了他的右耳上，由衷贊嘆了一句。

“你戴耳釘很好看。”

肖折又沒說話。

這人的性格真奇怪。尤絮沒多想，轉回了頭繼續看路。因而她沒看見，一旁肖折即使繃着臉，卻也無法抑制住嘴角上揚的那抹弧度。

兩人走到校門口時，雨竟然停了。夏天的陣雨果然來的快去的也快。

“還用去接他嗎？”肖折收了傘，陪她在門口站着。

“不用了。我打個電話叫他自己走過來吧。”

電話撥通時，附近卻響起了一陣鈴聲。

尤絮擡頭一看，不遠處走過來的可不就是楚将辭。

這孩子走路速度這麽快？

等他走近，尤絮才發現他的頭發濕濕地貼着額頭，明顯是淋了雨。

尤絮怕他生病，脫了身上的夾克披回到他身上。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話裏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

“你怎麽這麽性急，幾分鐘也等不住嗎？”

楚将辭握住了她正準備收回去的右手，皺了皺眉。“絮絮，你的手好冰。”

他将她的左手握在兩只手中，前後摩擦來替她取暖。

“另一只。”

“我們早點回去吧。”尤絮看準時機收回了手，将兩只手放在身側。

這孩子是真的善良，只不過這樣的行為，影響着實不太好。

尤絮跟旁邊的人客套了兩句。“肖折你也早點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

那人的情緒不冷不熱，只“嗯”了一聲。尤絮了解他的性格後，也不再覺得奇怪了。

她正看着肖折離開的背影，楚将辭突然牽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學校裏面走。

“不是要回去了嗎？”

楚将辭停下了腳步，頭頂婆娑樹影投在他的臉上，有着剪影畫一般的美感。

他看着尤絮，目光認真。

“絮絮，不是我等不住。是我怕你等不住……我怕你跟他走了，丢下我一個人。”

尤絮聽得有些心酸。尤雄的身體不好，因而她之前也跟楚将辭一樣，怕自己哪天便被丢下了。她能理解他的感受，雖然她不明白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怎麽會跟她怕一樣的事情。

“阿辭。”

兩人目光對視的一瞬，楚将辭在她眼裏看到了心疼的色彩。

她主動抱住了他，在他耳旁輕聲說了一句話。

夜風靜止，時光暫停。只餘下小道上，如同尋常情侶那般相擁的兩個人。

……

楚将辭将尤絮的兩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發動車子出了校門。

夏天/衣衫薄，尤絮不小心摸到了他腹部輪廓分明的線條，不禁老臉一紅。

楚将辭說司機堵在了路上，最後還是得他們自己回楚家。

“阿辭。”尤絮叫了楚将辭的名字。

“絮絮。”

“不能叫絮絮。你忘記了嗎？”尤絮糾正他。

楚将辭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在學校的時候，尤絮在他耳邊說的話，差點沒讓他情緒失控。

那時，她呼出的氣流輕輕噴在他的耳廓，讓他渾身顫栗。

她說。“我認你當弟弟吧。”

楚将辭沒再說話。他以為她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她竟然還認真了。

“阿辭！”

耳邊響起了尤絮的叫聲，等楚将辭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為了躲避人行道上的人而急轉彎，整個車子出于慣性被抛到了一邊。尤絮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

她捂着手臂坐起來，看到楚将辭仰躺着被機車壓在了下面，連忙跑了過去。

尤絮把機車扶起來時，楚将辭看到了她額頭上的傷。腫了一塊，還滲着血，她皮膚又白，因而顯眼的很。

“你受傷了。”他看得有些心疼，更懊悔自己開車的不專注。剛剛就不應該遷就她的，讓她帶着頭盔的話也不會磕到腦袋了。

“我沒事。倒是你，你有沒有事？”剛下過雨，在地上一躺身上便染了泥。尤絮語帶關心，替他拍了拍衣服。

楚将辭是見識過的，尤絮有多矯情和嬌氣。之前只是磕到茶幾，就馬上淚眼汪汪的，楚将暮得哄好久。

而現在，她的頭發微亂，神色冷靜，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嬌弱感 。

少年的笑帶着熱度，溫暖的就像個小太陽。“姐。”

“阿辭。”尤絮也笑了。

楚将辭突然抱住了她，她愣了愣，也慢慢地回抱住了他。

有一串眼淚滑過臉頰，落入少年背後的衣領之中。

在這個世上，她又有親人了。如果爸爸知道了，也一定會替她開心的吧。

尤絮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注意到少年的手慢慢地撫在了她的腦後，輕輕将她朝自己摁近了一些。

那是一種不易被發現的全然占有的姿态。

他的臉上哪還有剛剛那般溫暖的笑。眼眸裏的危險不再掩飾，放肆而張揚。

……

這是尤絮第三次看到這個醫生了，不同的是這次是楚将辭叫來的。

醫生依舊提着個醫藥箱，一如既往地啰嗦。更準确地說是，有楚将辭在一旁附和，這個醫生比以往還啰嗦。

醫生走後，楚将辭替尤絮擦了藥。

尤絮坐在床邊，楚将辭半蹲在地上。從尤絮這個角度看，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像一把小扇子。

楚将辭擦好藥，捏着醫用棉簽站了起來。他臉上也有擦傷，不過沒尤絮的嚴重。

“你先去洗澡，淋了雨別馬上吹空調。自己能擦藥嗎？”

楚将辭“噢”了一聲，又立刻搖了搖頭。“不能。姐你幫我擦一下好不好？”

少年刻意放軟了聲調，帶着些撒嬌的味道。尤絮看着他這張臉，沒忍心說出拒絕的話來。

“行。你先去洗澡，洗完過來我給你擦藥。”

“姐你最好了。”楚将辭抱住她，将頭埋在她的脖頸處。他的發質雖軟，蹭在皮膚上卻也癢癢的。

“楚将辭，适可而止啊。”尤絮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将他好不容易幹了大半的頭發揉得有些亂七八糟。

楚将辭松開她，眼神無辜。

“好了你走吧。我也先洗個澡。待會我弄好了給你發個消息你再過來。”

楚将辭點點頭，乖得有點不像話。

他三步一回頭，朝尤絮揮手，行為舉止帶着些孩子氣。

送走了楚将辭，尤絮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漱。

之前摔在地上時，身上沾了泥，洗了個澡後，渾身舒服了許多。

尤絮捏着換下來的衣服，打算搓一搓髒的地方再放進洗衣機裏。她推門出來的時候，房裏的燈卻突然滅了。

露臺的玻璃門開着，窗簾微動，有皎潔月光如露，照進房中。

奇怪，今天的月色有這麽好嗎？

尤絮正這般想着，窗簾後突然閃出了一個黑影，吓了她一跳。

借着月光，尤絮看清了那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是她今天下午看見的那只貓。

“你怎麽又來了？小家夥。”

尤絮走到露臺的玻璃門前，想要蹲下去抱那只貓。

這時狂風大作，尤絮伸了手掌捂眼。等風散去時，原地卻空空如也。

“尤絮。”

聲音是從露臺上傳來的。

尤絮仿佛希臘神話中被歌聲蠱惑的水手，腳步不再受自己控制，一步一步地朝露臺外走去。

接下來，映入眼簾的一幕讓她産生了些許恍惚感 。

她看見，吊椅上坐着一個……天使 ？

月亮獨獨照着他。他身後那對聖潔的小翅膀在月華中散發着光芒。

與油畫中不同的是，他不是歐洲神話傳說裏極為傳統的金發，而是亞洲人種的黑發。

“你是誰？”

“乳酸君。”那天使答道。他的臉上有些嬰兒肥，稚氣的很，語氣卻很老成。

“乳酸菌？”好奇怪的名字。

“是我救了你。”

“謝謝。”

“你就這樣相信我了？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乳酸君開始懷疑統生。

“沒有。”尤絮如實回答。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值得別人布這麽大的局來騙她的價值。

“好吧。那你認真聽我說。”乳酸君悄悄觀察着尤絮的表情，見她沒有異議，才繼續說道：“我為了救你，和你締結了生死契約。這消耗了我很大的力量，所以我才會變回本體。如你所見，我的本體就是一只貓。因為主要人物好感度的增加，我恢複了一點力量，現在才能以人形出現在你面前。”

“你聽懂了嗎？”

“懂了。”

竟然一點異議都沒有？乳酸君再次懷疑統生。

尤絮看着他，眼神清明而平靜。“你救我，不是白救的對嗎？”

這怎麽跟書上的說的不一樣的？？

內心慌得一批，乳酸君表面卻還是故作鎮定，接了她的話。“對。你很聰明。”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來營造一種莊嚴感和神秘感。“生死契約，我死你也活不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幫助我恢複力量。方法是獲取他人的好感度。”

尤絮的神色依舊平靜，說出的話讓乳酸君大為意外。“應該不是誰都可以吧。”

“聰明。普通人滿格的好感度也比不上攻略人物0.00000001的好感度。”

“你說的攻略人物，是肖折？或許還包括楚将晝？”

此時，乳酸君看她的眼神已經不能用驚恐來形容了。

書上說過，宿主聰明自然有利于任務的完成……但如果宿主過于聰明，便會脫離系統的掌控，進而産生不可預計的麻煩。

在和尤絮見面前，乳酸君想過無數個威逼利誘的方法。比如先以她的生命威脅她，等她妥協後，再承諾讓她見已死去的人，使她心甘情願地替自己做事。

但現在尤絮這麽幹脆，反而讓他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乳酸君清了清嗓子，還是決定繼續維持自己身為一個系統的威嚴。“我給你提個建議吧。”

“你說。”尤絮的目光并沒有多熱切。

“我給你定一個路子。最近有句話不是挺火的嗎？”乳酸君講到這裏又不講了，想賣個關子讓尤絮主動開口問。這樣才能凸顯他的重要性。

空氣靜默了許久許久。

最後還是乳酸君按捺不住了。“你怎麽不問是什麽？”

“是什麽？”

乳酸君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命苦，想要大哭一場。他背過了身，默默擦掉眼淚，看着月亮深情道：“想做你的妲己，禍國殃民。”

“……”

書上說要做一個與時俱進的系統，看尤絮現在的表情，他應該是……成功了？

“你是讓我走一代妖姬的路線去攻略任務人物？”

“聰明。”她的話完美概括了他想說的東西。

乳酸君還是沒忍住，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你難道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嗎？”

書上的開頭就寫了許多案例。宿主極有可能覺得這是玩弄他人感情的做法而拒絕接受任務。

“各取所需罷了。金錢，前途，歡愉和快感，若無利可圖，誰還去談戀愛呢？”

乳酸君滿意地點點頭。夠狠夠絕。是做大事的人。

他的身子還很虛弱，講了這麽久的話，已經非常累了。“我要休息了。這個給你。”

話音剛落，尤絮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銀色的手鏈。

那條手鏈上刻了一個鹿角，鏈尾是愛心設計。它浮在半空，發着幽幽的光。

“碰到攻略人物鹿角會亮，愛心是好感度，總共有十二顆。”乳酸君簡要地做了說明。“我真的累了。”

他又變回了那只陰陽瞳的波斯貓，蜷着身子趴在吊椅上。

那條手鏈自動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大小完全契合。

……

尤絮回到房間沒多久，突然有人來敲門。

開門一看，門外站的是楚将辭。

“姐。”他生了一副讨女孩子喜歡的面容，笑時更加使人難以心生戒備。

尤絮注意到手鏈上的鹿角亮了，鏈尾的愛心卻依舊黯淡無光。她怕楚将辭看見，不動聲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後。

“進來吧。我給你擦藥。”

“好。”楚将辭臉上的笑容更盛。“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怎麽會忘記呢？你坐下吧。”

尤絮給楚将辭擦藥時，才發現他後脖頸也有傷，從衣領以上一直向裏蔓延。

她讓他脫了上衣，方便給他擦藥。

尤絮拿棉簽去沾藥水時才發現，那條手鏈的鏈尾閃着微弱的光。

第一個愛心亮着。

心裏有所顧慮，尤絮動作迅速地替楚将辭擦完藥，便讓他早些回去歇息了。

楚将辭走的有些依依不舍。

尤絮送他出了門，站在門邊看他進了自己的房間才将門關上了。

手鏈上的鹿角雖比之前弱了但至少還亮着，鏈尾的愛心卻黯淡無光。

尤絮仔細研究了一下這條手鏈。

鹿角亮着說明攻略人物在附近？

愛心……愛心剛剛為什麽會亮？是因為肢體接觸嗎？

尤絮推開玻璃門想要問問乳酸君，卻發現露臺空蕩，一個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