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考

月考

翌日。

路炀挎着包踏進教室時,班主任正站在講臺上滿面肅容、聲色俱厲地拍桌嘶吼道:

“雖然馬上就是七天連休了,但這是你們升入高二後的第一場月考,統統給我打起精神!寫完要檢查!檢查!檢查!我要是聽監考老師說你們有誰寫完卷子,就敢給我趴桌子上東摸西碰睡覺打盹,這七天就別想好過!”

他頓了頓,緩了口氣才繼續呵斥道:“別以為天高皇帝遠我管不着你們,學習使人類科技進步,科技進步使你媽的巴掌會不會提前落在你們屁股上變成我說了算!”

臺下登時噓聲遍地。

然而班主任對此非但無動于衷,還眼鏡一推,大手一揮,拔聲铿锵有力道:“來得正好,那個代班長兼上學期的年級第一的——你上來下。”

剎那間,全班五十號人百來只眼睛齊刷刷扭頭朝後看去。

剛走到座位邊,甚至還沒來得及拉開椅子的路炀:“……”

三班正班長上周因為身體原因申請休學,沒人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為了圖方便,班主任又在班長休學的第二天,馬不停蹄地欽點了代理班長。

——這人就是路炀。

鬼知道班主任出于什麽心态選的,總之結果出來當天,路炀便馬不停蹄地奔去辭職。

然而班主任絲毫不把他的抗拒當回事,對于這個決定的堅定程度堪比頭頂發際線日漸倒退的堅定程度。

當場就把路炀的“辭職申請”給駁了回去。

美名其曰:

年輕人需要多融入集體,不要那麽沉迷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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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炀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一句話裏槽點多到數不清。但求學時代裏,兩袖清風的學生往往是鬥不過名為班主任的“獨.裁者”。

別無他法,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成為代班長這件事。

好在高中忙着學習,通常沒什麽地方用得上班長,路炀得以空閑一周,時至今日,他其實都快忘了自己還走馬上任過這麽個職位。

——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等着自己。

臺下。

路炀沉吟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擡起眼,于衆目睽睽之下,被迫應下這串槽點無數的該死頭銜,凍着臉幹巴巴道:“……有事嗎?”

“有,”班主任朝他勾勾手指,神秘兮兮道,“過來——包就不用放了,反正你待會兒也要去第一考場考試,直接背過來吧。”

路炀:“…………”

眼見班主任鐵了心要讓他上去,路炀迫不得已,只得當場調轉路線,頂着三班五十號人、百來道的視線,慢吞吞地移動到講臺。

腳步剛停,甚至還沒來記得轉身,班主任率先跨步而來,掰過路炀的身體讓他面朝班級,體驗來自同窗的熾熱注視,旋即好哥倆似得勾住了路炀的肩膀:

“來,告訴老師,你昨晚複習了嗎?”

“……”

路炀面無表情道:“沒有。”

“……”

班主任也不氣餒:“很好!充足的休息才能以飽滿的狀态應戰——看來這次月考,你已經勝券在握了吧!”

路炀顯然對被迫加官晉爵這事兒尚存怨氣,因此決定半點面子也不給班主任,聲音凍得沒有半點溫度,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道:

“不知道,太困了想不動。”

班主任:“…………”

班上沉寂三秒,下頭已經有人開始憋笑了。

一連吃了兩口癟,班主任倒也不惱火,心平氣和地決定再給學霸最後一次機會,油光水滑的發頂下笑容堪稱慈和,即便嘴角的褶皺出賣了他的真實心境。

只聽班主任又問:

“那這次月考你有什麽目标嗎?說出來激勵一下大家。”

——假如換做其他時候,所有人都會一致覺得班主任得了失心瘋。

先不說學霸的目标除了永恒的第一之外還能有什麽,光是讓路炀說點什麽激勵大家這件事,就顯得非常夢幻。

開學短短一月,三班之內,與路炀交流過的人數說是屈指可數可也不為過了。除卻因為最開始的學霸光環高不可攀、從而沒人敢接近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冷。

沒人說得上來路炀身上的冷調是從何而來,事實上,他的外在形象與傳統刻板印象裏的學霸可以說是相差無幾——從不見離臉的黑框眼鏡;永遠幹淨整潔、板正到有些死氣沉沉的齊整校服,甚至是對學習的刻苦程度。

但如果說傳統學霸是因為內向居多被迫為之,那麽路炀更像是故意為之。

他仿佛無時不刻給自己豎起一面銅牆鐵壁,在這個朝氣蓬勃的年紀,身處世界最喧嘩熱鬧的象牙塔,卻自顧自地游離于人群之外。

從頭發絲到腳後跟,無一處不刻着四個大字——離我遠點。

但可能是方才那兩句不按套路的應答,讓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窺見了這位沉默是金的高冷學霸的另一面,此時此刻,所有人竟不約而同地有些期待路炀的回答。

一時之間,五十來雙眼睛出乎意料,一致地緊盯着講臺。

走廊上腳步紛雜,隔壁班的課桌布局尚未結束,桌椅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刺拉聲,與陡然寂靜下來的三班形成鮮明反比。

只見路炀單肩挎着包,幾近一米八的身高讓矮了他半個頭的班主任不得不微微揚起臉,由此才能直視他。

略長的細碎劉海與格外寬大的鏡框将他眉眼遮了大半,只能從那朝下輕抿的嘴角弧度勉強判斷,他此刻心情大概率很爛。

不知過去多久。

可能幾秒,也可能半個世紀。

路炀才終于在幾十雙期待的視線中,緩緩開口:

“沒什麽目标,”他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舉手擡了下眼鏡,聲音冷而淡道,“量力而行,盡力而為。”

——出乎意料中規中矩的回答。

可能因為先前那被怼的兩句,一時間連班主任都愣了下。

恰在這時,鈴聲驟然劃破上空,考場播報在頭頂響徹。

路炀拽了把背包帶子,率先開口:“我可以走了麽?快遲到了。”

班主任驟然回神,剛想收回手,就發現搭在路炀肩膀上的手臂已然被抖落。

男孩子性格冷漠疏離,但又意外的禮貌。

只見他淺淺後退一步,略一颔首,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邁去。

“神特麽量力而行盡力而為,”宋達緊随其後跟了出來,他手肘一搗路炀,故意道:“你不是怕考太高拉分太多麽?怎麽又不說了。”

路炀眼皮也不擡一下地冷漠道:“殺傷力太高,怕你們遭不住,”

“……”

宋達差點沒繃住:“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路炀從善如流道:“不客氣。”

走廊上人來人往,路炀挎着包如風般拐身下樓,對宋達那張下一秒就要蹦髒字兒的臉視若無睹,手背朝後随意擡起一擺。

“走了。”

考場排序按高一期末成績分布,年級前一百五的學霸考場與其他人直接隔了層樓,正好與高一考場排在一起,很難說這不是為了刺激學弟學妹們對學霸的向往。

路炀剛走到門口,肩膀陡然被人一拍:“路炀!”

他潛意識轉過身,只見齊青樂站在身後,正眸光閃爍地看他:“你昨天沒休息好嗎?狀态沒事吧?”

路炀動作不由一頓,剎那間那張好不容易壓回大腦深處的粉色便利貼再次不受控制地浮上腦海,一時之間只覺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眯了下眼,才淡淡道:“還好。”

齊青樂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昨晚遞了什麽出去,此時此刻非但不見絲毫尴尬,反而還若有所思地“哦”了聲。

考場走廊人流如注,學霸考場的噱頭還是在的,幾乎路過的每個人都情不自禁轉頭望去。

包括齊青樂也是。

只見他側目望向面前的教室,少頃後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得問了句:“你在這間考場麽?”

路炀正欲進門的腳步略微一頓,随意瞥了眼門上貼着的“第一考場”四個字。

“嗯。”路炀淡淡道,“還有事?”

“沒什麽……”只見齊青樂屈指撓了撓下颔線,微微垂眼:“就是有些羨慕你,我在你隔壁第二考場。”

路炀不由觑他一眼。

“不過沒關系,”齊青樂眼底羨豔一收,興致勃勃道:“我這次月考做了充足的準備,下次我一定也會進入第一考場的!”

路炀眉峰微不可見地輕揚,像是随口道:“加油。”

齊青樂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不由怔住,旋即他抿了抿唇,似乎要說什麽,但尚未開口,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走廊另一端的樓梯口處,一高一矮兩道熟悉身影并肩走來,所過之處無不惹來好奇與震驚的目光。

然而高的那位明顯渾不在意,甚至還緊湊向另一方。

登時周遭又是一陣閑言碎語。

“你幹嘛跟我到這,”矮的那位顯而易見的渾身不自然,蹙眉道,“馬上要考試了。”

高個眉峰緊鎖:“你這狀态考得了?”

“當然!我又不是得什麽重病,”矮個抿着唇別過臉,耳朵泛着薄薄的紅,滿是別扭地避開高個湊過來的手,“你快點回去吧。”

高個眉峰一挑,嘴唇微張,似乎有話要說。

但突然之間他像感覺到什麽,驟然擡起眼,繼而好巧不巧,迎面對上了一雙掩在鏡片之下,盡是冷淡的眼。

矮個明顯也看見了,一時間不由停下腳步,望向路炀,面上顯出幾分難以言喻的驚愕:“你是那天……”

路炀:“……”

時隔數日,路炀其實都快忘了這兩貨,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在這兒碰上。

眼見周遭視線與閑談重心就要拐過來,路炀當即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佯裝不熟。

好在這時,一道高昂巨吼當空砸入走廊:“一個個都站這兒幹什麽,交換小抄啊?趕緊滾回去考試!”

頃刻間走廊一哄而散。

齊青樂好似也忘了那句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是什麽,只朝路炀方向看了眼,便抿唇一言不發地快步踏入第二考場。

不過路炀也并不在意。

他不知道齊青樂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對自己告白,但他對齊青樂不感興趣,更對戀愛毫無想法,尤其是在如今,雖不知原理,但毋庸置疑地清楚着校內這些所謂的戀愛居多都不過是“世界劇情效應”之後,對于這一塊更是避如蛇蠍。

他不想成為什麽主角,更不願活在被既定的莫名其妙的劇情之下,去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談一場烏七八糟的戀愛,變成一個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人。

這跟死了也沒太大區別。

但一時間也确實沒想好該怎麽拒絕。

好在齊青樂似乎并沒有打算立刻索要答案,他們也都不過只是個Beta。

于這個世界而言,僅存不過個位數自然段的Beta。

走廊上人影漸消,教學樓重歸寂靜,唯獨監考老師還沒來。

路炀捏着耳垂踏入教室時,第一考場內只餘靠窗第一排第一個位置尚還空着,課桌上貼着的“①”無聲彰顯其身為年級第一寶座的這件事。

霎時間,所有人不禁都擡頭望了過去。

事實上除了剛轉學進來的第一場考試外,這個寫着①的位置早成了路炀專座,因此也早就習慣了從進門到落座時,這些如影随形的目光。

路炀連腳步都沒頓一下,拉開椅子落座後,把包随手往鈎上一挂,再擡頭時,就聽監考老師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快步而入。

“帶包的都自覺拉上拉鏈挂在旁邊,要拿筆的抓緊,”

監考老師視線如X光般從臺下逡巡而過,确定沒問題後,滿意拆卷:

“學霸考場,我也不廢話太多,相信你們都很自覺。成績好不好就看你們用不用心了,加油吧八九點鐘的朝陽們。”

——八九點鐘的朝陽們足足經歷了兩天半的摧殘,最後一科結束時,所有人只覺靈魂都已千瘡百孔。

不過虛脫沒持續兩分鐘,便被即将到來的七天長假一掃而空。

宿舍樓哄鬧一片,各式各樣的行李堆滿走廊。宋達拽着行李如跑酷般跨越障礙,推開了路炀寝室門。

“我爸說要來接我,你要一塊兒麽?”宋達伸着腦袋問。

路炀正坐在床邊看手機,聞言一頓:“不用,我自己回去。”

宋達見狀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一句欲言又止的:“那行,那你自己小心點兒呗,到家了給我發個微信。”

“旁聽你媽怎麽揍你?”

“屁!兩周沒回家,接下來至少兩天我都得是我家的尊貴太子,”宋達做作地朝後一捋頭發,興致沖沖道:“我準備回去潛心鑽研我的戀愛聖經,到時候你得幫我看看。”

路炀終于擡起臉看他,眉峰微挑揶揄問:“看病句和錯別字?”

宋達猛地沖他豎起中指,又像怕被揍,轉身風一般的跑了。

寝室門閉合,所有的嘈雜重新隔絕在外。

路炀起身鎖了門,剛發送完消息的手機驟然“叮”一聲震動。

-媽:我年前不回國,你姑說要去接你,用?

路炀拇指輕掃過屏幕。

-LY:不,我自己回

他捏着手機無聲轉了兩圈,剛要放下,手機又是一震。

-行,考試辛苦,買點吃的

-媽向你轉賬5000元

路炀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鐘,沒收,只是随手把手機往床上一丢,垂眸望向衣櫃旁擺着的行李箱,片刻後才收回視線,伸手去拽上方挂着的黑色背包。

七天假期,學校留了半天時間給學生收拾東西回家,但顯然它對學子們的思家之切了解的不夠深刻,幾乎不到兩個小時,熱鬧一堂的宿舍就已人去樓空。

路炀背着包剛走出寝室,迎面就不巧撞見前來巡查情況的班主任。

“這麽晚還沒走,你家長還沒過來接你?”班主任低頭看了看他空蕩蕩的腳邊:“怎麽就背個包,不帶衣服嗎?”

路炀略過前面那個問題,往上颠了颠包:“帶了。”

男孩子行李簡單不是什麽稀奇事,班主任沒再問,而是話鋒一轉:“這兩天考試怎麽樣?有沒有不會的?”

“還行,”路炀活像個鋸嘴河蚌,戳一下才恹恹地應一句,“不難。”

班主任:“……”

路炀耐着性子又問:“我能走了麽?”

班主任不置可否,而是風馬牛不相及地突然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

路炀:“十八。”

“十八歲,”

班主任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花一樣的年紀,多好,人這輩子就一個十八歲,你要好好珍惜,也可以适當活潑一點。老師知道你成績好,愛學習,但人生在世,象牙塔的教育只占據我們人生中很短暫的一部分;如何去觀察、體驗生活,享受每個年齡段獨一無二的不同,感受自我,挖掘內心,去尋找活着本身的意義,這也是我們所有人在畢生學習的東西。”

“老師希望你不要壓抑自我,每天都這麽沉悶,心裏有事可以宣洩,也可以找我或者父母同學一起商量,不然時間長了,容易憋壞身體的,”

班主任頓了頓,旋即擡臂拍了拍路炀的後背,表情和語氣堪稱慈愛,語重心長道:

“你才十八歲,哪怕是叛逆一點也沒關系。”

一個小時後。

壓抑沉悶不叛逆的路炀挎着包,在一處偏僻的郊外下了車。

臨近傍晚,正值下班高峰期,大街上人流如織,車馬不絕,卷門大開的商鋪放着橫跨八國語言的流行樂,各類堪稱精神污染的促銷播報不絕于耳。

沿途擦肩而過的學生身着各式校服,大都相差無幾,應中那身藍白交織的校服一踏入人海,便迅速淹沒其中。

路炀腳步不停地拐進一條街口,沒有高樓大廈遮擋,落日餘晖頃刻灑落。

九月的最後一刻,太陽依然出奇滾熱。路炀像是再也遭不住,終于拉下了外套拉鏈,露出穿在裏頭的黑T。

他脫下書包用小臂挎住,将校服随意紮在腰上,長袖剛拉緊,迎面巷口陡然奔出小孩,咣的一聲撞向路炀,書包登時應聲而落。

“對不起……”小孩退後兩步,下意識說道。

路炀彎腰撿起書包,屈指在小孩腦門上輕輕一彈:“看路。”

小孩倏地捂住腦門,轉頭再望,少年的身影已然拐進了他來時的路。

巷子越往裏越雜亂無章,街頭衣冠楚楚的人群逐漸被洗至發黃的舊T與人字拖所替代,陰影仿佛一道無形邊界線,不由分說地将世界劃分為兩半。

在夕陽照不進的角落裏,路炀突然舉手摘下眼鏡。

他仿佛絲毫不在意鏡片會受到磨損,眼不眨地丢進書包,旋即略略低頭,五指插入額發随意朝後一捋,飽滿光滑的額頭與精致到無可挑剔的眉眼五官,終于在這一刻,徹底顯現于悶燥的空氣中——

他确實長得太好看了,睫毛漆黑濃密如鴉羽,略略上挑的眼尾前橫過一道極深的雙眼皮,偏偏薄唇嘴角天生微微向下,半垂眼皮下的無機質漆黑瞳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但可能是環境緣故,也可能是終于沒了厚重鏡片的遮擋,眼底那點在學校時,總被藏着掖着的東西于此刻終于井噴而出。

那層堅不可破、名為不易近人的銅牆鐵壁也在這一刻一同卸了勁,轉化為少年人獨有的張揚與冷淡。

周遭擦肩而過的幾位小姑娘幾乎是眼角瞥見的瞬間,紛紛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失了魂般不受控地偏頭看去。

然而路炀對此視若無睹,眼皮也不擡一下地伸臂入包,少頃掏出一頂黑色鴨舌帽,就着額發捋上頭頂的姿勢熟稔戴上。

帽檐被重重下壓時,那雙漂亮秀麗讓人挪不開視線的眉眼,又一次被深色陰影籠罩。

等小姑娘們終于回過神,想掏出手機拍照時,路炀已然揚長而去好長一段。

巷口往裏愈發幽靜。

路炀蜿蜒曲折地走了好半晌,才終于在一家店前停下腳步。

他壓低帽檐,推開被塗得五顏六色的大門,一手伸入兜中摸出一枚銀色耳扣,動作熟稔地往左耳耳骨上一夾,長驅直入走至前臺。

只見他屈指敲了敲堪稱五彩斑斓的木桌,已過變聲期的聲音冷而喑啞:

“——你好,取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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