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臣本奸佞

臣本奸佞

奸佞7

宋氏咬緊‘撿來’二字,似在嘲諷他們父女不合,一副看笑話的模樣。忽的想到了什麽,又鄙夷的抿嘴一笑“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宋氏音量陡然變大,唯恐別人聽不到似的“前些日子傳的那風風雨雨的話兒了,今兒個姐姐就是好奇,原想問問妹妹的……”

宋氏一副要聽笑話的樣子,忽的湊近不笙的耳邊“坊間都傳,妹妹是國相大人金屋藏嬌的寶,前些日子,還見到國相抱妹妹上轎呢,是不是真的?”

“你……信口雌黃!”小竹把不笙擋在身側,像母雞護犢一樣護着,對上宋氏那副嚣張的嘴臉。寒霜露重,臺階上都是亮晶晶的冰,相爺是怕小姐摔了,才抱她上轎的,怎麽從她嘴裏說出來,不僅變了味兒,還傳的如此不堪!

不笙的心在聽到沈昭延出事時已然窒息,都未曾聽見宋氏後頭在說了些什麽,心口如被毒辣的荊棘覆蓋,只覺得昏天黑地白浪滔天,戚戚然失了分寸。不笙茫然後退幾步,不多想其他,只是想怪不得這幾日她老是噩夢連連,都說人心隔夢,竟然是真的……

小竹上前扶住面色慘白的不笙,關切的看。宋氏真毒,明知道相爺在小姐心中的位置,還出言相刺,專說割她心窩的話。

顧不上其他,因着悲憤,小竹說話也不禁腦的安慰“娘娘莫擔心,相爺前兩日便醒了……”

說罷,小竹才發覺說錯話了,她這話便真證實了相爺确實昏迷不醒過。擡眼果然看見她家娘娘審視的目光。

竟然是真的,心中猛烈的抽動,不笙都不曾知道,她是如何瘋狂的推開小竹的手,如孤雁般的獨自跑開……

不笙不願在多留,甩開小竹的手負氣跑進梅林。小竹吓了一大跳,怕她做出什麽錯事,比如找皇上求情什麽的,相爺最惱的便是讓小姐受了委屈,最不能忍的便是她低三下氣求人時的模樣……

見不笙凄厲離去後,宋氏滿意極了,惬意的睡躺在貴妃椅上,拿桌邊的糕點吃着,靜心欣賞這滿園兒的梅花兒,心中暢快的很。

身邊穿棗色褙子的嬷嬷糾結一番,怕惹宋氏不快,但宋氏此舉對将軍政事是極為不利的,恐怕與那位國相梁子結大了。

宋氏父子在西北時就極力打壓安雲嘯,進京之後便想着勾結二皇子來壓倒安雲嘯,好奪回西北實力,二皇子則得皇位,暗中巧言賣乖拉攏沈昭延。

即便是沈昭延站了安雲嘯陣腳,依着他的滔天權勢,宋氏父子也是極力讨好的。而今安雲嘯得勢,又基于他們以前如此作為,不把宋氏父子貶回西北之地已是為了安撫西北将士,宋氏在如此作歹添亂,宋氏父子恐是要吃大虧的。

作為家奴,這嬷嬷還是極有心的提點,但顧忌宋氏的大脾性,說的很是小心“娘娘,大将軍說過,不許我們得罪這位……您看……”

“怕什麽!”宋氏不耐煩的瞅了她一眼,反而不快她的提點多嘴,滿滿的巧婦多舌的斥責“父親兄長窩囊,我還想做這個皇後呢!”等了那麽久,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眼瞅着後位落到一個黃毛丫頭手裏,宋氏就恨得牙癢癢。

*

“小姐,您慢點跑,當心摔了”小竹習武多年,又是精心訓練的暗衛,跑起來自然不差。不笙一個深閨裏的小姐,穿束腰寬袖繁瑣的棉裙在一片落英缤紛的梅林裏跑頗為吃力,被吹了滿頭的梅花,臉側、肩頭、衣擺都有臘梅擦過的痕跡,總會不經意的被梅花枝勾了發絲,撞了頭好幾次,肩上的衣衫被枝丫勾的松松垮垮,還扯開了幾道口子,略顯的狼狽。

小竹見不笙凍的臉頰鐵青,挂淚珠的睫毛上還結了層薄冰,急忙追上去把那件蘇繡大氅給她披上。

不笙雙眼赤紅,眼窩間流下來的淚珠挂在耳根,早已結成冰錐子。但她不覺得冷,只覺得憤怒與懊悔自己的無用。一把甩開身上的大氅,不笙怒道“跪下!”

小竹披大氅的雙手僵在半空,愣是沒反應過來,見不笙急的通紅的眼,一愣一愣的,小姐還未曾發過這麽大的火。

“我說讓你跪下!”不笙捂着胸口,見狀就要倒。小竹心裏一虛,剛扶上不笙的手,便被她甩開。不笙在雪地裏踉跄數步,虛弱無氣,提不上力氣來,最後靠在一顆梅樹幹上,哭的凄凄慘慘。

伺候小姐多年,只曉得小姐有悶被窩哭的習慣,在相爺面前,都是笑眯眯的小貓兒一只,對下人更加體恤,老怪相爺責罰她們。

小竹剛伺候不笙時,摸不着她的喜好,老被沈昭延罰板子,那時候的不笙,才剛剛三歲半,趴在沈昭延手邊兒揪着他的衣襟哭喊“爹爹不要打小竹,小竹是不兒一個人的,爹爹不許碰她”

小竹被不笙吓着了,也自知不該幫着相爺瞞着小姐,趕緊跪在地上“小姐別氣惱,傷着身子不好”對上不笙那雙水盈盈的淚眼時,馬上低下頭去,接連磕了幾響個頭“小姐您罰奴婢罷,別憋壞了自己就好”

等不笙哭夠了,只覺得渾身無力,心如炙烤,憋屈的撕心裂肺的疼。強攀住樹幹站起來,身子向後一跌,又踉跄數步,終于緩過來了“我對你怎麽樣?”不笙問“怎麽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知會我這個廢人一聲”

不笙只覺得自己無用,就算是在平常不過的女兒家,知道父親病了,做女兒的應當守在他床榻前陪伴着他。不笙一想到他孤燈無力,躺在床榻上的模樣,又用力捶了幾拳胸口,很麻木不覺的疼,只覺得心口正在活生生的挖掉一塊血淋淋的肉。

小竹慌忙擡起頭來,聽不笙自稱是廢人,趕緊安慰道“不是的小姐,是那宋氏氣不過後位之事,危言聳聽落井下石存心讓你難過罷了,相爺的情況沒有那般嚴重的,真的”

“那我且問問你”不笙止住哭,但氣虛的很,伴着哽咽的腔調,聽的小竹心頭又一刺“爹爹是不是曾昏倒過?昏迷數日卧病不起?”

小竹聲虛的可怕,弱弱的應了一聲便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不笙。覺得對不起小姐的信任,暗自垂心痛悔“相爺……也是不忍小姐挂心……”

“不忍我挂心我就不會挂心了嗎?”不笙自嘲了一聲,人心并非是鐵打的,不笙就算在難過沈昭延悄悄送她入宮,但往日的情分深如千尺潭水,那說不明的情愫,海浪般洶湧不止,又如那剪不斷的連理枝,怎能說不傷心便不傷心了?

不笙的心口,一直按壓的秘密,不由的湧現出來,自己素來諾諾唯唯,爹爹說什麽便是什麽,從不争不搶,活的像牽線放風筝的幸福小孩兒,而今在不說,不與爹爹承擔什麽,恐怕就一輩子都悔自己的懦弱無知。

不管如何,她要去求皇上,她知道爹爹一直在顧慮自己隕後讓她遭罪才如此積慮費心,弄這麽一場朝堂風波。但不笙不怕苦也不怕罪更加不懼死,她一直只想着陪在他身側而已。

小竹見衣衫單薄的不笙強撐着身子要走,急忙去撿那件大氅,又怕她低三下四求什麽人緊緊追上去。不笙冷冷道“你給我跪着,平日裏我從未為難過你,才讓你處處都聽相爺的話,從今往後,說話做事還是要考慮一下我這個不争氣的主子的!”

小竹見不笙真的急紅了眼,垂頭跪下,念着不笙平日裏的好,只把大氅舉起,是自己對不起小姐的信任,但……也是知道相爺對小姐好……

只希望小姐不要和自己賭氣,凍壞了自己……

不笙未看那大氅一眼,徑直朝養心殿跑去。

*

養心殿,安雲嘯一身玄色金絲繡龍的交領黑袍坐于首座,文武官員按官階左右排位坐好。沈昭延将将康複上不得朝,但朝中要事也沒人大着膽子繞過他。

又顧忌他的身子,安雲嘯便只好召喚了朝中要臣于養心殿商定,若是沈昭延身子實在是撐不住了,也好及時傳喚禦醫。

養心殿本就是天子處私密事的地方,均有屏風垂簾。臣子在屏風最裏頭,從隔間外頭望,剛巧只能看見皇帝端坐于書桌上批閱奏折,兩側大臣,則被镂金的屏風與層層帷幕盡數擋住。

沈昭延位極國相,本該伴在皇帝身側的,但皇帝念他剛才能下床,便賜坐于離他稍遠的地方。

如此一來,沈昭延便成了離皇帝最遠的,而從外頭往裏瞧,更加只是望的見一個皇帝。

不笙氣血上湧,跑的急急切切,只想着心中所想,懷揣着自己的少女心思與心中那人,只知自己藏了多年的秘密,雖怕人戳破害怕的緊,但在不說出口便真的沒機會了。

雖然他孱弱、腹黑、攪弄風雲、陰謀算盡,在世人看來,他窮兇極惡罪無可恕,死千萬次都不為過的,但在不笙看來,他只是一個心思細膩、疼自己到骨子裏的男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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