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岳明成去買單的時候,被告知已經有人幫他們這桌買過。
他向來不喜歡在買單這種事上拉扯客氣,指着許迅和邊野吃過的那桌叮囑岳靓兩句,就和萬芳打道回府。
岳靓和萬琰回醫院。
近期下了一陣子雨,昨天剛告段落。今日天晴,馬路邊的坑窪處還有積水。
萬琰不好意思說:“我估摸着以後是回不了這頓飯了,要不欠你一個人情吧。”
岳靓笑笑:“不用。”
萬琰:“這怎麽行。”
岳靓也不擅長在這種事情上推來推去,想了想說:“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成。”萬琰點根煙。
“醫院科室那麽多,為什麽你們能玩到一塊兒去?”她随便挑了個疑惑問。
“你說微信群裏的13個?”
“嗯。”
萬琰回憶覺得好笑:“你師兄前兩年整了個醫院內部聯誼,去23個年輕人,成了5對,剩下13個單身。”
“你們經常聚會?”
“也不是。”萬琰吸口煙,“上次聚會還是半年前,在邊野家。下次不是許迅家就是我家。我和許迅早認識,聯誼前就很熟。我和邊野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
Advertisement
“都在手術臺上認識的?”
“差不多吧。”提及手術臺,萬琰多看了她兩眼,“和許迅怎麽結識的我記不太清,不過邊野那會兒挺有意思。”
岳靓接話:“怎麽說?”
萬琰:“那是我和他第一次配合手術,當時已經知道他是師弟,但他不知道我。病人他認識,大概也是這麽個情況,要開胸腔和腎,比較急。手術前一個小時,他和我們科的醫生當着我面為了主刀挂名吵起來,他認為患者的生死病竈在胸腔,所以主刀挂名應該是胸外醫生,只他當時不是主治,又有我在,沒吵贏。術後洗手的時候我就問他一個問題,你猜他說了什麽。”
“你問了他什麽問題。”岳靓更好奇這個。
萬琰:“剛狗叫什麽呢?”
岳靓想了想:“他應該會說,試圖讓你(這只狗)聽懂?”
萬琰:“……”
岳靓看對方神色錯愕,就知道自己猜得差不多。
她記憶中的邊野在升大一後的确有點嘴毒。
但高中那會兒還不是這樣的。那會兒他很聽女生們的話,卻從不跟女生玩,連說話都少得很。
她曾經開過玩笑說,是不是因為和她談戀愛,讓他對所有人都有恃無恐了。
他說是的,那神色竟然是非常認真的。
“做咱們醫生這行,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和責任。”萬琰談及自己規培後實習時,“第一次目睹病人死亡,是我跟的醫主任經的手,我看着家屬從求他罵他,最後動手揍他,他承受着很多人的目光。那時候不知道他是什麽心理,但我當時在心裏慶幸自己不是主刀人。後來自己開始獨當一面,才漸漸了解這種壓力。也幸好這麽些年手上沒死過一個病人,我還有時間繼續茍。像這種事,咱們能避開就避開,做好自己的本職就夠了。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岳靓抿着唇,沒吭這個聲。
她和邊野的事沒必要輪到第三者替他來解圍。
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沒必要聽這些澄清。
邊野他們吃完買單的時候許迅也在吧臺。她不知道具體誰付的錢,礙着“前任”這點子別扭在,所以她把錢先轉給了許迅。
但許迅說不是他買的單,是邊野買的。
她叫許迅幫忙轉一下。
許迅卻把轉賬退了回來,讓她自己發給邊野。
這個賬她拖到了晚上睡覺前才轉,轉完就睡覺,第二天卻又收到轉賬退還通知。
邊野說:【許迅買的。】
真的,男人真是麻煩。岳靓心中感慨,對邊野的煩躁又深了幾分。
深到暫時不想在上下班遇見。
她決定禮拜六搬家。陸星辰前一天晚上陪女友夜不歸宿,她收拾東西時,陸星辰打來電話說,叫了一個人給她當司機。
她以為會是邊野,如何拒絕都準備好了。結果上門的卻是一個叫馮然的普外醫生。
也是13人之一,那晚吃火鍋坐在萬琰另一邊。
也對,邊野揍陸星辰兩次,陸星辰怎麽可能還會找他幫忙。
“我們都以為你和陸小院長玩的地下戀,原來他有女朋友。”馮然抱歉說。
馮然今天接到陸星辰電話才知道這件事,所以很痛快地就答應過來幫她忙。
“是什麽讓你們誤會,你說出來,我改。”岳靓開玩笑。
“不用改,你挺好的。”馮然的字眼裏全是欣賞。他拎上兩個比較大的手提包,上手還挺沉。
“是書。”岳靓說,“一個一個拿吧。”
“嗯。”馮然只好放下一個,“你接着收拾,我先把這送車裏,順便給我媽回個電話。”
馮然再上來的時候還帶回另一個人:“巧了,遇上胸外科之光,薅他來幫個忙。”
岳靓轉頭就看見出現在卧室門口的邊野。
他身上着裝應該是剛從健身房回來,發絲還是微濕的。
避了幾天不見,現在倒像嘲諷她的無效作為,還有一點小尴尬。
他拎上沉得不行的手提包就出去等電梯。
沒看岳靓。
後備箱和後座基本放滿。岳靓坐的是副駕,後座除了包裹還擠着一個邊野。
他耳朵裏一直塞着耳機,音樂聲很大。大得岳靓都能聽清楚是他們談戀愛時常聽的幾首英文歌,大得讓她沒辦法開口“太擠了,謝謝,你回家吧,我有馮然就夠了。”
馮然還真不夠。
岳靓很快慶幸自己沒有說出這句話而造成打臉。
這邊的租房沒有電梯,需要爬七樓,平常走着都累,更別說搬大件東西。
馮然放下箱子靠牆壁喘氣,累得嘴唇發幹:“歇一會兒,你也歇,讓他一個人來。”
岳靓喘得嗓子冒火,仰頭望着馮然嘴裏的“他一個人”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他不累嗎?”
他的确不累。
當年能把她抱去1.4公裏外的酒店的人怎麽可能累。
“累吧?”馮然不确定,“死撐着而已。”
岳靓有氣無力地看臺階,想想這話笑了出來。
馮然也笑,可到底都是男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說:“你再歇會兒,我和他搬就行了。”
“你才歇了一分鐘…”岳靓驚訝。
“夠了,我恢複得快。”馮然提着一口氣爬上七層,進門放下箱子就跌地上了,對着那個已經開始整理家具的男人說,“兄弟,給條活路行不行?”
邊野轉頭只見他一人:“你讓我幫的忙。”
馮然一噎,苦笑說:“你說咱們平常也沒時間談戀愛,醫院就這麽大點的地方,女孩子都被你招去了,我們怎麽脫單。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你起碼裝裝不如我,幫兄弟我在她面前表現表現,成嗎?”
“她有男朋友。”邊野繼續調整床的位置。
“誰?”馮然問,“你啊?”
邊野嘶了一聲,搓了搓剛不小心磕到床沿的小腿。
“不可能,她單身,陸小院長跟我說的。”馮然肯定。
邊野蹙着眉緩緩看向馮然,她也同時出現在門口,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們說話。只是對上他目光的時候,她轉開了,他也不約而同收回視線。
嗓子冒火的滋味不好受,剛剛馮然上來之後,她就下樓買水先送上來給他們。
隐約聽見他們在聊天,聊什麽不得而知。
她就是好奇這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言,為什麽單獨和馮然在一起的時候就說話了。
她把水給了馮然一瓶,自己拿了一瓶,剩下的連同袋子放在他面前的床墊上。
可他沒拿,直接離開了。
馮然一臉懵逼,見他手機還在沙發上,就和岳靓說:“應該下去搬東西了,車裏剩最後一件,讓他去吧。”
岳靓:“嗯。”
她落在樓梯間的行李袋也被他一同帶回。
門口的位置放着張單人沙發,防塵袋還在。他直接坐進去,肩闊腿長的,也不知道把防塵袋揭掉再坐。
邊野休息時肩頭被碰了下,是她拿來的水,瓶蓋已經擰開。他接過水就往嘴裏灌。
些許沒來得及咽下的水從他線條分明的下颌流進領口。
馮然從衛生間出來,岳靓的視線便從他被水洇濕的領口和滾動的喉結處收回。
“辛苦了,我們在樓下吃一頓吧。”
“不了,我接我媽去。”馮然不好意思地說,“本來還想幫你收拾,現在不行了。”
“啊,沒事。”
“邊野,你跟我走嗎?”馮然問。
邊野點點頭,把瓶子裏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人走後,岳靓突然就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她躺進長沙發裏,望了會兒天花板,察覺左腰下面硌着硬物。
是一部手機。
誰的?
岳靓一時沒反應過來,按亮屏幕發現壁紙是自己的簡筆畫時才意識到這是邊野的。
下意識按熄手機屏。
過了幾秒又按開,試試輸入他以前的開機密碼。
錯誤。
再試他的生日。
也不對。
她的呢?
輸自己生日輸了一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岳靓吓得沒拿穩,手機從手中脫落。
她捂住被砸得巨痛的鼻梁蜷縮起身子面朝沙發裏側,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邊野回來拿手機就看見這幕。她嗚嗚地哼,輕顫着肩背,大概率在哭泣,地上還躺着他的手機。
他手機裏有什麽,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看到簡筆畫壁紙了是嗎?
平常工作忙,帶相片來醫院不現實,又怕給別人看到落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換成簡筆畫。
想了就看。
閑着也看。
沒想到她看見竟然會哭,卻還是嘴硬對他沒感情。可是又能怎樣,他不能、也不可以把她追回來。
“不要哭了。”邊野說。
猛然聽見他的聲音,岳靓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屏氣凝神地轉過臉。
他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裏是心疼。
岳靓覺得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麽,趕緊抹眼淚坐起來:“我…”
“我懂。”她的解釋被打斷,邊野撿起手機,将簡筆畫壁紙恢複默認後給她看,近乎保證說,“我不會再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