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一碗過了底的醋送到她面前。
岳靓仰頭看人，往他手上揮了一下，沒什麽勁，所以沒打動。裏面的醋在碗壁上蕩了一圈留下痕跡。
“我不喝這東西，要喝你自己喝。”
她躺進沙發，呼吸有點重。
邊野把碗放茶幾上，蹲下去問她：“認得我是誰嗎？”
岳靓目光呆滞：“是我那不喜歡我的男朋友。”
邊野：“……”
她過長的頭發有一半垂落在地上，還有幾縷發梢從頸旁延伸至臉頰側颌。她想把頭發吹開，混着酒味的呼吸拂到邊野臉上。
邊野幫她把頭發撥走，手指停在她側颌那裏，嗓音有點啞：“誰不喜歡你了。”
她沒什麽反應，也不知聽進耳中沒有。就算聽清楚，以她現在的狀态也回答不了。
沒了頭發的幹擾，岳靓的眼皮漸漸沉重，在和他的對視中睡了過去。
邊野坐在地上，盯她良久，将自己的一只手臂放去她頸下，讓她可以睡得舒服點。
他側過腦袋枕在她旁邊，額頭抵着她的頭，緩緩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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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在外面喝這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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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岳靓上午回到家，母親萬芳就一直在給她上教育課。
岳明成在一旁吃瓜，戴着老花鏡刷手機，時不時笑兩聲：“喝一個女婿回來還好，喝到最後一個人回來，這酒不就白喝了嗎？”
萬芳接話：“都說是騙我們的，哪有女婿哦？”
“誰說騙你們的了？”岳靓拿開揉按太陽穴的手，“我說的‘騙你們的’是騙你們的。我真的有。”
萬芳都快被繞糊塗了：“你把他叫過來，我這一桌子菜不能浪費，中午讓他來吃飯。”
“我…”岳靓話音急轉，“昨天剛喝了那麽多酒，他難受，今天來不了。”
萬芳一副我就知道是這個樣子的神情，說：“照我看，人家宋阿姨的侄子就不錯，又高又帥，有工作有人品，你不滿意什麽？”
“我沒什麽不滿意的。”岳靓煩躁說，“我就是不喜歡他，我有喜歡的人了。”
岳明成突然笑出來，一針見血地道：“我知道了，你喜歡他，他不喜歡你，是不是？”
微信響了一下，是嚴城發來的消息。
岳靓實在被父母倆念叨得頭疼，晃了晃手機說：“有人找我。”
她趿上拖鞋從沙發一溜煙兒地蹿出了門。
萬芳一臉不相信地從廚房的窗戶往下看，正好能看見樓棟拐角樹底下站着的男人，對岳明成說：“是嚴城那孩子。”
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岳靓因脫離父母說教而心情雀躍，下樓都是開心的。這狀态落在嚴城眼裏又是另一種意思。
嚴城往她腳上看了一眼：“來我姑姑家做客，聽她說你回來了，所以問你一下。”
岳靓讪笑：“昨天喝的有點多，回來挨訓呢。”
小區裏的環境還算可以，兩人就邊聊天邊散步。快到中午了，萬芳打她電話，讓她把嚴城帶回去吃飯。
估計是今天的風刮得比較順，即便不是免提通話，嚴城也把萬芳的話聽了個清楚。
他笑着說：“打擾了。”
岳靓捂住話筒，想說你怎麽可以未經我允許回答呢。想了想，她又咽下滾到嘴邊的話，還想一頭撞死。
吃飯的時候邊野打來電話。岳靓匆匆說了句是院長，飛快滾回卧室接通。
“醒酒了？”邊野問。
“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再不醒酒你得去醫院看我。”岳靓無語。
他應該剛到家，電話裏傳來打開冰箱門的聲音，也不問她昨天的事情記得多少，有沒有斷片。
岳靓聽見他喝水的咕咚聲，再然後他說：“挂吧，明天見。”
她看着被挂斷的手機，努力回憶昨天。
昨天傍晚她在邊野的床上醒來，家裏不見他人，廚房煲着粥。
而手機裏有邊野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
說他回一趟家。
還能是哪個家？
徐家。
他剛從徐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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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徐招娣電話的時候，岳靓正在接診座位上打盹，哈氣連天的。
聽她報上名諱，岳靓頓時打起精神問：“找我有事？”
徐招娣嗓音裏帶着笑：“這不是多年不回來想你們了嘛，問問老同學現在好不好。”
“托你的想念，還不錯。”岳靓肯定自己的號碼是任蓉蓉給她的。
“聽說你跟我哥在一家醫院做事？”徐招娣問。
“如果不是聽了這個事，你應該也不會打電話給我吧？”岳靓打趣地回。
“你們談了？”
“誰？你哥？和我？”岳靓俏皮一笑，“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這半真不假的口吻，讓徐招娣有點拿不準他們談沒談。
只她跟邊野溝通時，他總是愛搭不理。
多年前被攆出國的屈辱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徐招娣覺得如果從岳靓這裏出發，或許能讓邊野自亂陣腳。
“有時間嗎？出來坐坐。就我和你。”
“好啊。”岳靓答應下來。
時隔将近快十年，要說徐招娣是突然興起想會會老同學，恐怕沒有幾分信服力。
岳靓正琢磨她的動機，門口來了個人。
“岳醫生。”賈新逸捧着錦旗，“我來給你送這個。”
她都還沒來得及起身，錦旗就送到了她的手上。她注意到賈新逸手上的婚戒沒戴。
而且怎麽說呢，整個人容光煥發，有種解脫的感覺。
“我已經跟她離婚了。”賈新逸的口吻像在告知老師。
岳靓不作情緒地點頭，借着打開錦旗轉移話題：“謝謝。”
賈新逸說：“我星期六檢查的時候你不在，張醫生就說幫我看一下，情況還不錯。單子在這裏。”
他從自己肩上的黑色背包裏拿出檢查報告給岳靓。
岳靓看過面露欣慰：“是不錯，以後要保持作息正常，生活習慣也要維持一個健康的狀态，相信你以後會遇到更合适的。”
賈新逸對她表達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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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下班，岳靓收到了徐招娣發來的地址。
她看完後給邊野發消息：【晚上你直接回家吧，我有點事情。】
邊boy：【[驚訝]】
岳靓決定故意逗他：【嚴城約我了。】
邊boy：【好[微笑]】
呵，好你個頭。
你個混球。
地點在她們當年的高中附近的一家沙縣小吃店。
進門後岳靓差點沒認出來她，不過還是有幾分高一徐招娣的影子。
徐招娣主動坦誠：“去的第二年和同學打架，鼻梁被打壞了，後來好的時候就順便墊了一下。”
岳靓點了份西芹蝦仁馄饨：“你真是走到哪都是個惹事精。”
“能活着回來都不錯了。”徐招娣挖苦自己。
“挺好看。”岳靓欣賞她的臉，“比以前面善了許多。”
徐招娣：“……”
環顧店裏的環境比以前好，大概是換了老板的緣故。
徐招娣嘆了口氣：“我們第一次談判也是在這裏。當時為了邊野，現在你願意來也是為了他吧。”
“就不能是為了你？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岳靓嗤地一笑，起身去冰箱裏拿汽水，“你要嗎？”
“我最近在控制碳水。”徐招娣拒絕。
“你不胖呀。”岳靓開了一瓶回到座位，咕咚咕咚喝下半瓶，給徐招娣看饞了。
她戒碳酸飲料已經大半年，喝一瓶也不打緊，便也起身去開了一瓶，和岳靓碰了一下瓶頸。
這會兒是學生們上晚自習的時間，店裏并不忙。
她們點的食物很快上桌。
太燙了，兩人都沒有第一時間動筷子。
徐招娣找話聊：“我那時候就好奇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想這麽多年都想不明白。”
“哪件事？”岳靓裝糊塗。
徐招娣哼道：“別裝，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
“真的記不太清了。”
徐招娣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好看，冷笑着看了會兒岳靓，結果臉色又緩和了，說：“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怕你拆穿。”
岳靓挑了下眉：“不怕你叫我出來幹什麽？”
玻璃門被從外面推開，迎賓感應器挂在門上：歡迎光臨！
說是晚自習時間，竟然還有學生出來吃飯。
“懷念我們當年逃課的日子了。”徐招娣望着學生，另起話題。
岳靓唯一一次逃課就是跟徐招娣來這裏。
她在這裏威脅了徐招娣。
叫徐招娣以後看見她躲遠點，不要欺負同學，不要再罵髒話，不要再做令她不爽的事情。
字字不提邊野，其實字字都為了邊野。
現在想起來，徐招娣就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竟然會怕岳靓？
是，應該怕的。
她當時怕被拆穿，她無法接受一個坐着牢的殺人犯變成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有她那因為失去丈夫寵愛就去和丈夫的兄長搞在一塊兒的母親。
這些都是她的恥辱。
為什麽三個姐姐不是，為什麽只有她一個人承受了母親的背叛。
離開店裏，兩人就沿着高中外面的馬路上散步。
徐招娣開玩笑：“什麽時候嫁到我們家來做我嫂子？”
“免了吧，有你這個妹妹，嫁過去還不知道能活幾天。”岳靓笑問，“況且，我有說過我和你哥哥在一起嗎？”
“你總不能否認你那時候喜歡他吧？他那樣一個人，又膽小又懦弱。你為什麽會喜歡？”徐招娣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岳靓打着哈哈：“你想了這麽多年都想不懂，就不要想了，好好做你的千金小姐。”
徐招娣冷笑：“你這樣可真讓人讨厭。”
“我讨人喜歡的時候，也不見得你有多喜歡我。”岳靓伸手攔出租車，沒什麽好态度地問她，“開車來的？”
徐招娣生氣：“打車。”
岳靓把車讓給她：“去吧。”
“不一塊兒走？”徐招娣轉了下眼珠子，“先順路送你回家，然後我再回去。”
岳靓說省省吧：“萬一你知道我的地址，半夜三更摸我家裏報複怎麽辦，我會怕。”
徐招娣一只腳邁進車，又轉過頭壓嗓子對岳靓說：“你之前問我，找你出來是不是怕？是。”
岳靓保持微笑不言語。
徐招娣就湊到她耳邊，像惡魔在低語：“我是怕時間太久，你和他會把我忘了。”
徐招娣說完坐進車裏，沖岳靓揮手再見，關上車門。
岳靓站在原地目送，嘴邊的笑容過很久才慢慢褪到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