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離別的人會再相逢
離別的人會再相逢
對于明星而言,再嚴密的行程,也架不住透風的牆。
沈慕喬是駕着私家車回的玉成,可到了校門外時,卻早有記者扛着相機在那兒等着,一見到她的車,個個都跟蜜蜂見了蜜似的蜂擁而上。
好在玉成的安保系統畢竟不是擺着看的,她開車直入以後,那些記者“朋友們”便被無情地攔在了門外。
回玉成演講一事,經紀人梅姐原先是持反對态度的。
理由很簡單,不但沒法産生經濟效益,還控制不住輿論報道——現在的高中生個個自媒體玩得溜得很,難保現場出個什麽意外,就成了黑點被曝光在網絡之上。
而沈慕喬堅持回去的理由則更簡單:
就是想回去看看。
三年的浮浮沉沉,讓她看盡世間炎涼。
回想起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最先想到的,還是那個承載着她愛“恨”糾葛的地方——十七八歲的她,即便是恨,又哪裏會真的徹骨呢?
B市的夏天總是來得晚些。
六月的天,風吹在人身上,還是帶來絲絲涼意。
沈慕喬走出了車門外,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兩下胳膊。
另一面,宋白楊站在報告廳臺上,完成了他的演講。
就在這時,底下突然起了一陣躁動,卻好像不是因為他。
宋白楊擡眸,目光跟着躁動的來源,向着報告廳門口看去,眼睛卻好像一下子被鎖住了一般,定格在了那裏。
她似乎真的很喜歡紅色。
第一次見面時穿着一襲紅色長裙,今天也是。
大紅大綠的顏色原本很容易襯得人俗氣,到了她這裏,卻是人将衣服襯托得更亮麗了。
她好像還是那個樣子。
又好像不是。
“宋學長,宋學長?”
主持人在他耳邊連喚了兩聲,才将他的思緒給硬生生地拉了回來。
臺下已經恢複了鎮靜,六百多雙眼睛正齊刷刷地看向他,像是在奇怪他為什麽還原地站着不動。
宋白楊一愣,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繼而收了稿子,走下臺去,退至角落。
她一定也看到他了,可她臉上的笑容,卻沒有因此而增減半分。
對她而言,大概,一切真的早就結束。
主持人在臺上對下面的同學介紹說他們倆當年是同班同學,班主任正是現在高三的年級部主任楊老師。
老楊面帶驕傲地站起來向同學們揮了揮手示意。
站在臺上的沈慕喬,神情卻像是他們從沒有認識過一般。
宋白楊皺眉。
他沒有聽完她的演講,只聽了段開場白,便朝着門外走去了。
此刻,所有學生的目光都被新晉小歌後給吸引了去,又怎麽會有誰注意到他的離開呢?
只除了一人。
可惜,背過身去的他,又怎麽能覺察到臺上那人,眼底劃過的失落呢?
在玉成重新遇見宋白楊,是沈慕喬從來沒有肖想過的。
這三年來,所有與他有關的消息,都像是被自動隔絕了一般,可是得益于長久以來的表情管理訓練,如今的她,已不是那個過去喜怒哀樂都直白地擺在臉上的模樣。
所以,她才能如此鎮定地保持着完美笑容——直到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
呵。
沈慕喬幾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
他那麽急着走,大概是,不想浪費時間吧?
她這麽想着,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當初是她選擇分的手,現在又在這裏矯情些什麽?
沈慕喬的異常引起了一旁主持人的注意,她輕聲問道:“咳,學姐,你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沈慕喬這才定了定心神,臉上又重新挂上她的招牌笑容。
結束演講,走出報告廳的時候,沈慕喬看了一眼手表,恰好是下午五點整。
她覺得天好像更冷了。
拿着車鑰匙正準備離開,冷不丁卻在車旁撞見一個人。
“叮鈴”一聲脆響,手裏的車鑰匙就這麽掉在了地上——更準确地說,是掉到了另一輛車底下。
也許并不深,可她若是蹲下去用手夠,卻免不了裙擺拖地。
最讓她猶豫的,還是因為眼前站着的那個人。
那人卻什麽也沒說,拿出鑰匙開了車門,繼而揚長而去。
空曠的停車位上,屬于她的那串鑰匙便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沈慕喬愣了兩秒,彎腰撿起了它。
她原本想問的是,你怎麽還在這兒,可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便就這麽走了,可見在這裏相遇也不過只是個巧合,絕不會是專門為了等她。
他們還是有緣的,只可惜缺點“分”。
回到家中時,經紀人梅宛若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半個鐘,顯然是有事要找她談,還不是一般的事。
沈慕喬放了包,洗了手,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便也走到了客廳,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一天明明沒做些什麽,可不知怎的,她卻覺得累得很。
梅宛若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疊本子,擺在茶幾上,也不跟她客套,直接開口問道:“上次跟你聊的戲,考慮得怎麽樣了?”
沈慕喬喝了口水,然後簡單地搖了搖頭。
梅宛若皺了皺眉,指尖在本子上敲擊了兩下,還是耐着性子說道:“我上回原本也給你推了,可是人家又送來了新改的劇本,誠意擺在這裏,你還是先看看再決定吧。”
沈慕喬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的,梅姐,我不拍戲。把歌唱好,對我來說就夠了。”
這一回,梅宛若顯然沒了耐心,聲調也提高了幾分道:“沈嬌,娛樂圈可不是講究專一的地方,你也別總是把自己擺得這樣高。一集一百萬的片酬,你要唱多少首歌,開多少場演唱會才賺得到?再者——”
“每年通過選秀出來的歌手不說上千也有幾百,多的是像你這樣憑着一首歌火的,可現在呢?他們一個個的又去了哪兒?以你的臉蛋,趁年輕拍幾部戲,把錢賺夠了,才是正理。更何況——”
梅宛若眉梢一挑,話鋒一轉,頓了頓,繼續說道:“說句實在話,藝人服從公司決定,原本就是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的,我現在跟你好聲好氣地商量,是不想讓大家都難看。”
其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倘若沈慕喬堅決要與公司決定相抗,公司便只好采取停止一切活動,将她雪藏的手段了。
那些所謂的“粉絲”向來都是健忘的,別說雪藏兩三年了,就是雪藏個小半年,再出來時,也難保還有幾個會記得你。
沈慕喬的臉色越變越難看,但她終究壓抑住了情緒,只是說了句“我會考慮的”,便站起了身。
梅宛若知道沈慕喬的軟肋在哪裏。
一是錢,二是合約。
十年的經紀約簽在那裏,條款處處彰顯着霸王二字。
可是三年前剛通過選秀節目出道的沈慕喬,又怎麽有的選呢?
那時,梅宛若不擔心沈慕喬不簽合同,或者說即便沈慕喬不簽,對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麽損失。
現在,她自然也不擔心沈慕喬鐵了心與她作對。
于是,梅宛若留下了劇本,再沒說一個字,便離開了沈慕喬的房子。
梅宛若離開後,沈慕喬才回到客廳,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那本劇本。
随意翻了兩三頁後,皺眉,然後将本子摔在了地上。
大理石地板上鋪着毛絨毯子,即便是摔下去的,本子落到地上,也不過起了一聲輕微的悶響。
沈慕喬心裏煩悶,換了身裝扮,便又出了門去。
等紅燈的時候,沈慕喬随意點開了汽車電臺,沒想到裏頭放的居然是她唱的歌。
她這麽聽着,卻只覺得諷刺。
梅宛若的某些話其實說的不錯。
每年像她這樣,因為一首歌從選秀節目裏走出來的,數不勝數,可保鮮期又有多久呢?
再好聽的歌,循環上幾十次,也就厭了。
更何況,對于一個歌手而言,遇到一首适合自己聲線的歌,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是不接劇本,又真的是她将自己擺的太高嗎?
露骨的臺詞與親密戲,披上了“藝術”的皮囊,美其名曰是批判與諷刺。
她知道自己一旦接了這樣的戲,或許知名度會更廣,某些标簽,卻再難以撕掉。
一杯杯雞尾酒入肚,即便酒精的度數原本并不高,她卻也覺得整個人有些犯暈的感覺。
今天回玉成,好像不算是個正确的決定。
今夜來酒吧,更加算不得是個理智的決定。
又或者,将時間往前再推三年呢?
沈慕喬搖了搖頭,阻斷了自己的思緒,笑了——
要照這麽想,她的人生幹脆重活一次算了。
放下酒杯,鼻腔卻沁入一股子淡淡的青檸味,沈慕喬的背不由地一緊,握着杯子的手卻是一松。
眼角餘光中窺到了身旁那人的模樣,沈慕喬慌忙收回了手,臉朝着另一個方向別過去,放下現金便離開了座位。
她是喬裝打扮過的,臉上也還戴着墨鏡。
可她不認為他會因此就沒法認出她來,就像……
就像她也不過只是聞到了青檸味,便一下子想到了他。
“等等。”
他終于開口,沈慕喬的腳步一滞,卻仍是不回頭地向着人群走去,左手手腕卻冷不丁地被人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