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門鈴聲打斷了二人的眼神僵持。

邊野起身去玄關,從貓眼看門外來人是誰,對岳靓說:“你師兄,陸星辰。”

“我避避。”岳靓光速喝完第三杯茶。

起身時瞥見茶幾隔層裏的《我與自己和解了》書籍,是本攸關抑郁的心理輔導書。

她心頭生出一絲異樣,走到客廳銜接處問:“書房可以嗎?”

她望過去的眼神依舊審視,卻比之前眉目溫和。面容逆着光,邊野看不太清,對她點了點頭。

得到他首肯,岳靓便朝書房走。同時刻陸星辰嚷嚷着不算太大的嗓門進來。

“我記得你有很多食譜,懶得在網上漫無目的地找了。”

邊野淡淡:“我給你拿。”

“诶不用。”陸星辰掃了一眼他的茶幾和沙發,“我自己去書房找,忙你的。”

隐約聽到陸星辰要來書房,岳靓皺了皺眉,臨時轉進卧室。

進書房沒看見她的人,邊野就差不多猜到她去了卧室待着。

“在收拾書房啊?”陸星辰看着滿地的紙箱和散亂的書籍說道。

“嗯。”邊野走到一個箱子旁輕踢一腳,“這裏。”

陸星辰蹲下翻了翻:“這些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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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你可以都拿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陸星辰沒有立刻搬,而是翻開一本粵菜,想起什麽說,“你認識徐永恒嗎?”

書房似乎一下子寂了下來。

邊野的神情滞了幾秒:“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這個語氣就是認識。

陸星辰說:“他妻子轉院來聖寧了,再有兩個月預産期。我接待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說‘小野是不是在這家醫院工作’。”

陸星辰說到這裏就停止了,沒等來邊野出聲,才擡頭望過去——他微微偏着臉,睫毛是低垂的。

眸光裏有陸星辰看不懂的情緒。

“小野是你小名?”陸星辰問。

“是。”

“邊女士是你母親?”

邊野對上陸星辰的目光,眼中多了幾分淩厲:“對。”

徐永恒是本地有頭有臉的房地産開發商,身價将近千億。

早年對于徐家的傳聞,陸星辰聽父親早餐看報紙的時候說過。

徐永恒的第一任妻子生了四個女兒,生最後一個難産死了。第二任妻子邊木蘭職業不雅,而且是攜子進門。

邊木蘭進門後,徐家發生了很多事。那位私生子也從來沒有在媒體面前曝光過。

沒想到會是邊野。陸星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高齡孕婦,我會格外小心的。”

邊野略松口氣:“謝謝。”

他沒有送陸星辰出門,原地站了會兒開始整理書籍。

岳靓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席地而坐,捧着一本英譯版泌外科醫學書籍翻閱。

還真如許迅所說,他對其他專業也多有涉獵。

“你的書房一直都是這樣?”她蹲下去,在他的對面。

邊野合上書,把它放進箱子裏:“早上剛弄。”

岳靓随手拿起一本,裏面的書簽掉落。她撿起地上半透明的桂花葉書簽:“你這樣一邊收拾一邊看,難怪現在都沒有收拾好。”

“這不是等着你呢。”

“我可沒說要幫忙。”岳靓起身坐進書桌後的椅子裏,兩只腳搭上桌邊角,“我當監工。”

她将書簽送去鼻端嗅。

是陳舊的植物和紙張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不好聞,她皺眉把葉子挪遠,思緒回溯間察覺邊野似乎看着她出了神。岳靓勾唇笑道:“邊小工,還不快點幹活。”

他一瞬低下去的面容染上笑。

像快樂,卻好像也摻雜着一點點的憂愁。從岳靓的視角看有幾分如隔三秋的恍惚。

-

聖寧醫院泌外科共有18名專家,包含住院醫師差不多33位。

前陣子周一大會提到從今年開始每個科室都要在年底之前進行一次科室研讨會。

研讨的是當年所遇病例。

這種病例除了一些棘手的、深奧難懂的值得拿出來慷慨激昂展現自己的能力外,其他簡單的沒什麽意義。

棘手的患者不是人人都能遇到,所以也不是人人都能上臺演講。

多是在臺下當個合格的聽衆。

岳靓雖然不是這些專家醫生們中最年輕的,但相比萬琰還是少了不少的資歷。

她有什麽案例能準備呢?

打聽完了情報的王亞楠關上辦公室門給岳靓彙報:“朱專家要說膀胱癌,張醫生要說前列腺癌,周醫生要說不孕不育,陳專家好像要說尿道畸形,萬醫生要說精什麽曲張?”

“精索靜脈曲張。”岳靓道。

王亞楠:“啊對對對,就是這個,經脈精索曲張。”

岳靓:“……”

她把王亞楠手裏的紙拿來自己看了一遍。

速記筆跡。

太難辨認。

難怪王亞楠自己都看不懂。

“醫生你沒來多長時間,也沒遇到過幾個特殊的病例,這可怎麽是好?”王亞楠苦惱。

她當然希望自己跟的醫生大有名氣,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岳靓若有所思:“誰說我沒有病例了。”

鑒于泌外和腎內有些病例的症狀相同,所以科室的樓層分布是上下相鄰。

研讨會也安排在相鄰的時間。

周一清早泌外科室熱鬧得不行。

大查房岳靓跟在萬琰後面,她後面還随着一群臨床醫師。

得了空萬琰就問她:“研讨會說什麽準備好了?”

岳靓小聲回:“馬馬虎虎吧。”

研讨會的時間避開了上午手術時間和接診時間,定在下午三點半腎內科結束之後。

每個進會議室的人都抱着厚厚的速記本。岳靓眼觀鼻鼻觀心,摸了摸口袋裏巴掌大的記錄本不太好意思拿出來。

“忘帶了?”張醫生問她,亮出自己的兩個本子,“我這個是新的給你吧,這本舊的還能用。”

“不用,我帶了。”岳靓掏出比便利貼大那麽一點的本子。

張醫生:“……”

研讨會進行沒多久,第一個病例還沒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為了避免打擾演講者,類似這種場合,都是不必敲門詢問的。

可進來的人不是泌外科的。

而是胸外科之光。

講解中的陳專家本來準備無視,見是邊野,舌頭直接打架,緩了緩才繼續講。

邊野進來後抱歉地點了個頭,掃了會議桌一周,目光似乎停留在了岳靓身上。

昨天胸外科剛開過會,許迅開會前剛結束手術,落了一份挺重要的病情資料在這。

之前急着用,緊趕慢趕的想等腎內科研讨會結束了之後來拿。

沒想到還是遲了。

許迅昨天坐的位置和現在岳靓坐的位置只相差一個。

是此刻張醫生坐的位置。

岳靓望着講臺目不斜視,等邊野過來尋找,才借着撥弄前額頭發的姿勢遮擋小聲開口,打趣他的突然闖入:“來聽我講病例的?”

邊野沒理她。

不知是因為在衆目睽睽下她明目張膽的小聲詢問,還是其他原因,他的耳廓比一般時要紅。

他拿上資料就出去了。

岳靓掏出靜音的手機,偷偷在桌下給他發了個問號。

邊boy回很快:【專心點。】

岳靓說:【我帶的本子太小了,你給我送來一個大的吧。】

邊boy:【。】

岳靓彎了彎唇:【逗你的。】

她又說:【你怎麽不問問我講什麽病例】

邊boy語氣意外:【你還要講病例?】

“……”這瞧不起人的态度是造反呢?

【身為男朋友,不應該對女朋友的一切都表達出好奇嗎?】岳靓故意刁難。

直到第三個病例講完,岳靓轉了轉因速記姿勢不正确而導致有些發酸的手腕,這才想起和邊野的微信。

邊boy:【哦,我很好奇。女朋友,你要說什麽病例?】

岳靓說:【你猜。】

一篇“斷蕉再生”的趣味研讨文章在醫生群裏傳播。邊野看到标題的時候沒什麽興趣點開。

直到心理科主任易子林也發了這篇文章的鏈接給他。

問他看了嗎。

易子林:【這兩年醫院又來了幾位專治疑難雜症的泌外專家,要不你再試試。】

邊野:【不了。】

易子林:【一輩子的事兒,哪能就這麽放棄。】

【岳醫生不也是泌外的嗎?你找她咨詢過沒?我感覺她能力不俗,講的很有趣味,像個經驗老道的。】

邊野很細微地皺了下眉,沒有回複這條消息。

他點開“斷蕉再生”的研讨文章。

标題之下首先附上了她在臺上講解病例時的照片,很有風範。

也很岳靓。

“醫生,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知道你現在在我們護士群裏火成什麽樣了嗎。”過了一晚上,王亞楠依舊心情澎湃,“好可惜不在場,沒親眼看到那個場面。”

場面…岳靓回憶昨天研讨時臺下幾張神情古怪的面容,也覺得有點好笑。

王亞楠說:“等到明年換職稱介紹,唔,就在醫生後面加個擅長治療斷焦。”

岳靓笑着點她額頭:“行了,收拾收拾下班吧。”

“嗯。”王亞楠見她又活動脖子,“難受一天了,怎麽弄的?”

“不知道,早上一覺睡醒就這樣了…也不是落枕,就是有點肌肉酸痛。”岳靓猜測是昨天開會記筆記姿勢不當有關。

偷摸上了邊野的車,她第一時間把座椅後調,尋個讓脖頸舒服的姿勢躺下。

“很累?”邊野側過身幫她系安全帶。

“是有點。”岳靓攔住他手腕,碰到溫熱的皮膚,她眉頭皺了皺,但沒有以往的厭惡情緒,“今天不想系。”

她露出的厭惡表情讓邊野怔愣幾秒,才撤回手坐好,嗓子莫名發幹:“我開慢點。”

岳靓聽出來他啞下去的聲音,迷茫望去,他略顯愁容的側臉讓她反應過來:“我剛剛碰到你了是吧?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這種程度的觸碰你都不能接受。”

邊野滾了滾喉嚨,欲言又止。

短短的路程岳靓就已經睡了一覺,醒來暮色黃昏,旁邊的邊野在看手機。

是防窺屏。

以側面角度看不清手機裏的內容,勉強判斷出是一個微聊畫面。

雖是交往關系,但私人空間還是要有。

她做不來查男友微信的事情。

以前是,現在也是。

或許是她的目光盯得太久,讓邊野察覺到。發現她醒了,他很自然地把手機屏側過去給她看。

“是患者。”他說。

岳靓目視前方,起身道:“上去坐坐吧。”

因季節變化,最近氣溫都是直線下降。

岳靓網購了幾件外套,網上看着好看,買回來卻不太合心意。還有鞋子以及其他單品。

這會兒都堆在沙發或者地上當展覽品。

邊野進門後一時無從下腳。

岳靓直接往床上坐,拍拍旁邊的位置:“過來坐。”

這個舉動不管放在情侶還是男女普通朋友之間都很具有目的性。

邊野拒絕:“我并不想和你坐在一張床上。”

岳靓:“……”

她一個身受他荼毒的前女友還沒怕呢,他倒是表現出一副防狼的樣子給誰看。

她是狼嗎?

岳靓不再管他,皮笑肉不笑地躺到床上,還是覺得難受,就把枕頭拿走扔一旁。

可這樣躺着也不是很舒服,她又換成側卧。

最後又嘗試趴着。

“床上有釘子紮你?”邊野收拾着沙發,揶揄她的輾轉反側。

岳靓實在受不了:“我可以向你申請一件事嗎?”

“說說看。”

“我能申請碰你嗎?”

“不能。”他果斷的。

岳靓理直氣也壯:“合約裏只說我碰你需要申請,沒說你碰我同樣需要申請。就算需要申請,我現在也同意了。”

邊野:“……”

後頸肌肉的酸痛難以忍受,她趴在床上宛如一條被揪掉鱗片還在瀕死掙紮的帶魚。

邊野無聲嘆息,過去幫忙。

微涼的指尖将她的頭發攏至一側時蹭過她耳後皮膚,撩起幾絲細密的癢意。

岳靓整個人瞬間不太得勁,忍耐地閉上眼。

連眉毛都微微皺了起來。

落在頸椎右側揉捏的幹燥掌心和手指,像極了馬上就可以給她個痛快的屠刀。

而邊野就是持刀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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