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遲來的情書
遲來的情書
最終，唐棠還是被帶出來了。
她穿上了軍裝，戴着拘束器。
她心道，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次了。
她出門，門口那個人的身影一下撞進她的視野——
嬴或！
她猛地沖出去，擡手就要打！
衛兵要阻攔，嬴或卻是道：“讓她來。”
唐棠一拳打在嬴或的左臉，接着一腳踹在他腹部。
嬴或只是受着，不還手也不說什麽。
“中校，你的傷還沒……”
“別攔着她。”
“啊啊啊啊啊！”
唐棠一邊哭喊一邊大叫着單方面毆打嬴或，把她所有的憤怒都發洩這個給她帶來不幸的男人身上。
……之後的事她也不清楚了。她醒來時雙手被綁在座椅上，身前是她無比熟悉的控制臺。
指揮艦，命運女神莫伊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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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戴着拘束器，手腳都被綁住，只能看着嬴或指揮。
這是——已經打到首都了？
标志性的白色宮殿就在眼前。
唐棠冷笑，到了這一步還叫她做什麽？
是談判？還是屠殺？
不過看勢頭，嬴中校多半是難了。
援軍被拖住，周圍守衛的機甲已經寥寥無幾，而對方最高統領的機甲奧丁就在眼前，雖然傷痕累累，但對指揮艦還可以戰上一番。
嬴或起身，向自己走來。
這是打算最後讓自己賣命嗎？
不過我不會了。
她默默地等待嬴或摘掉自己的拘束器，他卻是沒有。
他此刻已經脫了外套，密鑰u盤的線直接挂在了胸前，他從中取下，放在唐棠胸口的口袋裏。
這是最後良心發現了？
然後，令人非常不解的一幕——
他輕輕吻了唐棠的側臉，笑了笑，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再見了。”
然後摁下開關，唐棠身邊金屬外殼形成保護艙，将唐棠彈出。
她被友軍保護，回程路上注視着莫伊萊號在火光中爆炸。
聯合政府總部被銀河軍攻占，這下是徹底被推翻了。之後的一切，新的政體、軍事組織、官僚機構，随着那些被戰争損壞的建築，通通重建了起來。
在唐棠不在的日子裏，賈斯蒂娜為了保護民衆獻出了她的生命，她的熱血最終揮灑在了異國的國土。她是個可愛的人，喜歡給戰友帶來笑容，但她最後的那句“再見了，我的甜心”卻讓許尚真痛哭至今。
戰争中烈士的葬禮是一同舉辦的，但特別部隊的成員認為一定要分別告慰戰友。特別是謝審言，平日不與人往來，原本他們以為只有他的家人會來，結果他曾經的老師和同學卻紛紛到場，共同悼念這個勤勉的學生
狄蘭院士的葬禮的來者是最多的。這位學者生前便與人為善，不僅在科研領域成果衆多，也樂于提攜年輕人，出戰時已是桃李滿天下。她的離去，不僅是科研領域的損失，也使人們失去了一位溫柔的老友，一位慈愛的導師。
——本來唐棠是看不到這些的；結果她此刻卻和龍旦晨、嬴欣一起去給鋼叔掃墓。
嬴欣在前泣不成聲，龍旦晨本來忍住了，聽見唐棠叫了聲“爸爸”，開始嚎啕大哭。
鋼叔一生無妻無子，當了一輩子雇傭兵一輩子颠沛流離，被嬴家雇傭之後，在嬴或嬴欣身邊停住了腳。
墓前的他們，就是鋼叔的孩子。
嬴或在莫伊萊號爆炸的前一刻，腦中往事歷歷在目。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會被唐棠原諒，其中內情也是不會被她所知道的。
他和唐棠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度過戰争了。
戰争中的兩顆煞星——兩位異能者，唐棠是一個，嬴或是另一個。
唐棠的能力是讓人俯首稱臣，而他是能夠回溯時間。唐棠度過了8個月的戰争，而對他來說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過去了。
他第一次遇到唐棠，她還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小女孩，是他卧底在T省在五金店打工的時候。
這姑娘精明得很，時不時會搞出些幺蛾子，在他面前卻是乖乖巧巧的，他一眼就看懂了。
她一天說起要遠行——現在看來，應該是在想辦法穿越回她的家吧。
唐棠的耳朵紅了，對他說：“雷哥，其實我——”
嬴或想她是未成年人，便岔開了話題。她第二天離了家，卻是喪生在了戰火中，再也沒回來過。
他參了戰，最終被內鬼包圍，再沒聽過唐棠的那句未盡之言。
此後幾次，他嘗試帶唐棠離開，或者別的——都無法阻攔唐棠和他的死亡，唯有她為了拯救孟小君登上機甲抵抗和平軍、之後參軍才能讓他的人生繼續。
唐棠——從別的世界穿越來的患病女孩，赫然是他的命運女神。
他也有打算說出實情的時候，敵軍的炮彈突至，讓唐棠命喪當場，從此絕口不提。
是的，他一開始或許是為了保護唐棠，但最終是為了自己，用盡各種威逼利誘、卑鄙不齒的手段将唐棠控制在了軍中，三個月過去，銀河軍贏得了戰争，自己也活下來了。
——但是他覺得不安。
當他知道唐棠其實已經20歲，不是未成年人的時候，內心就好像沉下了一塊。
他錯過了。
興許是為了保護曾經認識的小妹妹？還是因為如此利用一個和自己命運相連的人，良心有所不安？
他飲彈自盡，放下他已經保護的家人，回到了他們初識的那個下午。
唐棠的那句未盡之言，像他唯一的支柱，引領他去往唐棠每一個出現的場所。
可能是和芙蕾雅激戰的勇猛，讓他敬佩？或者是因為她怒罵和平軍的官僚主義的義正言辭，讓他欣賞？或者，他在T省的戰場上看到她一人和敵軍周旋時，被她的英姿吸引？
或者是她的那句未盡之言，讓他的心始終懸在半空？
——他的命運女神，就如同真正的神明一樣，慈悲而又癫狂、勇猛而又脆弱，有時就像命運的洪流一般，洶湧而無法抗拒。
然而唐棠卻在他眼前一次次地死去，讓他崩潰。他只能再像以前那樣粗暴地把唐棠控制在軍隊裏，直到戰争結束蟲洞開啓，她便可以乘飛船回家。
如此粗魯的對待和從前的利用……
嬴或救下了他的命運女神，卻是和她無緣了，他心道。
不過他将前因後果都寫進了u盤，她看到之後必然就能夠回家，他也滿足了。
他好像看到了唐棠坐在他的床前——他從前也做過這樣的夢；夢裏他說明了一切，唐棠和他鼎力合作，最終互道心意，他們擁抱在了一起。
而面前的唐棠面含怒意，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這樣的夢他也做過。他利用過唐棠，夢中她常常質問自己，而他剛要開口，便掉入了無盡的深淵。
這樣的夢——終于是個頭了。
他滿足地眯了眯眼。
“嬴或？”
“嬴或！”
他好像聽見唐棠在叫自己了，自己還沒有死嗎？
“那個傻逼，醒了就說話！”
嬴或醒了。
本來是這樣的，嬴将軍以為自己的□□已經死亡，社會性死亡也沒什麽。
但是他沒死。
“……”這回是嬴或躺在病床上，愣愣地看着唐棠。
“看什麽？”唐棠愠怒地看着嬴或。
“……我不是在做夢吧？”嬴或問。
“不是做夢，你，我，都是活的，還在你家這個破地兒！”唐棠指指自己，又指指嬴或。
嬴或猛地睜開眼，發現唐棠活過了三個月的戰争，還全須全尾地在自己面前。
他大喜過望，又突然低落：“你怎麽沒走？”
唐棠聽到這裏，臉上怒意更甚了，摔過他的u盤：“你那破蟲洞沒開！”
她在白宮之戰三天後就接到航天局消息了，但是是告訴她蟲洞尚未成熟，尚不能進行時空旅行，非常抱歉。
“這個是前因後果，我寫了就是給你看的，收着吧。”嬴或拿起u盤，想還給唐棠，結果唐棠皺眉看他，耳朵紅了。
“你們軍校的人都這麽愛發騷嗎？”唐棠問。
嬴或眨眨眼，此刻他那清泉般的眼睛因為無措看起來有些人畜無害了。
他反應過來，沒憋住笑了。
——他在裏面寫了前因後果，雖然沒有直白露骨的句子，但過于頻繁地提及她，筆法更是缱绻，一看就懂了。
更不用說他在一開始就提起了唐棠的那句未盡之言，就像情書一樣。
唐棠氣啊——這個男的，背着自己憋了個這麽大的，偏偏還不能怪罪！
此刻嬴或為了避免扯到傷口只是輕輕地笑着，眼睛像月牙，和她初見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惱怒，本來她是有點喜歡這個人的——她一見了他的模樣就喜歡，說話都收斂了幾分。興許她是真喜歡這一挂的吧，在嬴或——當時還是雷哥給她講題的時候，她題聽都沒聽，耳邊全是雷恩的聲音和自己的心跳聲。
但是後面嬴或那小人算計的樣子，她再喜歡也被消磨掉了。
如今嬴或穿越血與火直接朝着她來了，心裏倒是不知道如何反應。
“所以如今怎麽樣？”嬴或問。
“聯合政府還有殘黨，好像是國務卿勾結外國上了火星，之後銀河軍還會讨伐。你說蟲洞沒開，是不是這個原因？”唐棠問。
“确實有可能。”嬴或聽了正事嚴肅起來，思索了半晌，又問：“所以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唐棠想了想，奇怪道。
“我。”嬴或笑了，指指自己。
他有兩顆犬齒，抿嘴笑的時候顯得很端莊，咧嘴的時候卻有點頑皮了。
唐棠愣愣地張着嘴，然後惱羞成怒地罵道：“你別發騷！”
沒直接說讨厭。
嬴或這次笑出了聲，不過因為不扯到傷口，笑得很難聽。
唐棠怒啊，本來她看到嬴或為了自己付出了這麽多，內心很過意不去，想多和他聊聊的，氣得摔了門走了。
以為社會性死亡的是嬴或，卻發現只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