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睡前十點多鐘,岳明成去衛生間,發現客廳還有微光。
他女兒窩在沙發裏裹着毯子,睜着兩只圓悠悠的眼睛盯着電視一個勁地猛瞅。
“這麽晚了還值夜班呢。”岳明成打趣。
岳靓目不斜視嗯了一聲:“還有半小時下班,您先睡吧。”
等岳明成回了房,她趕緊把藏在毯子裏的手機拿出來,繼續和男朋友争辯。
邊野實在無奈,只好選擇暫時順着她說的講。
敷衍意味都快穿透屏幕撲到岳靓的臉上。
崽崽:【算了,睡覺。明天再收拾你。[敲頭]】
邊野吐了一口氣:【晚安。】
第二天早上他在七點半左右下樓,徐永恒和邊木蘭也剛坐進餐廳。
“早。”邊野落坐吃早餐。
徐永恒說:“我準備把我和你媽的健康報表從A醫大附屬轉去你們聖寧。”
邊野很淡地皺眉,卻也很快舒展:“聖寧青年醫生過半,還是A醫大附屬相比更能讓你們心安。”
徐永恒不可置否:“再好再有資歷的醫生,也沒有我親兒子所在的醫院讓我更心安。”
他這麽說,邊野倒也不好繼續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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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嬸。”邊木蘭手指摸着邊野的牛奶杯說,“有點冷了,你再給他熱一下。”
“這樣就可以。”邊野對母親說完看向張嬸,“不用。”
徐永恒又對張嬸說:“去看看招娣,怎麽還不下來,都幾點了,不成樣子。”
“孩子才回來沒多久,倒下時差是正常的嘛。”邊木蘭說。
“我來了我來了。”徐招娣歡快地下着樓,“謝謝媽幫我說話,要不然爸又會罵我。”
邊木蘭親和道:“快過來坐。”
她就在邊野旁邊的位置坐下,看着邊野:“哥。”
邊野淡淡的嗯了聲。
她僅比邊野小半個月而已。
“挺長時間不在國內,繼續适應适應吧。”徐永恒說,“我這幾天看看在公司給你安排個什麽職位。”
“好,謝謝爸。”徐招娣兀自琢磨,“我也不能在家閑着,做點什麽好呢。”
“可以陪陪你媽。”徐永恒道。
“年輕人就要多出去轉轉,和我一個大肚子有什麽好玩的。”邊木蘭建議,“要不去你哥那兒坐坐?”
徐招娣看了一眼邊野,聲音是很歡快的:“好啊。”
和她過往叫人折磨邊野時一樣,站在邊上,用很歡快的聲音叫那些人再狠點。
“我還有點事情要辦。”邊野的神色辨不出情緒。
“哦,那沒事,你順路載我一程就可以了。”徐招娣笑得良善。
徐永恒警告:“好好聽你哥哥的話,不要給他惹麻煩。”
徐招娣不以為意:“放心吧,我又不是以前的我,會很乖的。”
餐後,邊野回了一趟樓上拿數據線。
邊木蘭跟進來說:“過往的事情就放下吧,我看招娣這孩子是比以前乖巧很多。”
以前的徐招娣是不會叫她媽媽的,連阿姨都不會喊。國外待幾年,果真能讓一個人的本性變得這麽徹底嗎?
邊野想起她回國那天給他的那通電話。
充滿挑釁,和極具宣布意味的口吻。
“知道了。”邊野關心母親,“您多注意身體,有事打我電話。”
邊木蘭點點頭。
等了半小時,徐招娣才上車。
她以為副駕駛的門會鎖上,誰料很順利地打開了。
邊野自然不會讓徐招娣坐後座。他不會把自己的後背輕易暴露在這樣一個人的面前。
他做不到。
起碼目前做不到。
“談女朋友了嗎?”徐招娣這個問題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看了他一眼,打開包包摸出一支口紅。
“沒有女朋友我就要用你的鏡子咯。”她口吻依舊歡快,仿佛故意如此。
“你要去哪裏?”徐招娣塗好口紅接着問,“哥,你難道想一直不理我?”
邊野開口:“前面有出租車的地方,你下車。”
“這麽多年,不至于記到現在吧,我早忘了。”徐招娣一副“你不是吧”的語氣,“還是你自我調節的能力差成這樣?這才是爸爸不讓你碰公司的原因嗎?”
她本來一個已被放棄的棋子,沒想到還會成為徐永恒心中內定的接班人。
她自己都很詫異。
原以為要在國外待一輩子,卻沒想到徐永恒會叫她回國。
“随便你怎麽想。”邊野渾不在意,“我對你做什麽、在哪裏工作并不感興趣,你離我遠點就可以了。”
徐招娣沉着面容偏過臉望向車窗外,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的陰翳和煩躁。
下車後,她望着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黑色吉普,眯起了眼睛。
手機叮的一聲,徐招娣低頭看任蓉蓉的微信消息。
她敲了三個字回複:【聚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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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去約定地點,岳靓隔老遠就看見路邊熟悉的車輛。
她上車說:“沒讓你等很久吧,就遲了幾分鐘。”
“我也剛到。”邊野說。
極淡的陌生香水味飄進鼻腔,岳靓皺皺鼻子,撿起車內地毯上沾着口紅的一團紙巾。
邊野看去一眼,這瞬間心裏閃過很多掙紮,不想讓她煩惱,也不想讓她心有芥蒂。
“徐招娣的。”他還是決定老實說話。
岳靓湧至嘴邊的質問剎那被這個名字統統堵了回去。
想起那時,她下定決心和徐招娣作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一方面,是她的确心疼那個時候的少年。
也可以理解為年輕氣盛,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她知道徐招娣家裏産業大,父親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連老師都對徐招娣寵愛三分。
她顧慮過,不想惹麻煩。
也忌憚。
讓她抛開顧慮和忌憚的另方面是她意外知道了徐招娣的秘密。
她看見一個男人和徐招娣說話,聽見那個男人說:“我是你父親的前助理。”
這個男人後來在她家糧油店裏帶妻女買過食用油。
母親說他坐過牢。
父親說是經濟犯罪,還說他老板因重大貪污判處二十年有期。
他老板姓徐。
不是徐招娣和邊野同父異母的父親徐永恒。
卻也是徐招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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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拜日是商場人最多的時候。
從地下停車場進電梯,她和邊野是最後上的。
他們後面是一家三口,兩個大人牽着孩子手。右邊角落是對互相攙扶的老頭老太。左邊角落是對年輕情侶,男孩攬住女孩肩,女孩一只手臂摟住男孩的腰。
反觀她和邊野,雖然是談戀愛的關系,但卻分得很開。
岳靓低頭看兩人中間,起碼隔着三個拳頭的距離。
老頭老太出電梯時,她往邊野身邊靠,之後也沒站回去。她翹起拇指活動,無意掃過邊野插在西裝褲袋裏的手背。
他投來視線,她又側目去看電梯按鍵。
牽個手沒什麽吧?
她好像不僅不反感,還有點想要。
于是出電梯她就把他的胳膊順勢挽住。
他腳步似乎頓了頓,可能礙于不想擋人路的原因,并沒有拒絕或反抗。岳靓樂在其中。
果然一到寬闊的地方,他就停下來,眉眼平靜地問她:“忘記合約內容了?”
“哦?”岳靓假裝不知情,拿開手道,“我以為這是情侶之間最正常的事。”
邊野眸色忽深,目光朝她身後掃。
她也回頭。
又是一對情侶。
女孩子正面摟着男孩子,膩膩歪歪地互親下巴額頭。
這也是情侶之間最正常的。
正常到是她和邊野之間曾經不止一次做過的事,但還是讓岳靓一下子心梗。
“你想和我那樣?”她皮笑肉不笑地問。
“我不想,你想嗎?”
“你從哪看出我想了?”岳靓繞過他往前走,表情微惱,“我沒有那樣想過,你也不要那樣想。”
邊野只是笑笑,跟在她後面沒說話。
進了一家生意不錯的通勤服裝店,顧客多得人擠人。岳靓好幾次抓住他袖子走,以免被人流擠開。
她每抓一次,邊野就垂睫看一次。
卻一次都沒出言阻止。
也沒有拒絕。
換衣間裏面的人正好出來,岳靓随手拿了件款式不錯的寬松翻領毛衣進去。
插上插銷,她就疲憊地背靠牆壁仰頭吐了口氣。
現在她只能這樣達到目的?
有那麽恐女嗎?
連她都不可以碰。
想想真是怪事,她明明該厭惡和他身體接觸的,卻在他的拒絕之下頻頻産生不服氣的逆反心理。
岳靓把毛衣交給店員。店員把毛衣裝進袋子後,被邊野拿去櫃臺結賬。
走出通勤店,岳靓故意清嗓子說:“合約裏好像沒說交往期間産生的金錢…”
“我以為互相買單是情侶之間很正常的事。”邊野竟拿她剛說的話堵她。
岳靓停下不走了。
邊野回頭和她對視幾秒,就見她又返回那家通勤店。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麽,低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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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術專用電梯和萬琰一起商讨着病情下來,經過護士站,護士喊住她。
“岳醫生,剛剛有人給你送來了東西。”
長方形的,外表包裝看上去應該是一個錦盒。
這玩意兒萬琰收到過不少,所以他一眼看出來,為岳靓高興:“錦旗啊,幹的不錯。”
岳靓既意外又驚喜。
回辦公室打開看見患者的署名,竟是那被女朋友陪着來的折了焦的男生。
盒子裏配有隐形挂鈎,她和王亞楠把錦旗挂上,開始接診。
進門的年輕男子捂着右腰部位瞟了眼牆壁上紅到格外惹眼的錦旗。
——神醫妙手
得。
但願真是個女神醫吧。
“張修河?”岳靓看他點頭,拿眼神點了下凳子,“坐這裏來。”
“我坐不下去。”張修河一只手撐在桌子上,另只手沒離開過右邊腰側,“趕緊給我治吧,我受不了了。”
他兩腿似乎在打軟,臉色泛白冒冷汗,嘴唇沒什麽血色。結合其他症狀打眼一看就是腎結石。
岳靓直接問:“你想要怎麽治療?藥物還是手術?”
“藥就免了…”張修河疼得晃了晃身子,還有點犯惡心,勉強扶住桌子站穩,“給我簡單痛快的。”
這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來,岳靓起身來到他身後,手指尋到他後腰穴位。
“幹嗎?”張修河一驚。
“先給你緩解緩解。”岳靓叫他不要動,說:“這裏叫做腎俞穴,可以有效緩解腎結石發作帶來的疼痛。”
抵按半分鐘,張修河是感覺疼痛減輕許多。
“只是暫時緩解。”岳靓看他不再哼哼唧唧,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單子說,“做個心電圖和CT,确認一下位置大小,沒特殊情況的話,馬上給你安排體外沖擊波碎石術。”
“不能直接做嗎?”張修河請求道,“我一步都不想跑了。”
她正要詢問是否有心髒病史,外面又進來一個女人,年紀偏大,沖張修河就是一頓好罵。
估計是他的母親。
女人一根手指戳他腦袋上:“叫你老老實實聽你爸的去高中當個體育老師多好,你偏偏去勞什子不正經的健身房當什麽健身教練,健身教練能有什麽出息…”
“您能不能別說了?”張修河有氣無力地打斷,“外人在呢,給我點面子行嗎。”
女人看了岳靓一眼,漂亮得讓她心尖一顫,又去擰兒子耳朵:“你個不争氣的東西,就該早點娶個媳婦回來好好管你,搞事業不行,談戀愛也談不出個屁,現在女孩子看不上沒出息的男人!”
岳靓眼看張修河臉色越來越沉,更可以說黑如鍋底。
避免事态發展嚴重,她連忙出聲阻止。
“其實沒出息也沒關系,還有氣息就已經很厲害了。”她輕松氣氛說,“您再罵他兩句,有沒有氣息都說不準。”
張修河:“……”
女人不好意思地往兒子胳膊上打兩下,說:“他耳朵跟水泥封住了似的,哪聽得進去。”
岳靓笑着把繳費單遞過去。
女人接過繳費單,又打了兒子一下才出去。外面被叫號的患者走了進來,但座位被張修河擋住了。
她看張修河:“忍忍吧,先去檢查。”
“你給我做?”張修河問。
“手術?可以,我給你做。”岳靓微笑道。
張修河虛弱地讓開位置,離開前又看了一眼岳靓。
真是個有趣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