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喬不是嬌
是喬不是嬌
褚曼寧正在糾結如何回複,眼角餘光卻瞟到沈慕喬連托運的行李都沒等,便步履匆匆着向着海關走去。
她一愣,心中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領了兩人的行李便也快步追了上去,人群裏卻哪裏還有沈慕喬的影子?
另一面,宋白楊遲遲等不到褚曼寧的回複,等再打去電話的時候,卻是忙線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日一別,竟整整将兩人分隔了三年。
再相見時,已是別樣滋味在心頭。
而沈慕喬呢?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實在滑稽。
演了一部破産的戲碼,家裏還真就出了事。
也怪她不仔細,明明沈晏秋當時反常地熬了好幾個夜,她卻只當是尋常瑣事。
喬昕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打擊的,因而礦難的事沈晏秋自然不會更她提及,更不用說是環保出問題被勒令關停的事。
再者,她當了幾十年的富閑太太,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家裏發生的事,除去悲傷,也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
她的父親,因為不肯抛下她們母女去外面“避風頭”,被砸了車不說,還被一棍子打進了醫院。
當看着進進出出的人幾乎将家裏搬了個空,喬昕坐在椅子上掩面而泣的時候,那一刻,沈慕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
她深切地感受到,有時候,人的長大,真的是一瞬間的事。
什麽愛情,什麽初心。
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好像一下子就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說句大實話,她過去雖然在地上走,心卻是飄在半空中的,偶爾也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只要想要的,哪裏有得不到的呢?
可現在,沈慕喬的腦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回去繼續完成學業嗎?
家境再難,總歸還是有辦法的。
可是她要怎樣抛下已然脆弱不堪的母親和身在醫院飽受威脅的父親呢?
她去到醫院,直白地問沈晏秋,家裏到底還欠多少錢。
沈晏秋先是驚訝于女兒的變化,繼而坦白了剩下的數額。
産業得以變賣的情況下,大概還差兩個億,前提是買家不趁人之危壓價。
沈慕喬站在那裏,默默記下了這個數字。
兩個億。
過去她對金錢其實沒什麽概念,想做什麽事,壓根就不考慮物質成本。
現在在腦子裏算計起來,才覺得一分一厘都來之不易。
她是有許多家境優渥,甚至財富遠超于沈家的朋友,可是再親密的關系,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拿錢出來,豪氣地說替你還了。
當褚曼寧終于找到合适的時機,跟沈慕喬提起那則短信時,沈慕喬的心卻已然容不下這些糾葛。
畢竟,現在的她根本沒有條件去到美國,跟他一起進步成長。
讓人家放棄大好前程,回來跟她一起負債?
呵,也不大人性吧?
于是,沈慕喬只是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褚曼寧便也什麽也沒回。
相隔十二小時時差的宋白楊,則第一次感受到了沈慕喬的決絕。
酒精的作用漸漸顯現,過往的點點滴滴就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裏閃現。
他微微一皺眉,将杯中剩下的伏特加一飲而盡,繼而将空了的杯子倒扣在吧臺上。
起身,然後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三年後,等他因為項目原因回國之時,再次“見”到沈慕喬,已是在汽車電臺之中了。
當熟悉的歌聲傳出時,如果不是因為前方正巧是個紅燈,車子正停在等候線前,宋白楊真懷疑自己會不自覺地急剎車。
他起初是不确定的,只覺得聲有相像。
可當電臺主播介紹起剛才播放那首歌的演唱者時,他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演唱者,沈嬌。
還記得她曾經用過的網名——是喬不是嬌。
而如今,她卻已經易了名,離了他,換了身份,走上了一條全然不同的路。
九十秒的紅燈很快過去,後頭響起的喇叭聲也給不了宋白楊感慨過往的時間。
他關了電臺廣播,便一個油門向前繼續行駛。
忙碌的一天過後,回到臨時出租屋中,宋白楊打開筆記本,手卻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地,在網頁上搜索了“沈嬌”兩個字。
頁面上很快跳出了她的信息。
有圖片,有新聞,甚至還有gg代言。
宋白楊鬼使神差地就點進了她的微博,一條條地往下看。
微博裏除卻代言推廣,最多的就是沒配任何文字的圖片。
有自拍,更多的卻是日常風景或是吃過的美食。
看來,她好像過得還不錯。
還是跟以前那樣喜歡周游世界,四處“拔草”“種草”的。
宋白楊喉頭一動,關閉了網頁。
他的整個人就這麽向椅背靠去,雙目緊閉,也不知是在思考着些什麽,還是幹脆什麽也沒想。
也沒閉着眼睛多久,桌上的手機便急不可耐地震動了起來。
來電的是傅教授,跟他談的正是項目的事——說起來,當年他要放棄科大的學位去國外,學校那邊死活不肯放人,只有傅教授鼓勵他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還幫着在學校那裏說了情。
結束通話後,宋白楊看了眼時間,23點59分,不由一笑。
進了這個圈子才知道,那些教授們個個都像是鐵打的人,寫起論文做起研究來,一直忙到淩晨一二點鐘都是常事。
當然,他卻還算是個“惜命”的人,輕易不這樣折騰自己,除非是失了眠——比如今晚。
既然無法安心入眠,他索性便也就打開MATLAB,繼續搗鼓起模型來。
覺得累了,自然而然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已是清晨七點,他沖了澡,簡單吃了早飯,便又回到筆記本前。
說起來,現在的網站算法也真是“智能”,大概是昨天在網頁上留下了搜索“沈嬌”的記錄,今天一登錄某軟件,便有新聞跳出來,正中間的位置就放了她的照片。
宋白楊一皺眉,想也沒想就點了個叉,打開模型結果,準備撰寫報告。
寫了一半,卻覺得莫名有些心煩意亂,怎麽也寫不下去。
他站起身來,随手拿了件外套往身上一穿,便往外走去,可去到哪裏,他卻也沒個目的地,仿佛一個無家可歸之人,在外頭四處游蕩。
七點三十,正是上班高峰期,B市的馬路早就被各色車輛占領,還不時來幾聲急躁的喇叭聲,處處透露着匆忙。
宋白楊就這麽慢悠悠地在馬路邊走着,相較于那些步履匆匆的人們而言,就像是個異類。
他的目光向那些車看去,從他的角度,其實是不大看得清車裏究竟坐了什麽人。
于是,宋白楊忍不住地會去想,她是不是也坐在某輛車裏,恰巧經過這裏呢——從微薄的定位顯示來看,她,現在似乎也在B市。
思來想去後,宋白楊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聊。
這種小概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不會超過百分之一。
宋白楊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回來後才發現有未接電話,并且是個沒有備注過的陌生來電。
倘若只是一個,他通常默認是個推銷的,也不予理會。
不過,既然那個電話“勤勉”地來了三個,可見對方的确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找到他的。于是,宋白楊回撥了過去。
對面倒是很快就接起了他的來電,并且語氣聽上去十分熱情——接電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高中時的班主任,老楊同志。
“喂,小宋啊,你那個項目做得怎麽樣了?”
老楊這話雖是個問句,但顯然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宋白楊回答,因為宋白楊才剛一張口準備說些什麽,老楊便已然把話題帶到了別處去。
“我聽說你從國外回來了,現在就在B市?年輕人有魄力,有出息啊。我從你高中的時候就看好你了!”
他先是上來就是一頓誇,最後七拐八繞的,終于繞回了正題上。
“是這樣的,你看,現在臨近高二期末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請你過來給學弟學妹們講講?哈哈。”老楊尬笑三聲,然後繼續說道:“畢竟朋輩之間的榜樣力量,還是很強的嘛。”
見宋白楊遲遲不語,老楊又說道:“嗯……你能來當然是最好的,不過要是實在忙,脫不開身……”
“還有別人會回母校嗎?”
就在這時,宋白楊突然開口問道。
“嗯?”老楊倒是愣了一愣,沒想到宋白楊會突然抛出這麽個聽上去有些奇怪的問題。
他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重新醞釀詞藻。
然而,還沒等他醞釀完,宋白楊卻又開口了。
“好的楊老師,你把時間說一下,我提前做個安排。”
這便是答應了下來。
老楊又是一愣,繼而麻溜地把時間一報,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這搞科研的果然腦回路跟常人有所不同啊。
宋白楊沒有再多問什麽,道了聲“到時候見”,便挂了電話。
他有那樣的“一問”,是想知道她會不會回母校。
不想聽到答案的原因,說起來卻是矯情了——或許,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是為了她才回去的吧。
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又真的會去給一群高中生做演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