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既然是這個理由, 醫生也不好再打聽或是多說什麽，他看了眼一旁笑眯眯、據說“心情不好”的057，默默咽下快要蹦出嗓子眼的疑惑。
陳源和醫生沒聊多久就拉着057離開，陳州現在躺在治療艙裏昏迷不醒, 留在這裏也無濟于事。
他坐在駕駛位, 出神地盯着後視鏡裏057側臉，好半天才沉聲問：“你剛剛, 是故意那樣做的嗎？”
“哪樣？”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啧。
057輕飄飄地一歪頭：“可我又不是你們人類, 怎麽會懂你們的規矩嘛。”
如果她真的“懂規矩”, 他也不會現在去醫院探望陳州了。
陳源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讓他難堪，只好默默垂下眼睫。
“下次不要再開那些玩笑了。”
“你為什麽總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呢？我說過了，我沒有在開玩笑。”057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相信什麽？相信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沒有同理, 還注定要死的機器？還是相信就算你是這樣的機器，我也犯賤地喜歡？”
“是休眠, 不是死亡。”057糾正他。
陳源扯開嘴角, 他想自嘲地笑笑, 但怎麽都笑不出來。
057學着他的樣子，也怪模怪樣地抽了抽嘴角。
但陰陽怪氣完她又覺得無趣, 扭開頭不願意再看, 轉而望向車窗外的風景。
直到背後一個溫暖的身軀突然靠近，陳源不知道是在抽什麽瘋，他突然張開手臂從背後抱住她, 悶聲道歉：“對不起。”
“？”
057還未開口, 又聽見他低聲繼續道：“但我還是會承認，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也、也會是最後一個。”
“我不是人。”
057故意揪出他話中的漏洞，原本以為能看見他吃癟, 誰知道耳邊卻傳來一聲輕笑。
“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我不在乎了。”
他說得格外輕松，仿佛是終于能卸下負擔光明正大地承認了般。
057反而悶悶不樂：“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不，是我終于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麽了？”
“你。”
057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不适應地動了動身體，伸手想推開身後的陳源，但這家夥不知道在發什麽癫，抱着她死活不願意松手。
“喂，你放不放開？再不松開我就咬死……”
057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把耳後，一滴微涼的液體自她耳後滾落。
他哭了？總不會是流的口水吧？
057側身扭頭向後看去，随後她眨了眨眼，略一挑眉，嚯，哭得還挺好看嘛。
安靜、無聲，梨花帶淚。
她霸道地開始下命令：“再哭大點聲，我要看看。”
陳源擡手蒙上她的眼睛，不肯照做，他用額頭抵住057臉頰，輕輕嘆氣。
“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十惡不赦壞事做盡，這輩子才會遇到你？”
“不對，明明應該是我倒黴才對！”
“嗯，你倒黴，我會盡力的……”
盡力之後的內容被他吞進肚子裏，呢喃聲幾乎小得聽不見。
057回望着陳源的眼神，裏面是她從未見過的深情和耐心，和之前動不動就發脾氣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暖春和寒冬之分。
如今的陳源，仿佛她做出什麽他都不會再生氣也不會惱怒，因為他總會原諒她，他舍不得對她生氣。
在這樣溫柔的眼神之下，哪怕是寒冰也會被融化，057輕哼了聲不再開口，終于勉強收起渾身的尖刺。
陳源最後親昵地碰了碰她發尾，問道：“現在回家嗎？或者，你還想再去外面玩一會兒？我陪着你。”
以往憋在心裏說不出口的話，如今被他平淡地問出聲，陳源心中松了口氣，踏實又輕松。
“回去吧。”
“好，都聽你的。”
“那我改變主意了，我想去買甜品。”
“好。”
車子跳轉方向，陳源沒有絲毫猶豫。
行駛到一半。
“等等，晚上吃甜品會蛀牙，我不想吃了，還是回家吧。”
“你還擔心蛀牙問題嗎 ？”
說是這麽說，陳源還是踩下剎車準備原路返回。
057将他的反應都收在眼底，笑眯眯地又開口：“你說得對，我才用不着擔心蛀牙呢，不過我現在不想吃甜品了，我們還是去東區吃火鍋吧。”
她又改變主意了。
“火鍋？”
“麻辣火鍋！我知道有一家特別好吃！”
陳源吃不得辣，但057喜歡，幾乎是無辣不歡。
“好，都聽你的，今晚晚飯就由你定。”
“這可是你說的哦。”
057大手一揮點了一桌菜品，鍋中紅彤彤的汁水像火舌般上下翻滾，她率先給陳源夾菜。
“這個很好吃的，你試試。”
陳源面不改色地吞下。
“好吃嗎？”
“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點，美食嘛，就應該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戳中了他，陳源接下來真的一口接着一口吃完057夾過來的食物。
從她昏迷到現在，幾乎快兩天時間，別說吃飯，陳源連水都沒喝上一口。
他平日裏飲食清淡，本蔻裙四兒爾二伍九伊絲企整理之後上傳歡迎來玩就空蕩蕩的胃受不了這種刺激，沒過多久他就感覺胃裏像是火燒似的，一陣陣墜痛。
刺激得他頭腦發脹、發疼。
057瞥了他一眼，問：“你不喜歡吃嗎？”
“沒有，我很喜歡。”
“喜歡你就多吃點，我們下次再去吃別的。”
“好。”
能從她嘴裏聽到“我們”這種詞，陳源頓時感覺再吃些辣也沒什麽。
她喜歡，他便陪着她。
057默默看着陳源通紅的眼角和嘴唇，心情愉悅。
活該！
不過嘛……看他這個樣子可真是讓她心疼啊，還是給他拿杯牛奶解解辣吧。
057起身離開座位，“去個衛生間，別跟着。”
她一走，陳源就再也維持不住臉上平靜的表情。
他微微閉上眼睛，火鍋的熱氣也仿佛帶着辣意似的，辣得他渾身骨頭都疼。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057對他的态度和善了許多，不再像之前。
他所求并不多。
陳源單手按住不斷痙攣的胃部，仿佛這樣就能好受些似的。
057貼心地去前臺要了一杯冰牛奶，沒過多久就端着冰牛奶回來，她看着陳源明明都已經臉紅脖子粗但還是強作鎮定吃菜的樣子，面上嘆氣。
“喏，給你的，你要是被辣暈了，我可不會背你回家哦。”
陳源愣住，直到手中被057強硬地塞進一杯冰牛奶。
牛奶是冰的，但他一點都感受不到，只怔怔地看着057，手中握緊玻璃杯。
“看我幹什麽？趕緊喝啊！以後吃不了辣就說嘛。”
“……好。”聲音中竟然帶了點哽咽的味道。
陳源垂眸，将手中滿滿一杯冰牛奶一飲而盡，冰涼的牛奶有效地緩解了喉嚨中火辣辣的痛。
直到……他動作一頓。
“噗嗤。”057像是再也憋不住似的，突然笑出聲。
她的笑聲那般清脆悅耳，仿佛風中搖擺的風鈴，卻一聲一聲砸在陳源心上。
陳源遲鈍着吐出嘴裏尖銳的異物。
是枚沾血的刀片。
被放進牛奶中、無法自欺欺人只是場意外的一枚小刀片。
057仍舊在笑：“你的表情真好玩兒。”
從天堂墜入地獄如此簡單。
鋒利的刀片割傷他的唇角和口舌，如果他不是反應快及時吐出來，劃傷喉嚨也不無可能。
陳源看着057，卻絕望地發現她單手撐着下巴，嘴角噙着笑，仿佛是動物園裏觀賞表演的游客。
而他就是那只正在表演着才藝的猴子。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057從一旁抽了幾張紙巾遞給陳源，笑眯眯地開口，“可惜我是有意的。”
陳源沉默幾秒，這才緩緩接過她手中的紙巾。
他擦幹淨嘴角的血跡，喝盡杯中最後剩的一點牛奶，最後用紙巾包裹住刀片扔進垃圾桶。
“吃飽了嗎？我剛剛看那邊櫃臺上有幾份甜點，想吃嗎？我去買。”
“？”
“有你最喜歡的草莓。”
057想過無數種結果，唯獨沒料到這種，她咬咬牙：“刀片，是我故意放進去的！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下次不要玩這種東西，很危險。”
這家夥總能讓她的心情變得糟糕，057悶悶不樂，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期，這讓她很挫敗。
想了想，她還是沒忍住問出口：“我這麽捉弄你，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
“難過。”怎麽可能不難過。
喝到刀片的那一剎，他渾身冰冷。
聽完這個答案，057眼中的疑惑更深。
陳源盯着057，緩緩問道：“但難過有用嗎？我很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AI。”
再清楚不過了。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不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