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绮眠
绮眠
盈城一中每年給的提前招生名額都得通過一輪考核，二輪面試。
岳绮眠知道，江玉宇就沒打算走中考這條路。
他從小成績就好，初中又在A班，參加了無數競賽，成績永遠吊打年級的大多數人。中考前的兩個月，他拿到了盈城一中的名額。
她陪着他去面試那天，下着小雨。這場小雨已經連續下了多久，她記不清了，只覺今天的雨格外煩人。
可當身旁的少年把傘舉過她頭頂，并且往她那裏偏了偏，她又覺得雨還是下着吧。
但是雨不會一直下，在他們到學校的時候，停了。
“绮眠，我有點緊張。”江玉宇收起傘，突然開口。
岳绮眠疑惑地看向他，見他面露驚慌，皺着眉頭，雖納悶但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江玉宇，你肯定過。”她神色認真地道。
江玉宇笑了，喉間溢出一聲喜悅：“好。”
當岳绮眠得知他綜合考核第一名時，她錘了下那人手臂：“你緊張個屁。”
随後她又彎眼笑了起來，她喜歡的人好厲害，已經拿到市一中的名額了。
她不理解，為什麽都穩了，江玉宇還在堅持每天上學，學霸的世界她不懂。
二班的同學發現，最近岳绮眠課間很少出去玩了，以前這個人只要一逮住下課就到處跑，有時去樓梯口的空曠地打羽毛球，有時拉着小姐妹去別班門口聊八卦，但更多的是去找樓上的一個帥哥學霸，每回回來她手上都有小零食。
但她最近出奇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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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學一看，大班花在做題。
她的座位在靠近走廊窗邊，此刻她沉浸在埋頭半天也不解的一道題。
圈圈畫畫了一堆名詞和數字。
她覺得自己題目都要背下來了，還是不會。
一盒牛奶被放到她桌上，她擡頭看去，樓上帥哥學霸正站在窗外，手搭着窗棂，眉眼彎彎地看她。
“最近怎麽不上樓找我。”江玉宇開口。
“讀書。”他這模樣太招人，岳绮眠努力把視線放在牛奶上，指了指那道題還是朝他看過去，“江玉宇，這題怎麽做。”
“出來，我跟你講。”
于是同班同學又發現了一個現象，之前樓上給班花小零食的帥哥學霸一下課就來到他們班窗邊，準确的說是班花的窗邊，然後兩人湊在走廊的一個角落。大家以為他倆在談戀愛，悄悄一看，學霸在教班花做題。
岳绮眠努力地學着，晚自習放學回家也直接埋頭進了房間，這讓自認是她肚子裏蛔蟲的媽媽難住了。
“我的寶貝女兒，在幹嘛呀？”
她沒有關門，林芸在門口探頭，驚訝地道：“呀！竟然在讀書！”
林芸覺得稀奇，拿起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了忙碌的岳總。
又發了條語音：“你的閨女在讀書，這不得獎勵幾個包包呀。”
岳绮眠正背着文言文，聽着門口的動靜，她爸應該是轉了筆錢，林芸心情美妙地哼起歌。
“媽，你快去挑你的包吧。”
“那我就不打擾眠眠讀書了，不要太辛苦了呀。”林芸哼着歌關上了房門。
屋裏瞬間安靜，她無聲地念着課文。文言文晦澀難懂，又長又繞，她以前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在中考的前兩個月會發奮圖強。
林芸和岳鳴周一直都是以放養的姿态養着岳绮眠，希望她不那麽刻板地讀着書，更注重她的各方面發展。
所以岳绮眠從小到大對什麽感興趣，林芸都會給她報個興趣班，想去就去，不想學了就不學。
岳绮眠從小耐心不足，畫畫學了兩個星期放棄了，小提琴學了兩個月，足球學了四個月，芭蕾舞學了小半年，倒是鋼琴學了兩年，跆拳道也學了四年。
她從二年級開始學跆拳道，碰到的教練都說她有天賦，她也享受同班同學當面背面誇她，誰知一下就學到小學畢業。
林芸和岳鳴周這般放養習慣，也把岳绮眠教成了一個懂禮貌尊敬人的小惡霸。
就是不愛學習，讀不了一點書。
文言文依然晦澀難懂，她一邊往不認識的字上注着拼音，一邊嘴裏念念叨叨。
時間在背起課文來就過的飛快，她才把這篇長文背下，看了看時間，還能背篇短的。
翻來了下一頁，果然是篇短的。
“水調歌頭，蘇轼。”
“丙辰中秋，歡飲達旦……”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又恐瓊樓玉宇。”
玉宇。江玉宇。
這下她再也背不下去後面的了。
等回過神來，她已經在這一頁的最上方寫下了“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逼着自己又把前面背的一篇複習了遍，上床睡覺，明天再背。
第二天課間，江玉宇同她講完一道題後，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首《水調歌頭》。
“你去把你的語文課本拿給我，我的上面沒筆記。”
“我的也沒有多少筆記。”
“快去拿，要八下的。”岳绮眠跺了跺腳兇道。
“好嘞。”下一秒身旁的少年大步上了樓，她突然有點想笑。
當晚她翻開借來的課本，第一頁只寫了個名字，她又随便翻了幾頁，竟然比她的書還白。
她翻到了那頁《水調歌頭》，準備好寫字卻生生愣住了。
這一頁還是白白淨淨，卻被用黑筆畫了一條線，線上是她還沒有背到的後幾句，然後旁邊标着個批注：绮眠。
她盯着那兩個字看了很久，又擡眼看去。
同她一樣，這頁的最上方寫着話：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
“绮”和“眠”還被圈了出來，是她的绮眠，是他寫的绮眠。
字跡隽逸，就同他人一樣。
岳绮眠本打算把“玉宇”兩個字圈出來，再偷偷寫下“我喜歡你”等表白的話，然後再找個理由讓江玉宇注意到，翻開那一頁。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江玉宇不喜歡她…但是他怎麽會不喜歡她呢。
又認真地盯了一會，她擡起筆在那句話下面寫到：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學着上面的形式把“玉宇”兩個字圈出來，又寫下“我也喜歡你”。
把書還回去的時候，江玉宇笑着問：“是不是我書比你的還白。”
“你還好意思說。”岳绮眠佯裝發怒，頓了頓又道，“但是我好像看到有一頁有點筆記。”
“那就說明我有認真聽。”
“……繼續講題吧。”
岳绮眠努力了兩個月，一直到中考結束。
出成績的那一天，她很緊張地坐在電腦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一遍一遍刷着鏈接。
十點五十九分，成績出來。
“岳绮眠，總分439，3A3B3C。”
她看到這便沒再詳細看了，把電腦關了，沮喪地趴到床上，埋進了被子裏。
她再擡起頭時，被子上濕潤一片。
讀個屁的書，又不能上一中。
正哭着，手機鈴響了。
她看了一眼，“愛哭鬼”打來的。
她整理了下情緒，壓下鼻尖酸楚，接起電話：“喂，你不是在集訓嗎？”
“我下課了。”那頭傳來少年清朗的聲線。
她眨了眨眼：“哦。”
“成績出來了，多少？”少年直接地問。
“439，3個A，全及格了。”她故意仰着語調，有點驕傲地說道，“比我第一次質檢高了一百多分呢，這下我有高中讀啦。”
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散漫的笑：“太厲害啦！我們绮眠，真是太厲害了！”
“等我這周末回去，幫你填志願啊，有沒有什麽喜歡的學校？”
電話那頭繼續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岳绮眠垂着眼，半晌她低着聲音：“沒有，你直接幫我填吧。”
兩人又扯了好些話，她聽到那頭傳來上課鈴，才挂了電話。又把電腦打開，把成績截了下來，發給了江玉宇。
那頭連發了三個表情包：女王牛批GIF，小紅心點贊GIF，牛啊牛啊GIF。
江玉宇給她填志願時，又是查各種招生簡章學校官網，又是去打聽宿舍環境食堂質量的。
林芸走過來瞧了瞧，笑着道：“我當小宇在幹嘛這麽認真呢，原來是給眠眠填志願呀。”
岳绮眠在一旁玩着手機，但注意力全在旁邊的人身上。
他會時不時問：“喜歡盈江那片區嗎？盈江外國語很适合英語好的，只要英語口語說得過去，去面試就會過。”
岳绮眠搖搖頭：“我英語就是走運踩點才A的。”
“盈南五中，食堂大，宿舍環境好，去年的招生線也跟你接近。”
岳绮眠搖搖頭：“食堂太大我會沒有安全感的。”
江玉宇笑了，偏頭與她對上：“岳绮眠，你怎麽那麽挑。”
少年同無數個過去揚着唇笑，岳绮眠只定定地看着，眼睛也不眨。上了高中可就不經常見面了吧，他會不會同其他女生這樣笑。
最終還是選擇了盈江外國語。
岳绮眠偷偷用地圖看，從盈江外國語到盈城一中，打車只要二十五分鐘，而且周末放假兩個人回家也能見到。
她這才從壓抑的心情平複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