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 17 章
保姆車一路遠離市內, 駛向荒蕪,最後來到一片燈火稀疏的海邊。
隔着窗隐隐可聞海浪聲,連長裙上酒漬都逐漸褪去潮氣, 可知開了有多久。
身後男人抓着她的包和手機,手機振動了好幾次,她單薄的指甲邊緣嵌進掌心,指丘觸到一層薄汗。
她不喊不叫, 因為知道沒用,只争取随他們的舉動反應, 盡量維持表面鎮定。
苗廷用這樣的方式“請”她, 最終目的肯定還是和霍司臣生意上的交易。
霍司臣……
她輕微地籲了一口氣,這閻王注意到她不見了嗎?
車穿過一道颠簸窄路,速度逐漸降下, 看樣子到了目的地,快要停了。
她擡了擡上半身向前微探,透過擋風玻璃看見外面深黑一片, 故作輕松問起:“苗總請人喝酒要在這樣的環境嗎?還是喝一半直接把人抛下去喂魚啊?”
身後男人笑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下了車, 鹹濕的風湧來, 腳踩在地面上有些發虛, 肩膀略酸,江旎才意識到她一直聳着肩。
她似乎比自己想的緊張。
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在等,和身後這個,倆人西裝革履一左一右,其中一個抓了她的手臂:“晚上危險, 江小姐不太安分, 這樣安全些。”
江旎佯作不輕不慢地笑:“随意呗,黑燈瞎火的, 我能跑過你們啊?”
她借着說話放眼四周,發現這裏幾乎沒有監控,心下沉兩分。
沒走多遠,到了一處無人碼頭,一艘中型游艇靠近,她被帶着上了碼頭,幾個人腳踩在木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悶響。
随後上了游艇。
進去是滿目通明,和外面的黑截然對比,整理發布本文在扣扣群死二洱珥吳酒以思企稍有些刺眼,兩人帶她到餐廳,白金色燈光透過樣式華麗的頂燈鋪灑下來,裏面一副圓桌,上面擺開酒菜,苗廷正中而坐。
兩個西裝男送她進來後雙手交握,立在一邊。
“江小姐。”苗廷見她進來,戲谑地舉了舉杯:“幾天不見,你我又同坐一桌吃飯了。”
江旎也不客氣,在離他幾個人的距離拉開椅子坐下來,自顧自扭着手腕:“您這待客之道跟上回還真是大相徑庭。”
苗廷做樣:“路上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回頭我替你出口氣。”
江旎:“我只是個無名小卒,防不着您礙不着您的,大晚上叫我來海上漂,有什麽吩咐啊?”
苗廷一揮手,示意服務生給她倒酒:“吩咐談不上,既然江小姐和霍總關系不菲,就想請你幫個忙。”
說着,給倆西裝男其中之一使了個眼色。
江旎看見自己面前落下幾張照片,依次鋪開,是蘇荷裏黑V旁的洗手間,她拉霍司臣進去,随後一前一後出門,出去時她還拿着他的外套。
怎麽會拍到的?
江旎心裏掠過短暫疑惑。
苗廷看她神情,雖然她極力壓制,但還是露出不解,心裏得意:“你說說司臣,防我防得跟什麽似的,把我甩脫,可架不住時運好,當天恰巧有另一檔子事,手下人去拍,偏偏就撞上你倆。”
江旎把照片抹向一邊:“就憑這些,您就判斷我和他有點特別的關系,苗總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照片上這點東西算什麽?”
苗廷:“算不算的,一通電話不就明白了?”
他伸手,西裝男把江旎包裏的手機怼到她面前解鎖,拿給他。
苗廷不點通訊錄,打開微信,笑了兩聲:“這備注,還不能說明什麽?”
江旎于緊繃中生出幾分無語。
苗廷比CP粉都會磕。
苗廷幾下操作,連通霍司臣的語音。
對面傳來一聲沉冷的“喂”
苗廷笑了笑,開功放,把手機放桌上:“霍總,江小姐正在這喝酒呢,你想不想知道地址?可以用我想知道的工廠地址來交換。”
江旎揚聲,搶着說:“苗總,您白費力氣,根本不了解霍司臣,他會來救我?這黑漆漆一片海,把我投去喂魚都……”
話沒說完,苗廷一記冷眼,她的下巴猛然被西裝男之一擡起,嘴裏灌進了一口酒,用力太生硬,杯口磕在她齒列,幾分鈍痛。
劇烈的苦辣沖進肺腑,嗆得她咳個不停,酒同時在口鼻裏亂湧,西裝男放開手,她終于低下頭,得以呼吸,渾身顫動又是一陣狂咳,感覺整顆腦袋像極速膨脹的氣球,臉也跟着燒起來。
“不是不讓你說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得拎得清啊。”苗廷啧啧幾聲,對着手機:“霍總,發個地址很快的事,工廠地址,合作恢複,完成這兩樣,人我好好交到你手上,不然的話,我可以自律,但江小姐喝了酒做什麽,我沒法保證。”
對面無聲稍許,随後響起霍司臣一聲輕哂,聲音森然:“你試試看。”
語音挂斷。
苗廷擡擡手,完全沒事人樣子:“喝酒,吃菜,聊天也不能幹聊。”
江旎垂眸看了眼,剛灌她的是白酒,五十六的度數,她面前單擺了一整瓶。
她拿起杯聞了聞,笑道:“苗總,待客還分三六九等?我得喝跟你一樣的。”
苗廷讓人啓了瓶新的,還是白酒,一樣的度數:“江小姐有顧慮,沒關系,我跟你喝一瓶,看好了,新開的。”
又是一杯擺在面前,擺下的同時,兩個西裝男站到了她身後,一左一右。
江旎嫣然一笑:“喝杯酒而已,這麽大陣仗。”
喝呗,她未必喝不過他。
江旎端起飲下,液體發燙似的,從喉嚨燒到胃裏。
緊跟着又添一杯,身後倆人還站着,她現在是砧板魚肉,必得裝從善如流,她繼續喝,喝到半瓶下肚,身後的人才退回去。
江旎笑問:“您為什麽執着那工廠地址呢?”
這話告訴她也無妨,苗廷:“有生産線就有技術,你和他同行,就算細節他不告訴你,但出來是為考察想必你還是知道,我得确定一下你的好情人這麽短時間內搭建生産,是從哪裏引的技術,八成是偷苗氏的。”
江旎:“是是是。”
分明是苗廷想偷,霍司臣那樣的人,他只會明搶。
苗廷眯了眯眼,這些量下去,江旎還是一切如常,倒多少有些刮目。
江旎捕捉到他這一神情,反來催他:“喝啊。”
苗廷一笑,擡頭飲盡,江旎招呼服務生倒酒:“繼續,一杯一杯太小家子氣,一次倒個一排,才叫盡興。”
服務生猶豫了下,看向苗廷,目光征詢。
江旎兀自思忖,苗廷是有幾分自負的,他和霍司臣博弈看似軟硬兼施,實際總有種自恃的高姿态,奈何實力不允許,所以格外扭曲。
她倩然巧笑:“苗總,您不會是不太能喝吧?”
苗廷冷笑:“你激我?”
江旎:“您喝我也得喝,對我有什麽好處?我只是跟着霍總應酬看他喝一整晚都不會醉,以為他打交道的人大約都同一水平。”
苗廷端了一杯:“跟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旎暗笑,随他喝下。
酒過多巡,不知過了多久,只覺時間像老舊火車駛入漫長昏暗的隧道,不見盡頭。
江旎咬了咬牙,強裝清醒,問:“還沒消息啊?我都說了,您叫我來沒用,霍家只是您一個合作方而已,不行就換,只要有利益,有什麽舍不下的,況且就算您知道了工廠地址又怎樣?毀了?斬草不除根。”
苗廷酒勁上來,搖了搖頭,聲音陡然擡高:“在這個領域,第一只能是苗氏!霍家靠影視發達,花拳繡腿,想跟我争?這麽些年的合作,現在想自己飛,反過來壓過苗氏?做夢!”
江旎端了端酒:“我祝您成功吧。”
苗廷剛端起杯,手機來了消息。
他好似瞬間清醒,咚地放下酒,點進去是一個定位。
驚喜打開,卻是自己工廠的地址,同一時間,秘書急匆匆叩門,進來說:“苗總,景市周邊的工廠有人鬧起來了!現場好多媒體,控訴設施安全問題,電話都打爆了。”
“霍司臣!”苗廷拍桌而起。
他拉開椅子奪門而出,步伐已有點不穩。
江旎緊了整晚的肩頭松下去,籲了一口氣。
未料到苗廷居然又折回來,指了指江旎,示意倆保镖把她帶着:“跟我出去!”
都火燒眉毛了,還想幹什麽?
但江旎很自覺,站起來擡高雙臂:“我跟你們走,別動手動腳。”
但還是被左右架着,一路到了甲板上。
夜裏的海風格外凜冽,呼得江旎直打擺子,她堪堪站穩,胳膊被抓着,想自抱雙臂取暖都不行。
苗廷發話:“拿繩子來,給她系上,拍視頻。”
江旎腦中轟然。
就連苗廷身邊的人都猶豫:“苗總,真的要這樣嗎?我們不先去處理工廠……”
苗廷打斷:“按我說的做!”
這是要把她投水裏浸一浸嗎?
江旎厲聲:“苗廷,瘋了吧你!”
平港再怎麽溫暖如春,這也是深秋快入冬的海,晚上風已經夠冷,遑論水溫!
西裝男拿了繩索,已經走到近前,江旎只覺渾身的血被海風吹凝。
她看準時機,在西裝男湊近時猝然提膝撞在那人小腹,對方瞬間蜷縮,她奪步而走,奈何旁邊還有人,一抛繩,她像套娃一樣被套中,腰際轉眼被環了一圈繩,連帶着雙臂,一圈落一圈。
裝了一晚的鎮定在這一刻稀碎,江旎揚聲道:“苗廷!你也看到了,霍司臣動作很快,短短這些時間就搞亂你景市那邊的工廠,你這樣對我,其實他根本無所謂,但你的動機是威脅他,才會讓他不擇手段,做事太絕斷的是自己後路!”
苗廷笑起來:“他之所以敢那麽做,是因為我還沒做絕,等下視頻讓他看看你在水裏,看他收不收手!”
手臂和腰間圈在一起,繩索勒緊,江旎被拽得踉跄幾步,眼看離船邊緣越來越近,深黑的海看不到邊際。
她之前以為苗廷只是做事出格,沒想到堪稱脫軌,落在法外狂徒手裏,下去淹不死也會凍死吧。
眼眶一圈濕冷,要是老媽知道她出個差就噶了,她一個人怎麽過?
海風吹得發絲淩亂,她近乎絕望地閉上眼,腦中有一個無限放大的名字,忍不住罵出聲:“霍司臣!你真的沒有心啊啊——”
還沒“啊”明白,一陣劇烈的碰撞。
哐——
江旎往前一個趔趄,摔在了側欄上才沒跌倒,她猛地轉頭向碰撞受力的方向看去,似乎是其他游艇撞了過來。
撞擊的餘震裏海風呼嘯,耳膜鼓噪,壓過心跳聲的,是一連串腳步,踩在甲板上,徐徐清晰。
艙內泛金的光投在甲板上,繼而一道颀長身影踩着那片光影而過。
側影冷峻,江旎用力眨了下眼睛。
——霍司臣?
他走到苗廷面前,似乎揚了揚唇,但後面她甚至沒來及看清,只見他朝着苗廷長腿一擡,轉眼一道抛物線,随之而來是落水聲。
“苗總!”她身邊這個西裝男奔過去,又是抛救生衣又是抛繩。
苗廷的人紛紛向船頭聚攏,霍司臣向她而來。
一片紛亂裏,他的面容在依稀夜色裏逐漸清晰,靠近。
渾身千百跟緊繃的弦陡然松懈,這時她才後知後覺頭暈,酒勁不受控制地上湧,其實她早醉了,只是強撐到現在。
直到他終于走到她面前,她渾身脫了力,向他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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