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回辦公室,候診的病人已經積壓了十多個,岳靓一眼認出人群中的任蓉蓉。
她裝作沒認識,按照順序叫號。
輪到任蓉蓉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下班時間。
岳靓看完她的檢查報告:“最近已經沒有尿頻症狀了吧?”
任蓉蓉不好意思地笑:“還不錯,雖然症狀減少,但次數還是比正常時候要多。”
岳靓告訴她:“排除病理原因,小便次數多,和當天飲食或者個人情緒也有關系,不用太過焦慮。”
任蓉蓉:“我聽你的。”
岳靓問她還有其他問題嗎。
“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任蓉蓉口吻熟稔,“我們高一是同學,我坐在你前面的前面。”
岳靓莞爾點頭:“有印象。”
任蓉蓉:“中午有時間嗎?要不一起吃個飯?”
“不了。”岳靓婉拒,“已經和同事有約了。”
“好,那有機會再約。”任蓉蓉離開前拿了幾張她的名片。
也不知要給哪些人。
和患者抱頭哭了幾分鐘,岳靓是忍着眼睛浮腫的難受接完診的,下班後回住處洗了個澡,午休結束回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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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上了班的王亞楠就進來說:“醫生,你中午下班剛走,陸院長就來找你。”
“陸星辰?”
岳醫生竟然直呼陸小院長大名,王亞楠睜大眼睛頭搖成撥浪鼓:“是陸大院長,讓你下午來了過去一趟。”
岳靓摸着下巴思考。
她跟陸大院長不熟,除了上午自殺的病人可能沒什麽事情能找她。
岳靓進去院長辦公室發現陸星辰和萬琰都在。
她沖着座椅裏的陸飛點了個頭:“院長,你找我。”
陸飛表面情緒穩定,內心其實是燥的:“病人自殺的事情我聽說了。岳醫生,你做事的結果讓我很滿意,但這個辦法用得不是非常妥當。萬一有個意外,或者因為你的勸解讓患者真的自–殺了,結果都不是我們能承受的。不僅醫院,你必須也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希望你能清楚的明白這點,以後不要再做出類似舉動,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明白嗎?”
資本面前,英雄氣節都是扯淡,岳靓很孫子地點了點頭。
陸飛和藹笑笑:“寫一份兩千字的檢讨書給我。”
“好。”岳靓估摸時間,“我明天早上交給你。”
“不用着急,可以下個星期一交給我。”陸飛看了眼陸星辰,“都出去吧。”
他們出去的時候,岳靓隐約聽陸飛頭疼嘀咕:“我是什麽老虎嗎,都過來求情,煩死個人。”
不必說,定然是陸星辰和萬琰特地過來幫她求情了。
遠離了陸大院長辦公室,岳靓粲然一笑:“謝謝了。”
萬琰拍了拍她的肩膀:“應該是我要謝謝你。”
一切盡在不言中,萬琰不明說,岳靓也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這個病人要是自–殺成了,萬琰得承受不少心理壓力。
萬琰先走後,陸星辰才說:“你不想想,萬一那刀子傷到你,你可怎麽辦?”
岳靓坦誠:“沒想那麽多。”
他這個師妹其實又傻又實誠。陸星辰摸摸她的頭:“這個星期來師兄家吃飯,師兄和你嫂子露一手給你壓壓驚。”
“合适嗎?”岳靓語氣誇張。
陸星辰自得:“我已經和她哥哥正式見過面了。”
“好吧。”岳靓應下。
禮拜六上午岳靓去花店買花,挑花的時候收到嚴城微信消息,問她今天忙不忙。
岳靓拍一張花的照片:【去同事家裏做客,送他女朋友的。】
嚴城:【那下次再約。】
下次,下次還不知道我用什麽理由拒絕你。岳靓心裏說。
說是做普通朋友,卻直接來約會這招,她可不吃這套。
開門的是陸星辰的女朋友,叫何芳菲。她似乎忘記上次一面之緣的事情,接過花,和岳靓進行貼面禮。
何芳菲:“謝謝。”
陸星辰在一旁像個醋精:“我說你剛從國外回來,她偏說要跟你貼面禮,有必要嗎。”
任芳菲回頭瞪他。
岳靓笑着正要進門,陸星辰阻止說:“你幫我上去叫一下邊野,我打他電話沒人接。”
讓她一個人吃他們倆撒的狗糧,實在有些不人道。不如拉一個人陪自己一塊兒吃。岳靓很快來到樓上,直接輸入密碼進門。
家中仿佛沒有人,大概是去了健身房。
岳靓準備幫他收拾卧室,進去了才發現床上有人。
他在睡覺,很沉很沉。
似乎在做夢,總感覺平靜的面容之上是帶了點笑的。
像他以前在教室裏午睡時。
她經常會為了讓他睡醒後第一時間看見自己,就趴在他旁邊,看着他睡。
偶爾還會跟着睡着。
岳靓輕手輕腳地躺在他旁邊,枕着一邊胳膊,靜靜地看着他熟睡中的面容,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這一刻她并沒嫌厭他,反而想親親他。
像過往一樣。
她也的确這麽做了,湊過去親他,靠近的過程中,被他睜開眼睛發現。
然而四目相對,兩人皆是平靜。
“我…”
岳靓一開口,他突然親了過來,先是在她唇上啄,在她愣住的瞬間,他又吻過來。
一下。
兩下。
他含住她的唇,輕一下重一下地吮,纏着她舌尖,虎口托住岳靓的側颌,就着這個姿勢深深淺淺地親了會兒,再勾住她的腰肢帶進懷中,徹底不放開。
這個吻是很幹淨純粹的,不摻雜任何情–欲。岳靓沒有半分生理上的抗拒。事實上,他的熱情讓她喜歡得一塌糊塗,根本不容她分神想其他的,只想和他就這樣,這樣順理成章。
“崽崽…”他貼着她的唇角輕聲呢喃,“我愛你。”
岳靓一怔,睜開眼睫看他,他還閉着眼,似夢非醒地拱着她的頸窩。
頭發撓得她下颌癢癢的。
她有點怕癢,仰起脖子享受歡愉和痛苦。
他拱了一會兒就不動了,呼吸也變得均勻。
他竟然睡着了。
岳靓哭笑不得,裝啞忍着。
避免發生上次的不愉快,她覺得自己應該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又近距離盯了會兒他的臉瞧,起身下床。
她走去窗前,挑開窗簾邊角讓陽光落在他的背上。
邊野背對窗,背對着光,也背對岳靓,緩緩睜開眼睛,裏面不見半分剛睡醒的迷茫。
飄窗臺上放着本書,岳靓背對着床翻了幾頁,發現他醒了,便放下書本過去和他說話。
“師兄叫你下去吃飯,他介紹女朋友給我們認識。”
邊野已經靠坐床頭,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目光随意落在被子上,沒怎麽敢看岳靓。
岳靓以為他還沒睡醒,去櫃子裏幫他找衣裳:“穿什麽?”
邊野說:“都行。”
衣櫃裏其實沒什麽好挑的,不是正裝就是休閑裝。
正裝不多。
這種場合也沒必要。
岳靓随意給他挑了一身,見衣櫃裏的情侶款毛衣,無聲翹唇,關上櫃門,轉過身看着他。
陽光将他整個籠罩住,他的頭發微微淩亂,有股慵懶勁。身上的白色短袖不怎麽寬松,足以看清胸肌線條。身體還在被子裏,并沒有第一時間去穿衣裳。
岳靓想到什麽,兩只手虛虛地捂住眼睛,露出指縫看人,調侃地說:“我出去等你,你慢慢穿。”
邊野低着頭嗯了一聲,落在身側的手在她離開後一點點攥緊被子。
他刷牙的時候,她又進來兩手環胸靠在門框邊。
“昨晚睡得很遲?”岳靓從鏡子裏觀察他。
“嗯。”邊野吐掉牙膏沫。
“看書的?”
“失眠。”他說,也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幹嗎?”
岳靓搖了下頭。
失眠後再睡着的情況下極容易陷入深度睡眠,一些半夢半醒時的無意識行為會讓當事人定義為夢境。
這是很正常的一種現象,而且清醒後大概率不記得做過什麽。
所以他主動親她,只是因為他覺得在夢裏。
唉。
聽見她嘆氣,邊野從電梯金屬壁裏看她,愁眉不展的。
“怎麽了?”他問。
走神的岳靓慢半拍回神,看向他的時候視線放在他的唇上,聯想起之前的吻,大腦突然間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說:“我在想,我怎麽活的還不如在夢裏。”
邊野:“……”
是。
他最初以為在夢裏,所以才敢肆無忌憚地親上去。
可當他說出“我愛你”後,她不是像以往的夢裏推開他要分手,他就意識到這個夢的真實性。
他應該立刻停止,向她道歉。
但他沒有。
還裝睡。
他能感覺到心裏似乎有東西在慢慢地滋長。
無法阻止。
–
廚房裏的兩人在忙碌,客廳裏的兩人在看電視。
何芳菲給他們送來一小盤切瓣的橙子返回廚房。
岳靓這個人平常不看電視不饞,一旦打開電視遇到一眼相中的電視劇就很容易變得專注。
她在廣告時間裏去拿橙子,意外發現邊野在看她。
不知看了多久。
被她發現也不慌不忙,若有所思地轉向電視。
搞得岳靓自己都不确定,偷偷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檢查自己臉上有沒有髒東西。
邊野視線又回到她身上。
她第一時間察覺,切換攝像頭,慢慢對準他。
邊野沒避開,沒阻止,任她明目張膽地給自己拍照。她的笑容也在嘴邊擴大。
飯桌上聊起一些健身房的事情。
任芳菲說:“那時候邊野一走,就有搭讪不成的女人纏着我們吧臺要他電話。有一次我給了我自己的,夜裏收到短信我沒理,她又打電話過來,我就讓我哥接。第二天她就來辦退卡,看我哥的眼神別提多古怪了。”
估計是誤會成了兩個男人的戀愛。
岳靓有些忍俊不禁,又怕冒犯邊野,飛快看了一眼旁邊,他像個沒事人似的,于是她就大大方方地笑了出來。
陸星辰也笑:“還別說,我真懷疑過他性取向,有段時間可給我害怕死了,就怕他對我有興趣。”
邊野撩起眼皮子不太客氣地看過去。
“你瞪我幹嗎?”陸星辰和岳靓碰杯,“這麽想能怪我嗎?我師妹這樣的你都嫌棄…”
“我幾時嫌棄了?”邊野淡淡打斷。
陸星辰故作誇張地捂住當初在健身房被邊野揍過的臉,嘶嘶地對岳靓說:“他不承認。”
岳靓抿着唇角笑了笑,察覺他看過來的視線,便也轉過頭看他。
目光碰撞的幾秒後又不約而同收回。
邊野主動和陸星辰碰杯,暗暗為誤會而揍他的兩拳道歉。
陸星辰并不知曉,見邊野把一罐啤酒喝了見底,想起什麽說:“從我爸那兒撈了瓶好酒,挺長時間了,等我一下。”
他拿來了一瓶五糧液。
岳靓:“白的?”
“沒喝過?”任芳菲司空見慣地發杯子。
“和我爸小酌過…”還是那會兒高中畢業考上大學的時候,喝多少不記得,反正不怎麽能喝。岳靓沒說後面這話,看邊野——微微蹙着眉頭呢。
“一人一杯。”陸星辰說。
這話就應該在他倒第二輪的時候連同杯子拍他臉上。
岳靓和任芳菲喝完,趕緊吃了口菜,聽陸星辰叫了幾遍邊野名字也沒回應。而等她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舉杯和陸星辰喝了。
似乎只喝進一點。
吞咽時五官都皺上了,臉頰和耳朵泛着層微醺的淺紅。
“來點飯?”陸星辰問他。
邊野緩緩搖頭,等不見陸星辰問其他人,他便準備問問岳靓,就見她和任芳菲聊得極為投緣。
眼睛很亮,裏面像有星星似的。
喝過酒除了嘴唇的顏色深點,不見半點上臉。
她會喝啊。
說的“小酌過”是真的。
他眼前伸來一只手揮了揮。
是陸星辰,好笑問:“幹嗎呢,盯着我師妹看,喜歡啊?”
邊野雖然臉紅着,但眼神還算清明,并沒有掉進陸星辰臨時挖好的坑裏。
他搖頭,也不知是否定喜歡她,還是表達失陪,起身離開了桌。
“怎麽了?”岳靓連忙問。
陸星辰說沒事:“他一喝酒就這樣,去衛生間清醒了。”
岳靓見他的背影和正常人沒兩樣,也就随他去。
“來,再走一個結束。”任芳菲對她說。
“一起一起。”陸星辰連忙湊熱鬧,“可算帶我玩兒了,跟邊野喝酒沒意思。”
岳靓右手邊有兩個杯。
一杯一口能完,是她的。
還有一杯剩大半,是邊野的。
她拿了自己的杯,先碰了邊野的杯,然後再去碰他們倆的:“祝我心想事成。”
任芳菲看出她喜歡邊野:“祝你早日脫單。”
岳靓心說我已經脫單了,只要把人牢牢拴住就行。
“師兄也祝你。”陸星辰喝下酒又說,“挑點好的,邊野不行,他不喜歡你。”
“說什麽呢。”岳靓暫時還沒想公開。
“我剛問了,他搖頭。”陸星辰學他的樣子搖頭,“不喜歡。”
酒像刀子一樣滾進喉嚨裏,岳靓放下杯子沒說話。
時間過去半個小時,邊野最後往臉上撲了遍冷水,打開門出去,岳靓斂着眸子坐客廳沙發裏似乎在發呆。
他走近,她也沒有反應。
“師妹,你電話響了!”陸星辰在桌上喊。
邊野又看了她一眼,見她身子微動:“我去給你拿。”
已經吃結束了,這對情侶還在聊着天抽煙,所以暫時沒離桌。他們酒杯都空了,包括他的。
“你的被她喝了。”任芳菲眯着漂亮的眸子說。
邊野在心裏默默地算着她喝了多少酒,拿上來電備注是“媽”的手機回到客廳。
來電已斷,岳靓懶洋洋回撥。邊野坐她旁邊,隔着一個人的位置看她打電話。
“吃了,晚上不回,明天…明天再看。”她察覺邊野的注視,側過眸子看他,“看什麽?”
邊野想說我看你醉沒醉,就聽她又說:“沒男朋友給你們看,騙你們的。挂了。”
電話一斷,她就把手機放沙發上,墊子彈性很好,手機彈到了邊野手邊,砸得他小指一麻。
“需要我陪你回去嗎?”邊野記得合約第二條。
“不需要你。”岳靓說,“我有嚴城。”
有點猜到嚴城是誰,邊野點了點頭問:“吃點水果嗎?你好像喝了很多的…”
“師兄!”岳靓現在不想聽他說話,高聲打斷,“我先回去了!”
“不休息會兒?”
“不用。”她拿上茶幾上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我叫了滴滴,一點事兒沒有。”
邊野攏眉看着還挨着自己小指的手機,在心裏判斷她最後一句話有幾分真實性。
一分也沒。
他拿上手機告辭,對過來送客的兩人說:“我送她上車。”
中午的電梯很好等,邊野追出去的時候,她正進電梯,食指在-1和1之間晃了晃,按中後者。
邊野松了口氣,朝她臉上望去,她已經閉上眼睛。電梯不過才下了四層,她就開始打盹,細微地晃了下身子,握在手裏的手機同時掉到地上。
咚地一聲,驚醒了她。
眼中布着少許血絲,眼皮疊得很深。
邊野順勢把手中的手機給她,可她不領情,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蹲下撿手機,還險些一頭撞到門上。邊野扶住她的那刻,她自己也扶住電梯壁,艱難地站穩了。
他松開手,長籲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籲完,她手裏的電話響了。
來電是“媽”。
根本來不及阻止,她就滑下接聽貼放耳邊:“媽。”
邊木蘭:“…?”
邊野:“……”
1層已到,岳靓接着電話走出電梯,聽不見聲音,她還看一眼确認是否是通話狀态。
邊野跟上去,湊近了手機話筒,對邊木蘭說:“我等下打…”
“走開!”岳靓推開他,力氣使得大了些,她又險些摔倒。邊野連忙道了句小心,她卻不讓他碰,“我跟我媽說話,你插什麽嘴,過分了你,過分!”
邊上就是花壇,岳靓一屁股坐上去,東倒西歪地唠嗑:“媽,我不是說你過分,我剛訓你未來女婿呢,嘿,威風吧?”
邊野生無可戀地閉了下眼。
“你說邊野?”邊木蘭不确定地問,但确定這個姑娘喝醉了,而且兒子就在旁邊。
“咦,媽你聲音怎麽變了?變好聽了。”岳靓迷惑地看了看手機,“這不是我的手機…”
邊野心說你還能認得不是自己的手機真是為難你,把手機拿過來和邊木蘭解釋。
岳靓望着他,太陽就挂在他頭頂,他也看着她。
她嫌刺眼,把腦袋低下去,起身朝樓裏走:“找手機,找媽媽…”
邊野停住解釋,匆匆挂斷電話追過去。
她進了電梯,眯着眼睛湊近十幾數字的按鍵,臉都快貼上去。邊野沒給她選擇機會,伸手按了22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