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夜命案

昨夜命案

鐘巧茗因急着了解命案情況,沒有回工作室,九點半就出現在陳警官的辦公室門外。

陳警官正和兩個小警察聊事,看見鐘巧茗時略感驚訝:“不是說十點過來嗎?”

鐘巧茗随口說:“怕你等會兒要忙,所以早點來。”

“哦,你們先出去幹活吧。”

兩個小警察聞言便起身出去了,經過鐘巧茗時都朝鐘巧茗點頭笑笑打招呼,鐘巧茗也笑笑。她來的次數多,大家都認識她。

鐘巧茗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兩步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說:“聊正事吧,昨晚在碧綠花園有命案是不是?”

“嗯。”陳警官也到沙發坐下,擺弄茶幾上的水壺和茶具給鐘巧茗泡茶。

“具體在哪一戶?”

“1號樓1202。”

鐘巧茗抿抿嘴,問:“幾點發現的?”

“十一點接警,過五分出警,去到現場是十一點十八分,沒人開門,回撥手機也沒人接,叫了消防去破門,差不多十二點才進去的。”陳警官說完搖搖頭,“折騰。”

“過程還挺曲折。”鐘巧茗想說警察工作真辛苦。

但陳警官這回不領情了,“這過程算好的,進去了才頭疼。一地的血啊。”陳警官的嘴往下撇,一臉沉重,又帶着些許煩悶,管轄區域發生血腥命案,無論如何都是不好的。

“一進門就看到了?”

“嗯,走進去兩步就看見了斜前方的大開着門的卧室裏躺着兩個人,死者躺在一地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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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就知道是死了的?”

“嗯,那種出血量,不可能活。一看就知道是動脈破了,瞬間流水一樣地淌血,沒多久就死透了。不過也還是叫了救護車過來,兇手還躺着喘氣呢。”

鐘巧茗向陳警官伸手。

陳警官瞥了鐘巧茗一眼,不情不願地探身從辦公桌上的文件夾裏抽出三張照片,交給鐘巧茗。

陳警官雖向鐘巧茗漏過不少消息,但每次做這件事的時候都不自在,并一定要交代鐘巧茗:“看過就算了,不要亂寫啊。”

“知道。”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灘血,上下都缺了一塊,不是完整的類圓形,血跡缺少的部分是原本躺在血中的死者擋住的地方。給證物編號的牌子放在一旁,可以對比出血跡的體積,大概是成年人雙手抱圓了的大小。顏色暗紅,看久了會覺得這血有厚度,深不可測。

這麽多的血,都來自于那個叫做林馨的年輕女生嗎?

鐘巧茗将照片放在茶幾上。

第二張和第三張圖片是噴射狀血跡的圖片,地上有一大片,牆上的窗簾有小小的幾點。

“動脈破裂?是頸動脈嗎?”

陳警官點點頭:“嗯,你怎麽知道的?這能看出來嗎?”

鐘巧茗頓了一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只好順着陳警官的話說:“是呀,別的動脈破裂哪有這麽多血,還噴了這老遠的。”

“呵,你還挺聰明,有點幹刑偵的腦子。的确,就頸動脈破裂能噴這麽老遠,其他在身體裏的大動脈,像主動脈、腹主動脈那些,如果破裂了的話,血一般是往身體裏流。”

“人呢?”鐘巧茗問。

“人哪能給你看呀,死者你不能看,嫌疑人你更不能看。”陳警官将照片拿回去。

鐘巧茗嘀咕道:“又不是沒看過。”

“噓!”陳警官食指豎在嘴前,警告鐘巧茗不要亂說話。

陳警官始終牢記他們是在秘密交易,并希望鐘巧茗也牢記,不管周圍有沒有人都要牢記,不可露出馬腳。不然被發現他一個警官做這種明知故犯的事,對他的仕途影響太大。

可其實警局其他警察心裏都知道這事,他們亦覺得尋常,沒有當作要緊事到處亂說。

鐘巧茗沒好氣地說:“就跟你說過這種事很常見,我的同行和你的同事,都是這麽做的,你別老是怕成這樣。”

陳警官自覺是表現得太虛了,輕咳一聲,随便找個借口:“你不能看,兩人都沒穿衣服。”

鐘巧茗挑眉,想起了信紙上面寫的“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死”。身體裏好像有一條蛇在亂爬,它爬過的地方都留下一道冰冷黏膩的痕跡。

鐘巧茗不動聲色将難受的感覺壓下,接話道:“不穿衣服?他們是剛做完那碼事還是都習慣裸睡?”

“地上有個用過的避孕套。”

鐘巧茗了然:“哦,剛纏綿過就殺人?挺狠呀。”

“嗯,是狠,兇器是一把小號的水果刀,我大概看了一下,殺人的時候應該是将刀刃全捅進去了,死者的脖子就那麽一點寬度,差點要捅穿。”

鐘巧茗越聽越臉色凝重,那封以死者的名義寫下并寄給她的信的觸感似乎還留在手上,她和死者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有過接觸,有過交談,似乎算是一種相識的關系。此刻再聽死者被殺害的細節時,心裏難免要起波瀾。

陳警官對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一下子就捕捉到鐘巧茗似有若無的不安,問:“今天狀态不佳嗎?聽不得血腥?”

鐘巧茗整理一下情緒,睜睜眼提提神,“沒那回事,你繼續說。知道死者和嫌疑人的信息了嗎?”

“屋子裏找到死者的身份證,她叫林馨。在嫌疑人的皮夾裏發現他的身份證,叫蔣晨。”

又和信裏的內容對上了。

“知道死亡時間了嗎?會不會是早就死了?”

“不會,我們的人進去的時候血都沒幹透,嫌疑人也還暈着。嫌疑人又沒死,要是時間拖久一點,他醒過來逃了,還得費功夫去找他。”

鐘巧茗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但她非确認一下不可。

那封自稱是死者寫的信,肯定是在死者死後才寄出的。

鐘巧茗伸手拿了杯茶,仰頭喝完,想了想又問:“嫌疑人為什麽要在那種地方殺人,太容易被抓住了,一個成熟的小區,應該哪裏都有攝像頭,他不怕被拍到嗎?”

“可能是激情犯罪,不是預謀的。兇案發生之前,嫌疑人和死者應該有過激烈争執。”

“不是預謀?怎麽說?”

“我不是說我們提前接警了嗎?肯定是死者和嫌疑人争執過了,覺得情況不太對,心裏害怕,可能還有點委屈和不服氣,又拿不定主意,才會報警。哪有情人之間吵架也随便報警的?有些小情侶是矯情一些,可又不是腦子缺根弦。而且命案發生在死者家裏,死者要是察覺到嫌疑人有殺人預謀,第一個想法應該是逃跑吧。但是她又沒逃,除了嫌疑人後腦勺那一下,現場沒有任何死者掙紮過的痕跡。”

“死者用什麽敲嫌疑人腦袋?”

“一個金屬的擺件,挺重的,那一下不得了,幸好死者是個弱不禁風的女生,力氣不大,沒把嫌疑人給敲死。”

“有照片嗎?”

“不用看了,那個上面也是濺了一堆血。很尋常的擺件,就是一個跳舞的女孩的造型。”

又和信的內容對上了……

鐘巧茗捏着茶杯,暗暗深呼吸一下。

鐘巧茗繼續剛才的話題:“或許死者是突然察覺到嫌疑人的意圖,嘗試過逃,沒逃出去呢?抓着那個擺件也是為了防身?一被嫌疑人發現就被殺了?”

“可是死者報警的錄音我聽了,她說話的時候很平靜,沒有一點驚慌,說的話也簡潔,大概只說了‘我在碧綠花園1號樓1202,我是業主林馨,屋子裏有人要傷害我,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請讓警方過來’。要我是接線員,我肯定會覺得她是在胡亂報警,就類似那種随便給自己找一份保險的感覺。如果她察覺到她會面對的是兇殺而不是一般争執下的動手動腳,她應該沒有那麽平靜吧。而且如果是預謀,計劃上會有這麽大的漏洞嗎?讓死者拿着手機到洗手間?留了機會讓死者報警?幸好那位接線員工作負責,遵守規章制度,死者那麽三言兩語地報警,接線員也安排警方出警了。”

“那也不能說明她沒逃吧,好像也不能說明沒有預謀。”

陳警官聳肩:“好吧,其實也是有點牽強,這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只有一種微妙的感覺,沒有證據。”

鐘巧茗認同陳警官說的兩人發生過争執,否則不會無緣無故有報警的舉動,哪怕像那封信上說的林馨意識到男老師有殺了她的意圖,是将男老師哄好再報警的,也一定是有一個契機,使林馨覺得不報警不行,才會選擇報警。

像那種秘密私會的關系,用報警的方式曝光就意味着關系破裂,林馨不會在哄好了男老師的前提下選擇這麽做。

鐘巧茗問:“鄰居有聽見争吵聲嗎?”

“沒有,一層共有三戶,發生命案的1202正好在中間,左邊的1201和右邊的1203都說沒有聽見聲響。鄰居們說從來沒有聽見1202傳出過任何聲響,住在1203的是帶着兩個小孩的租客,說怕小孩吵到1202的戶主還敲門道歉過,但1202的戶主,也就是死者,說沒關系。”

“是正兒八經的業主啊?那死者挺有錢的呀。”

“嗯,她在銀行沒有貸款記錄,應該是全款買的房。”

“會不會是金錢方面的糾纏?”

“很有可能,詳細的還得繼續查。你別想着一下子就能什麽都知道,現在嫌疑人的口供都沒錄,現場勘查也才剛開始,很多情況不明朗。”

“今天錄口供嗎?”

“看情況,等看守所那邊的醫生說可以才能錄。”

鐘巧茗有點悶悶不樂地拿着茶杯呆坐,腦子裏不斷琢磨早上的信和昨晚的命案。

“沒什麽事你就回去工作呀,我也要忙了。”陳警官起身回到辦公桌後坐下,開始趕客。

“嗯,先走了。”鐘巧茗放下茶杯,拿着包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陳警官交代道:“你的報導将細節寫得模糊點,別太明顯。最重要的是突顯我們支隊出警的迅速,以及大晚上不怕艱難險阻想盡辦法解救群衆的無私奉獻精神。”

“知道,放心吧。好好查你的案,有新消息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嗯,行。”

鐘巧茗一轉身就挂不住笑臉。

像雪融之時,挂在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鐘巧茗臉上的笑也簌簌落下,剩一張帶着寒意的臉。

信上寫的內容都是真實的。

既然不是惡作劇,那就是恐怖片。

死者不會預知死訊并且提前寫信寄出,又不是神鬼故事,誰也不能預知未來。

每一個細節都對得上的信,怎麽看都是親歷了整件事的人寫的。

親歷了整件事的人,不就是死者和嫌疑人嗎?能夠活着去寄信的就只有嫌疑人了。

可是嫌疑人已經被當場抓回看守所了……

難道是現場還有第三個人?難道第三個人才是兇手?

可是時間對不上,命案發生完已經是深夜,哪有快遞能開門收件?總不能是今早寄出又今早派送,哪個快遞有這效率?

太詭異,怎麽想都不太對,總不能是死者死後穿越到昨天給她寄信吧?

鐘巧茗猛地打了個寒戰,雙手交叉搓着手臂,快步走出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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