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後
皇後
魏惜收到朝顏的口信,就趕來見魏慎了。
剛踏進魏慎住的閣樓,就見一襲盈盈粉衣的女郎乖巧地坐在偏廳裏,手裏捧着一塊甜香的牛乳馬蹄糕,吃得津津有味。
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吓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嘴角挂着糕點屑,一雙大眼睛無辜看着魏惜,身後的嬷嬷上前拽了拽她的衣服,才反應過來,手足無措地行了個禮:“拜見長公主。”
魏惜見她單純可愛,眉眼帶笑:“免禮。”目光投向她手裏抓着的糕點,問道:“好吃嗎?”
女郎眨眨眨眼點着頭:“好吃!”
魏惜轉頭吩咐道:“再去拿點點心來。”又對她說:“山莊的糕點外頭可吃不到,喜歡吃就多吃點。”
說着不等她回答,上了樓梯,守在樓梯口的青姑上前扶着魏惜:“這是周二姑娘。”
“周二……”魏惜一時對不上號。
青姑邊扶着她上樓邊壓低聲音:“父親是飛騎大将軍周務,兄長是禁衛軍統領周令空,這位二姑娘周令窈是家中獨女。”
魏惜在最後一階樓梯前,眯着眼睛緩緩道:“陛下,好福氣……”
走進二樓廂房,魏慎手裏拿着之前送出去的花箋謎面。
燈謎被猜中,樓下的周二姑娘來找出題人讨賞了。
見魏惜來了,魏慎将花箋遞給她,不大的花箋紙上寫着:“何人經商出遠門,河水奔流不見影。千柯木材火燒盡,百舸争流舟自沉。”
她略略思索道:“‘何’無人,‘河’無水,‘柯’無木,‘舸’無舟,陛下的意思是‘可’?”
猜中謎面者,可以為後。
Advertisement
魏慎的燈謎是挂在最不起眼的花燈下,本以為不會有人會注意到,更別替還猜中了前來讨賞。
魏惜将花箋翻過面來,果然有一個端正的“可”字。
一旁的魏慎沉着臉,不知在想什麽,魏惜把花箋遞回到他眼前:“陛下可想好,給猜中者什麽獎賞了嗎?”
魏慎盯着她手裏的花箋:“皇姐覺得可以嗎?”
魏惜将手裏的花箋塞到他手裏:“陛下既許了‘可’,又有何不可呢?”
“陛下是覺得飛騎将軍之女不配為後嗎?”見他還是搖擺不定,開口問道。
魏慎睜大眼睛:“飛騎将軍?”
魏惜點點頭:“陛下不知道猜中者是誰?”
他确實不知道,害怕猜中的家世不好,無法助力親政,又害怕她長得不好,不合心意,更害怕,此人不合魏惜的眼緣。
魏惜看他神情,也明白了幾分:“猜中的是周二姑娘,她哥哥是陛下的禁軍統領周令空。”
魏慎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家世雖不如陶國公府,但也是二品将軍之女,更別提禁周令空還是他的親信。
“陛下滿意周二姑娘嗎?”
“阿姐滿意嗎?”魏慎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臉,認真問道。
魏惜聽到他喚“阿姐”,不禁愣了一下。
在驸馬死前,他一直喚的是“阿姐”,她喚的也不是冷冰冰的陛下,是她親取的名字“阿慎”。
一場宮宴,她沒了丈夫,他也失去了最疼愛他的阿姐。
如今再喚阿姐,像是沒長大的弟弟,局促地詢問長姐滿不滿意自己的未來的妻子。
魏惜撇過頭錯開他的眼神,淡淡開口:“陛下滿意就好,我沒什麽意見。”
“那,傳這位周姑娘上來見見。”魏慎對身旁的小呂子吩咐。小呂子得令,甩開手上的拂塵,佝着腰下樓請人了。
周令窈上來的時候,跟着的嬷嬷眼睛瞪大了一圈,正要提醒她被守在樓梯口的侍衛攔住,不敢言語。
周令窈疑惑地回頭看了被攔下的嬷嬷,也不害怕:“嬷嬷,你就在樓下等我吧。”
走到二樓廳堂中央,大大方方向站在窗前的姐弟二人行禮:“臣女拜見陛下,拜見長公主。”
魏惜上前扶起:“起來吧。”又瞥了一眼站着不動的魏慎:“你見過陛下?”
周令窈搖搖頭:“臣女沒見過天顏。”
“那你怎麽知道他是陛下?”
魏慎來山莊是微服前來,打扮得與世家公子無異。
“能站在長公主前面的只有陛下。”
魏惜才發現魏慎站在她前面,笑道:“是個心細的。”
周令窈搖搖頭,臉微微垂下不好意思道:“剛剛呂公公傳臣女上樓,呂公公是陛下身邊的人,他之前來府上傳旨時臣女有見過,所以,呂公公在的話,那長公主身邊這位肯定是陛下了……”
魏惜聞言眼神裏更多了幾分欣賞:“你倒是個實誠的。”
周令窈擡起頭,臉紅撲撲道:“在長公主和陛下面前,臣女自然是要說實話的。”
魏惜被她較真的樣子逗笑了:“那,本宮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如實回答。”
周令窈睜着大眼睛,睫毛撲閃撲閃道:“公主問吧。”
“二姑娘可願做本宮的弟媳?”
“啊?”周令窈沒懂魏惜的意思,一臉迷茫。
魏惜上前牽着她的手重複一遍:“二姑娘可想做皇後?”
周令窈明白後,又不知該如何回答:“臣女…臣女…臣女不知道……”
一直站在一旁打量她的魏慎突然開口道:“你不想做朕的皇後?”
周令窈雙手瘋狂擺動:“臣女、臣女沒有不想……”
“那就是想了?”魏慎眯着眼步步緊逼。
“我、我……”周令窈被靠近的魏慎吓得語無倫次起來。
站在旁邊的魏惜是看明白了,觑了魏慎一眼:“陛下吓她作甚,吓跑了,你就沒皇後了!”
魏慎看着魏惜還拉着周令窈的手,也明白了,不僅他,她也對這個皇後人選很滿意。
“別怕,陛下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他的皇後。”魏惜安撫着紅着臉的周令窈。
周令窈哪裏見過這場面,低着頭小聲道:“臣女不知道。”
魏惜知道女孩子臉皮薄,不再追問,繼續道:“你猜中了陛下的燈謎,陛下的賞賜大概過幾日就會送到府上,二姑娘記得回去和父親兄長說一下。”
周令窈俶爾擡起頭,對上魏慎的視線,臉又紅了幾分,大抵猜出了魏惜話裏的意思,點點頭:“臣女知道了。”
“天色已晚,我讓人送二姑娘回廂房休息吧。”
說完,周令窈便紅着臉行了禮就要退下。魏慎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出聲道:“周令窈!”
被喊到名字的周令窈下意思轉過身,聽見魏慎緊接說:“你真的,願意嗎?”
周令窈愣愣地看着一臉認真的魏慎,緩緩點點頭:“臣女,願意。”
周令窈離開後,魏惜淡定地坐着喝茶,魏慎回想起自己剛剛莽撞的樣子,不好意思再和魏惜共處一室,背過身去下逐客令:“皇姐也早點休息吧。”
魏惜看着別扭的魏慎,不禁讓她想起,她在大殿上問驸馬時的樣子,她也是不放心地确定了一番。
罷了,但願,她沒得到,他能得到,也是好的。
“不急,我還有事求陛下。”魏惜放下茶盞,接過青姑遞來的萬年歷。
魏慎轉過身疑惑:“皇姐有什麽要求朕?”
魏惜慢慢翻開手裏的萬年歷道:“陛下想好什麽時候迎娶皇後了嗎?”
魏慎不自然地咳了一聲:“等回去,讓禮部擇選日子。”又看着她手裏的日歷:“皇姐是想親自挑日子?”
可以是可以,但不合規矩。
魏惜指着日歷上的一個日子說:“我想請陛下賜婚。”
魏慎眼睛迸發出光芒,心裏瞬間咯噔一下:“皇姐是答應了莫太子的婚事了?”
魏惜搖搖頭:“請陛下賜婚嘉定侯和陶二姑娘,日子就定在二月十六。”
聽到不是她的婚事,魏慎喘了口氣,看了看她指着的日子,“二月十六?未免太趕了些。”
魏慎選好了滿意的皇後,也不非陶桃不可了,只是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是有點倉促了。
魏惜合上手裏的日歷,站起來道:“不趕,嘉定侯二月十六成婚,三月便可回邊城了。邊城,不可無将。”
盧定逾是被她急招回來的,邊城還沒來得及再新的将領駐守。好在,北漠與大魏正在議和,兩國邊境已經停戰,但誰也不能保證議和之事一定能談下來,談下來,又不會反水。
邊城,需要一位骁勇善戰的将領守衛,無論和或不和。
“就算朕賜婚了,那嘉定侯新婚便與妻子分割兩地,有點殘忍了。”
魏惜看向窗外,臨近子時,梅林裏的賓客陸陸續續回房休息了,雪勢漸大,鵝毛般的雪團撲簌簌的落下,仔細聽能聽見雪壓樹枝的細微聲。
“現在是元月,大魏還在下雪。”魏惜盯着窗外開口。魏慎不解地順着她的視線看向窗外的大雪。
“等到二月開春,大魏就不下雪了,不過北漠還要再下一個月的雪。所以,三月是最後的時間,要是等到北漠冰雪消融,邊城仍無将駐守,恐生禍端。”
“皇姐,不信北漠太子議和之心?”
魏惜将手伸出窗外,冰涼的雪花落在暖融融的掌心,一絲寒意沁入心底。
“信與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好萬全準備。”
魏慎看着一臉沉重的魏惜,鄭重其事道:“朕聽皇姐的。”
魏惜看向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魏慎,神色複雜道:“陛下長大了,大魏終究是要交到你手裏的,哪些人可以信,哪些人不可信,那些人可信不可信,這都是要靠你自己去選的。”
魏慎呆呆地看着魏惜,沒有說話。
這時青姑匆匆上來禀報:“公主不好了,嘉定侯和陶三公子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