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君本無道
君本無道
無道2
安琦鳴捏緊長命鎖快馬兩步上前,凝視羅成之後,撇過頭道,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她呢”
羅成有意挑弄,又古怪裝不懂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憋着笑轉過頭去。
安琦鳴與誰對話,都是鐵血得理的“少裝糊塗”
羅成蹙了一下眉,其中暧昧氣氛無限度的伸張,差點把安琦鳴漲的老臉通紅,他受不了了又問“她呢”
羅成在他身上轉了好幾圈,也有些羞澀,湊過來道“我看過那姑娘了,挺水靈的,那眼睛像貓似的乖巧,雖然說她這樣的鄉野丫頭配不上我們皇家,但太子若是喜歡,先帶回去解解悶兒”
羅成講話時,安琦鳴頗不自在的扭頭看別處,聽他東扯西扯的真想把他倒提着抽鞭。
羅成又道,面上也有些紅暈飛過“但是太子,人今年也才十三,你……”
“閉嘴”安琦鳴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再怎麽說都是無用的,在解釋便會讓這小兔崽子又到母後那兒吆喝。
他深吸了口氣,閉眼一秒,忍下心頭的不适,見羅成随便指了個方位,他便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不知為何,安琦鳴心下急切萬分,寶馬嘶鳴狂奔,日行萬裏都不及他想快些走完這條滿是柳枝的官道。
正直七月,黃莺婉轉歌鳴,燕尾稍掠過柳枝輕泛起一彎碧湖的水,安琦鳴駿馬疾馳,自一叢翠色璧林中狂奔而來。
遠遠地,他便見到有兩個歹人徒手壓着一個小姑娘,姑娘家一雙草鞋在湖邊的石子上狂蹬,踢得塵土飛揚。
歹人手下毫不留情的胡亂撕扯她的衣服,她還是一如他見她時候的模樣,安安靜靜的,就算遭了驚吓也悶聲不哼的哭着,身邊是她被撕扯一地的粗布麻衣。
邊上還有個垂垂老矣的白發老者,看起來是個老年的秀才,束手束腳幫不上忙,在旁側大喊“蒼天無眼吶”
童老爺子抄起鋤頭,瞪眼狠狠地朝那兩個歹人頭上每人磕一下,歹人吃痛,反手把童老爺子推倒再地,荒郊野嶺的她祖孫二人跑不了,歹人準備先弄死老頭子在收拾小丫頭。
阿瞳抽了空自地上胡亂掙紮起來,她衣不蔽體,秀發蓬蒿,只緊緊攥緊胸前的一塊兒遮羞布,凄慘的淚流滿面,見爺爺被歹人打的鼻青眼腫,只覺得羞愧難當,腳下一滑跌倒在湖裏面。
安琦鳴此刻離她隔了一彎湖水,湖水千尺深,不好騎馬趟過去,對岸的情況令他腦中一片空白。
他自馬背上一躍而起,狠厲拔出長劍劃開碧波湖水,瞄準對岸的一個歹人,雙手生風,腕肘凝氣,隔着一池湖泊朝歹人脖頸刺去。
劍笑長歌,犀利劃破一個歹人的脖子,腦袋如皮球一樣噴了一地血滾落在童老爺子腳下,另一個歹人見湖上懸挂的那人血煞猩紅的眼,吓得腿軟,連連爬起來逃跑。
他欺負手無寸鐵的小女兒,安琦鳴自是不能放過他。
他手腕帶風,重重彈向劍鞘,劍鞘在湖泊中炸裂開一條水龍,張開血盆大口直朝着歹人撞來。
歹人手腳無力,眼看着劍鞘撲面而來,直插在他胸口,掙紮幾下,便慘白着臉斷了氣。
他又看平靜無波的湖面,聽說西北本地人是極少會水的,且她又是個鄉野丫頭。
在水裏面蒙這麽長時間不通氣,安琦鳴腹诽他應該先救人在處理那兩個歹人的。
他如餓狼般猛的紮頭在湖泊裏頭。
岸上的童老爺子受了那兩個歹人的一頓好打,門牙被打掉一顆滿臉是血。他本就老了不中用,此刻僵卧在湖邊,不知是死是活。
安琦鳴是在下游尋到阿瞳的,她身上唯一一塊可以遮羞的麻布,在她軟弱無氣在水中嘶吼時早被湖水沖走了。
才十三歲的丫頭,且又是鄉野受苦吃不了什麽營養膳食的,也看不出什麽女子顯露的特征。安琦鳴為她裹上自己的濕衣,打橫抱着,從淺淺的湖水彎中往岸邊走。
懷中的她面色似月亮投在窗前的光束般凄寒慘白,海藻碎發貼在腦門,一雙大眼眯成一條縫,顯得越發蒼白無力。
安琦鳴試探了下她的鼻息,只是稍微嗆水而已。他猶豫片刻,還是把寬厚的手掌放在她胸前輕輕擠壓,把嗆水吐出來會好些。
安琦鳴看她,大眼依舊的靈動可愛,眉臉長開了些,尖巧的下巴垂着,顯得楚楚動人,若是在大些,算不上傾國傾城,倒是多了些活潑可愛。
安琦鳴看着她的扇睫微顫,許是要醒了,便把她擁入懷中,如那時般讓她枕着自己的雙腿。
阿瞳朦胧間覺得有人擁着自己,還以為是歹人,心下大慌,拼命的逃跑。
安琦鳴正要探手把她禁锢在懷中,卻被她的尖尖稚齒在手腕上咬開兩排淺淺的牙印。他蹙眉有些好笑,她的小虎牙根本傷不到自己好麽。
“阿瞳,莫怕,是我”
安琦鳴手中大力,寬厚粗實的臂彎把她帶入懷中。
她聽他叫自己阿瞳,心間還是小鹿亂撞,但聞着他身上沉穩的陽剛之氣,帶些許急切的喚,心裏莫名的踏實可靠,也不再惴惴不安。
安琦鳴見她良久未動,垂首看她時,見她細粉的臉蛋上淌下兩行淚來,原本嫩蔥青青的小指頭上,此刻便有些做農活留下的繭子,如磨紅的水泡般嵌在她的指尖上,他可以想得出來近些年來她一人所吃的苦。
安琦鳴把兩個小拳頭緊握在手心裏,摸着涼涼軟軟的,心間莫名的淌過好一陣傷心,又想她七歲大一丁點人,沒有大人管着便要牽着牛滿山的跑。長姐家的小公主,十歲了還要宮人伺候着梳洗更衣。
到底是姑娘家,安琦鳴見她枯槁亂飛的青絲,此刻攢了水稀稀落落的捶打在肩上,摸上去有些雜亂,他心涼成一片,對小丫頭更加疼愛了些。
他愛撫了下她的面頰,使力把她打橫抱起來。
阿瞳被吓了一大跳,一醒來便穿了男子的衣物她就有些難以啓齒,眼下他還抱着自己,替自己整理發髻,他動作輕緩柔軟,與他堅毅冷淡的表面一點不像。
安琦鳴覺着她又在懷中來回蠕動,似蛔蟲般莫名的令他躁動,剛巧七月的徐徐熱風飄過丫頭的身側,帶些許姑娘家的清異體香,安琦鳴從未如此抱過一個女子,心間異樣一次次的湧起。
他只得柔聲說“阿瞳還記得我對不對,我不是壞人”
懷中丫頭聽他淡淡威嚴的音色,卻夾雜些男兒的急促,點了點頭,靠着他的胸腔,越發的縮在他臂彎裏面,如初見時候任由他拿捏着,抱着自己走。
*
暮色四合,大軍在林中安營紮寨,安琦鳴騎馬,前面抱着阿瞳,後頭有輛馬車載着昏睡的童老爺子與郎中,郎中說,童老爺子無大礙,修養片刻上些藥材便好了。
安琦鳴把阿瞳放在自己主帥的營帳內,思量片刻才知,要為阿瞳尋一件女子家的羅衫來。但因着二人此刻衣服都是濕的,安琦鳴念着姑娘家身子骨嬌弱,便拿了件他未曾穿過的月白裏衣,先讓她換上。
他自己卻未曾換下濕衣,一揭門簾走出去。
安琦鳴去了羅成賬內,還未進去,就想因阿瞳的事情訓斥他。
羅成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此刻他脫了铠甲單手撐頭坐在案桌旁吃酒,就等着舅舅來找他算賬。
安琦鳴少見他這幅皮猴樣,本想訓斥一通的話到嘴邊又換成“你有女子羅衫嗎”
羅成擡眼和安琦鳴大眼瞪小眼,面上染上些許不适,挑逗他“太子這話問的,我像是有的人麽”
也是,他潔身自好,教導的羅成也是七尺陽剛男兒,見不得欺負弱小的姑娘家。
安琦鳴閉眼吸了口氣,他覺着他處處在羅成這兒碰壁便是因着自己頑固守本、不茍言笑的天性。
剛要走,羅成便說貌似許副将那邊有,他倒是虜獲了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當小妾。
安琦鳴頗為不屑,但還是為阿瞳從許副将那兒厚着臉皮要了件裙襦。
天青色的絲綢料子,鈎花邊拽地裙,安琦鳴摸着羅裙覺得阿瞳穿着大了些,但還是給她了。
安琦鳴見阿瞳穿着他的裏衣,縮手縮腳的坐在營帳的床頭,衣服寬大的很,更加顯得她枝丫身姿盈盈一握,見他進來後面上才不那麽害怕。
他像以前那樣,先是摸了摸她蓬亂的發髻,而後把疊放好的衣衫放在她手心“喜歡嗎”
阿瞳見着衣服,喜愛的抱在懷裏,笑出兩顆稚嫩的小虎牙,而後又有些膽怯的望一眼安琦鳴。
安琦鳴見她喜歡便好,又蹲下身拿腹指擦了擦她流連脈脈的眼波,把長命鎖放在她手心裏“別再丢了”
他又陪了阿瞳許久,等她睡下後,替她壓好被角,又忍不住捏捏她粉嘟嘟的桃紅面頰,又怕弄醒了她。
三番五次後,他頗有些為人父的慈愛,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夜在深些的時候,安琦鳴便與副帥一同到賬下商量軍中事物了。
童老爺子醒後,便羞愧難當拉着阿瞳要回家,安琦鳴也未作阻攔。
他站在山坡頭上,四周是翠屏山脈,疾風吹得袖口鼓風,目送一輛有些破敗的牛車,上頭坐着阿瞳和童老爺子。
童老爺子在趕車,阿瞳不停的往後看着,尋到那抹山坡上負手而立的黑影時,朝他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