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臣本奸佞

臣本奸佞

奸佞6

為了不讓旁人在诟病沈昭延是奸佞,不笙帶了小竹下轎去“爹爹,小竹陪我去便好,今日是先皇入殡的大日子,爹爹切記操勞,若是身子實在撐不住,轎中有我炖的一碗川貝枇杷雪梨湯,叫人熱一熱再喝”

說完,沒看沈昭延表情,不笙就帶着小竹離開了。小竹臨走時沉穩而堅定的望了沈昭延一眼,了表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窗戶中灌進徹骨寒氣,流蘇簾子輕拂過沈昭延臉側,不笙櫻粉色大氅與小竹墨綠羅裙如徐徐飄動的豆片兒,一粉一綠灑在雪地裏,讓沈昭延移不開眼。

沈昭延感覺,此刻便要死去,不由重重的咳嗽,捂着帕子,又吐了幾口極濃的血。

董越跟了他多年,自是知他此刻心情,放下簾幕來“相爺,走罷”

*

“那賤蹄子去的是什麽地方?”翎羽殿的窗格上,宋氏梳驚鴻發髻,眉心貼一朵牡丹帖,丹鳳眼尾上挑,配上她此刻濃妝豔抹的娘娘打扮,外穿一身雙蝶戲花大氅,将将由宮女伺候插上去的金簪步搖應着她剛剛咬牙切齒的樣子,晃動個不停。

一個小厮匍匐在華麗絨毯上,篩子般抖個不停“好像是……已故的蕭貴妃的住處”

“蕭貴妃……”宋氏喃喃兩句,這蕭貴妃是安雲嘯生母,本是個皇後,後來她母家因開罪了沈昭延,被打入冷宮降級為貴妃,沒幾天便發狂病死了。

那時安雲嘯十來歲,被先帝所不恥發配邊疆,雖是個嫡皇子,去西北那會兒落魄的很,是宋大将軍一手栽培他,他才到了而今的位置。

但宋氏向來是個潑辣驕橫的,安雲嘯不進女色,宋氏又想穩住西北的實力和自己主母的位置,使命的給他塞女人。

不管送來多少女子,安雲嘯都按常安置,給他們應有的待遇,一直對宋氏平平淡淡的。

而今安雲嘯得了沈昭延暗助,他又與沈昭延有這般深仇,偏偏那小賤蹄子去的還是蕭貴妃的寝宮……

宋氏樂了,當即從美人榻上站起來,由宮女扶着婀娜多姿的出了翎羽殿。

走到半道上,就碰見了一身铠甲加身的哥哥宋寧。宋氏好久未見着家人,見宋寧一臉愁苦的樣子不解,但又覺掃興,而今西北軍得道,哥哥還在愁些什麽,整日擺着這張臭臉給誰看?

宋氏把宋寧迎進去“哥哥這是怎麽了”

宋氏父子面兒上恭迎安雲嘯,背地裏實則打壓欺辱,很不服氣他奪了西北的統領,這些宋氏父子當然不會與宋氏講,以免影響她們夫妻間的感情。

到底是親妹妹,宋寧心有不忍看妹妹委屈,和她寒暄了一番之後才告知,後位已定,是不笙的,叫她別委屈,臨走的時候特意叮囑,別惹國相家那位小主,叫她多想着父親和宋家。

宋氏心頭一沉,摔了好幾個花瓶,見哥哥神神叨叨的樣兒,心裏直罵窩囊,爹爹與哥哥這都是怎麽了?在西北寒苦之地苦熬多年,綁住的安雲嘯終于要稱帝了,反倒畏手畏腳的。

宋氏一項是個膽大的,哥哥和父親能忍,她從小嬌生慣養的很,喜好攀比,最不見得別人壓她一頭,而今光屁股的黃毛丫頭都能踩到她頭頂上,還叫她怎麽忍?

*

今日先皇入殡,上至太皇太後,下至皇家貴女都帶白绫。宗祠正中央排位林立,內間橫着一纏滿白绫的華貴棺材,便是建安帝的靈柩。太皇太後與先皇的幾個嫔妃爬在上面哭的凄凄切切,肝腸寸斷。

三位皇子披麻戴孝,跪在灰盆邊兒燒紙。門外穿官袍的大臣跪了一院,默默哀傷,為先帝吊喪。

文以國相沈昭延為首,武以太尉韓崗廷為首,四下安靜的出奇,只有嫔妃公主們的抽噎聲。

一直跪倒傍晚,才送走先帝,沈昭延只覺得眼有些花。他本就一夜未眠,在雪地裏站了一宿,早晨又未曾用膳,替先皇守孝不得進食,幹跪了一天。

董越攙扶他起來的時候,只覺得麻木,腦中積血上湧,胸口憋悶的厲害。強撐着彎曲的雙膝離開地面,忽的腦中一片白,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因着年關将近,先皇又将将安頓好,安雲嘯與文武百官商議,孝道為先,來年登機,此刻便先挂個名頭處理政務,所以不笙的後位也就推遲些日子了。

半月來,不笙一直住在鳳栖宮,煩悶愁苦,頗為寂寥。令她心裏有疙瘩的,還是爹爹把她嫁掉了,還是沒和自己商量的那種,直接送進了皇宮,趁她貪玩兒賞梅時,撂在了梅林,而後被小竹領着帶回了鳳栖宮。

這半月來,多多少少不笙也是了解到了自己的處境,想找爹爹哭訴,不想當這皇後,只想陪着爹爹。

但小竹一直纏着自己不讓回去,說皇後就算是省親,也該年關過後,得了封賞,與皇帝一塊兒去。

對安雲嘯那位皇帝,自己的夫君,不笙只是在那次游湖時遠遠地見上一面,雖不曾讨厭,但也絕對說不上喜歡。

出不了宮,爹爹又不來看自己,不笙頗為郁悶,每晚都翻來覆去睡不着,做夢都是與沈昭延有關的,且都不是什麽好夢。

小竹見不笙悶悶的爬在床榻上,便想讨她開心,折了幾枝姑娘素來喜歡的梅花插在花瓶裏擺好“娘娘,要不小竹陪娘娘賞花罷”

不笙住在鳳栖宮,小竹該改口喚娘娘了。見不笙蔫蔫的,在這樣下去,小竹怕她悶出個好歹來,到時候相爺問起,該如何說才好。

不笙沒有先前貪玩兒的興致,總覺的沒有爹爹在身邊兒,心就缺了一塊兒,不踏實。

見不笙轉頭又要睡,小竹拉她起來。知道不笙的小脾性,小竹又道“聽聞梅林是陛下生母居住的地方,陛下最喜與大臣去那裏商讨國事了”

小竹看了看天色“正直正午,娘娘此刻前去,說不定還能見着相爺呢”

不笙兩眼放光,眼腫如桃,眼角還濕漉漉的像是剛蒙頭在被窩裏哭過,聽聞小竹這般說,雖然知道是騙人的,但還是忍不住去瞧一瞧。

*

宋氏聽小厮回禀,相爺家那位居然去了梅林,不笙自住進了鳳栖宮便再也沒出來過,今兒怎麽出來了?宋氏雖然狐疑,但随即笑道“給本宮好生打扮打扮”她倒要去瞧瞧那個傳說中相爺的心頭肉,不可惹的小主!

宋氏故意梳了高頭鳳冠髻,穿一身招搖的紅氅出了翎羽殿。

宋氏急匆匆而至,走的自然快些,也比不笙早到,便坐在梅林深處的亭子裏等候,心想着怎麽奚落那位小主才能出這口惡氣。身側宮女端茶的端茶,擺糕點的擺糕點,還有柔肩捏腿的。

宋氏輕押一口茶,正被伺候的舒服,便在梅林深處瞧到與白梅顏色相近的不笙。

不笙較前些日子,清瘦蒼白了許多,下巴也尖了許多,不在嬰嘟嘟的鼓着,被暗香滿園的梅襯的帶了幾分病态的羸弱,偏偏還只穿一件棉質的素色羅裙,站在雪地梅林中,除了那潑墨秀發,倒還醒目一些。

隆冬冷的緊,小竹是個細心的,随手提着姜湯糕點,拿着蘇繡月白大氅,等不笙冷的時候穿上。

裝羸弱?還真是小瞧她了!宋氏一豎眉頭,呵笑兩聲。小竹聽到聲音,攙扶着不笙剛巧拐了個彎兒,便瞧見了衆星捧月的宋氏。

小竹只瞧了一眼,便覺得這人絕不是個善茬。當下娘娘心情不好,小竹有意教訓,但又怕惹得不笙心煩,想拉了不笙回去。

宋氏有些得意的出聲“妹妹這是怎麽了,臉色這般難看,莫不是在為國相至今昏迷不醒而悶悶不樂?”

不笙的滿面愁容一滞,邁開的步子如灌了鉛般擡不起來,回頭對上宋氏滿臉的挑釁“你說什麽”她滿臉的不可信,別時那日爹爹好的很,還帶領百官送走了先皇,怎麽會昏迷不醒。

“你大膽!”小竹出言呵斥,腔調帶些許心焦的不穩“國相如何,何須你多言,娘娘我們走,別聽她在這兒胡言亂語”國相的事,一直被壓着不讓不笙知道,就是怕她胡思亂想,現在宋氏當面兒挑明,明擺着的就是讓她家娘娘亂想。

不笙被小竹拉着,怔怔的挪着步子,不禁回頭望宋氏。宋氏又押了一口茶,指着小竹“一個小小的宮人,也敢對本宮指手畫腳,來人,掌嘴”

小竹憋了一口氣在心頭,她家皇後娘娘還在這兒擺着呢,也未稱自身為本宮,身側也只帶了她一個宮女。

她倒好,身邊莺莺燕燕一大堆人,梳的是皇後應有的發飾,穿戴的如此雍容華貴,出言還不遜,把她家素衫羅裙的娘娘放哪兒?

好大的架子,當這兒是她将軍府呢,誰都該忍讓她不守規矩“你……”

小竹還未說話,不笙就拉了她一把,她也感覺到此人不善,但爹爹的事,也知道小竹有意瞞她,不與她說。

不笙又不由的亂想,爹爹的身子,她也清楚幾分,若是爹爹真的無事,這半月來,為何一次都未曾來看過自己?越想,不笙心裏越是麻痹,通泰筋脈淤泥般的堵塞,只覺得喘不上氣來“你說,我爹爹怎麽了”

宋氏假裝驚訝出聲,站起來繞着不笙打量了幾圈,嘲諷道“國相大人在先皇入殡那日,便不省人事了,妹妹居然不知道?”

接着添油加醋了一番,捂住被吓着了的心口,仿佛不孝的是她一樣“聽聞妹妹……是國相大人‘撿來’的罷,但也不能如此不孝啊,妹妹貴為皇後,那些朝堂紛争不護着國相大人一二,倒也罷了,國相病危,無兒無女連個枕邊人都未曾有過,還不是想着不讓妹妹受了欺負,而今卻凄慘的連個端茶送水的丫鬟都沒有,妹妹竟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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