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沙包。
這理由一出來, 圍觀的浮起一層議論聲。
廖羽晴佩服:“不愧是冉野,在格致,最不能惹的人就是他了。”
她看了眼手機, 得到确切的消息:“欸, 原來是咱們班那個唐逸林被打了。”
許初:“唐逸林?”
廖羽晴分析:“對啊,唐逸林雖然很嘴賤, 但他是腦子嚯嚯了嗎,幹嘛去惹冉野。”
不遠處, 少年耷拉着眼皮,這副無所謂的态度,讓教導主任大為光火。
很明顯,他對教導主任的話, 左耳進右耳出。
廖羽晴腦海靈光一閃,又說:“說起來,唐逸林肯定是說了什麽, 才得罪冉野的。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就是這樣的話,冉野肯定會被處分的。”
許初愣了愣。
她突然記起, 不久前, 唐逸林說的那些話。
...
冉家,客廳。
冉正馳解開領帶, 打電話:“是。這麽處理,對面沒有異議。”
冉野在客廳沙發, 閉着眼睛, 宋秀穎問:“你到底為什麽動手?”
冉知知雖然怕生氣中的宋秀穎,還是說了句:“我哥動手, 那肯定是遇到不爽的事。”
她平時和冉野小打小鬧,大事上還是站冉野的。
宋秀穎:“不爽什麽, 就憑人家長得像沙包?你給我上樓去!”
冉知知被轟走了,趕緊溜回樓上。
冉野睜開眼,說:“這個理由不夠,那要直接說他欠打?”
宋秀穎:“這是什麽話!”
冉正馳倒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冉家對格致的投資,不至于讓冉野因為打人,背受什麽,他今晚回家,也不是特地處理這事。
在他看來,宋秀穎小題大做了。
只是,宋秀穎顯然不同意這種看法。
她和冉正馳争着什麽。
冉野仰頭靠在沙發上,望着頭頂壁燈,吹了下額前劉海。
...
校運會的志願者,在周四晚上放學,集中大禮堂開安全動員大會。
許初值日,來得晚了,她從後門進去,一眼望去,階梯式的禮堂裏,擠擠滿滿,她選了個後排的位置。
不一會兒,學生會的幹事分發志願者的馬甲,是套着方形透明包裝袋的白黃交接熒光衣服,袋子裏還有背號。
幹事說:“請大家在紙上寫上自己分發到的背號!”
但幹事的聲音,被禮堂裏還充斥的其他聲音壓過去:
“我一開始還不信呢。”
“真打了,肯定要被取消各種評優。”
“聽說是單方面把人按在地上打,影響很不好,這次校運會參賽資格也被取消了……”
“真的假的啊?”
“欸?好可惜哦。”
“……”
這些竊竊私語,是針對昨天放學後的打架事件。
幹事在調試話筒,發出“滋”的一聲。
許初放下禮堂椅子的自動收縮桌板,拿出一張試卷。
她錯拿了鉛筆,也沒換,将就着用,按了幾下,自動鉛筆的鉛芯,滑出一截一厘米長度。
再用指腹,輕輕推回鉛芯。
突然,身後的門被推開。
前面的同學回過頭。
一時,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喂喂喂,話筒調試完畢。”幹事拿着話筒說。
許初剛把鉛芯全部推回去,她身後是最後一排,有人放下書包,衣物窸窣,呼吸綿長而勻稱。
他坐下了。
前面座位椅背的不鏽鋼條,反光中,少年穿着幹淨的,白色短袖襯衫,肩線剛剛好卡着,流暢而寬闊。
衣服折出了褶皺,他似乎着撐下颌。
三秒後,他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好學生,我來晚了,沒錯過什麽吧?”
...
在格致公然打架,藐視校規,還是有處分的。
比如校運會參賽資格被取消。
既然被取消,只能成為志願者了。
冉野坐在最後一排。
他一手搭在桌板上,另一只手支頤,盯着前面女孩的後腦勺。
她後腦勺圓圓的,紮着中高的馬尾辮子,頭發順着橡皮筋的方向集中,光澤柔亮,就連發尾,也乖巧且自然垂落着。
發際處,有一點柔軟的絨毛。
她往前坐了點,趴在桌上,用鉛筆在試卷上,搗鼓了一會兒,然後把試卷反過來,放在自己肩膀這裏,給他看。
鉛筆的字跡有點淡,他往前傾身。
不大的幅度。
許初脖頸後,有一陣涼爽的輕風,拂了下她的發梢。
“志願者馬甲?”看着她寫的字,他眯起眼睛,小聲念了出來,又說,“你馬甲的背號多少?”
許初拿起塑料袋,是30號。
冉野“唔”了一聲,他忽的說:“你肩膀上有橡皮屑。”
是從試卷上掉下來的。
許初連忙擡手,拍掉橡皮屑,因為看不到,還是有一點沒拍掉。
他伸出手指,将手背過去,用指節弄掉碎屑。
臺上,教導主任接過話筒:“咳咳,安全大會正式開始前,我先講兩句,運動會在即,在校內,絕對不能出現像打架這樣的惡□□故!”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所有目光一下聚到後排。
冉野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
許初:“……”
冉野:“……”
許初低下頭,遠近,有很多道探究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而身後,冉野動作倒是沒變,緩緩舉起那只手,在空中晃了一下。
教導主任有點納悶,問:“冉野同學,你有什麽話?”
冉野輕笑了聲:“您說的對。”
他沒有用話筒,但四周太過安靜,他低沉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打架不好,大家別學。”
偏偏是昨天剛打完架的人,來說的這些話。
語氣也沒什麽,但就是,很拽。
禮堂裏開會的學生笑了,就連角落裏學生會幹事都忍不住偷偷笑。
教導主任被梗住,一張圓臉脹了起來,拉着嗓子給自己找場子:“肅靜,肅靜!”
會議結束時,這事也傳了出去。
具體就是廖羽晴在小群裏:[聽說冉野在安全大會上怼了教導主任?]
包括新聞部的群裏,湯書韻也發了好幾條消息:[冉野不參加運動會了啊,嗨,可惜,那咱們的采訪計劃,要改動一下了。]
向菡:[為什麽不參加?]高三備考生接收信息稍微延遲。
吳預:[學姐不知道嗎,他昨天打架了,不對,與其說打架,不如說單方面痛揍。]
向菡唏噓:[年輕真好啊。]
湯書韻:[年輕真好啊。]
吳預:[年輕真好啊。]
許初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遠處,冉野在會議結束後,□□事叫住,幹事給他一個志願者馬甲,他側身,聽着那幹事說着什麽。手上馬甲背號03。
他可以是全場的焦點,也可以輕松轉變全場的焦點。
...
周五,早上六點半,志願者先到學校集合。
許初按平時穿衣服報的號,馬甲是M碼,但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她把拉鏈拉起來,才稍微好一點。
這個時間,學生會高三引退了,這種大型活動,都是高一高二組織的。
因為不熟練,出了一點纰漏,分配搭檔的文件壞了打不開,他們只好現在問:“誰還沒有組成搭檔的?”
志願者要兩兩搭配。
許初舉起手,和她一樣沒搭檔的,還有不少人,幹事們按背號分配搭檔,大家都在找對等背號的搭檔。
場面有點混亂。
到許初這,幹事将在紙上記下背號:“你搭檔是背號03。”
03?許初愣了愣。
或許,不用刻意去尋找。
人群裏,一眼能看到少年。
他戴着一頂白色棒球帽,在白色T恤外,套一件黃白相間的志願者馬甲,竟也意外的合身。
有人在和他說着什麽,他嚼着口香糖,左胸口,露出03這個數字。
不一會兒,他摘下棒球帽,手指勾着帽子搭扣,朝她走過來。
他笑了一下:“搭檔,拜托了。”
八點,簡單的開幕式和方陣過去後,運動會正式開始,天氣晴朗,萬裏無雲,陽光越來越強烈。
到400米接力跑的高二年級預賽,場上喊聲不斷。
香樟樹的陰影下,許初望着遠處操場紅色塑膠跑道,裁判和安全員在清點人數,運動員在做熱身。
不久前,身邊的人還跑過接力,但此刻的熱鬧,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她看向身旁。
冉野靠在樹幹上,抱着手臂,半阖着上眼睑,他睇了她一眼,揚起尾音:“可惜我沒參加?”
許初猶豫了一下:“大家都說,可惜。”
冉野:“你不覺得?”
許初一時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默認,她的沉默是否認,用帽子扇風:“那還好,不用我解釋了。”
許初:“……”
打人這件事,他不會後悔,或者說,迄今為止,做出的任何決定,他從不輕易後悔。
所以,不需要有所可惜。
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揍唐逸林一頓。
突的,不遠處一個老師喊到:“3003!過來搬一下東西!還有去體育倉庫拿個器材!”
他把兩個背號連着喊,許初一開始還沒回過神來,還是冉野戴上帽子,說:“走了。”
兩人并肩走着,穿過一排高聳的香樟樹林,許初抿了下嘴唇。
直覺催着她,讓她終于,還是把問出口:“是什麽原因?”
冉野抱着一箱器材,他一腳抵着體育倉庫的門,昂着脖頸,回過身:“不是說了嗎,他長得像沙包。”
許初剛想開口,冉野又:“還是說,你想和你有關?”
許初:“不是……”
冉野似笑非笑:“那我下次盡量。”
許初:“……”
她只是怕,是自己的原因,讓他只能來當志願者。
他去放器材,許初去架子上拿器材,東西有點高,叫他來拿是最好的。
可她習慣自己一個人了。
她踮起腳尖,差一點能夠到。
架子常年堆積重物,本來有點搖搖晃晃,忽的,“咔噠”一聲,一整個架子往下倒。
許初雙手護着腦袋,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砸到身上,她睜開眼睛,冉野用手頂着架子,再用肩膀撐住。
掌心一道鮮紅的液體順着他手臂,滑落下來。
她完全懵了:“你的手受傷了……”
冉野握起手掌,玩笑的口吻:“你看,這不就有關了。”
忽的,許初嘴唇泛白,眼眶一紅。
冉野瞳孔一縮。
可能是血吓到她了。
他将手背到身後,抻平嘴角,認真道:“我沒怪你,”聲音頓了下,“手也只是破皮,不嚴重。”
許初雙手手指交握着。
她向來清透柔軟的嗓音,帶着從未聽過的鼻音,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冉野:“……”
她低着頭,纖長的睫毛被濡濕,清瑩的淚水,順着她白皙的臉龐,一滴滴滑落,凝在下颌。
他呼吸滞住,心腔也一點一點地,縮緊。
他閉了下眼睛。
後悔死了。
他幹什麽開這種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