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節目錄

撐腰

淮京頂級的別墅區。

得到內線消息的李袁匆匆來拜訪霍宏,偏偏這時候霍宏正在給佛像誦經。

李袁不敢輕易打擾,半小時過去,那邊流暢的誦經聲結束,他才終于表露出焦心不安: “霍董,大事不好了,陳嶼那小子跟着丁巍結交了蔣氏的高層,我真是大意了,沒想到他們會走這一步。”

霍宏倒是不急,依舊悠悠閉着眼,雙手朝佛像合十,格外虔誠的模樣。

禮畢,他緩緩睜開眼,才帶着手中的佛珠轉身坐回沙發,給出辦法: “陳文輝都意外死了,這麽些年過去,總不能讓他兒子和老爺子跟他分別太久。陳文輝之前送進監獄的會計主管叫賈鵬,前段時間出獄了,日子應該不太好過,你找個靠譜的手下,下午就過去看看,帶些錢和東西,聊表慰問的心意。”

這話的意思,清清楚楚。

當年留下陳嶼和老爺子,算是大發慈悲,原以為他們會茍且偷生,不成想,造成了現今為難他的局面。

那就斬草除根。

什麽都不必留了。

李袁在霍宏身邊已經快二十年,表面拜佛,內裏惡毒不擇手段,他最明白了。

而後霍宏的秘書給了他一輛車鑰匙,李袁去到車庫發現是輛裝滿了汽油油桶的面包車。

秘書在旁邊繼續轉達: “霍董說,這車和裏面的東西由您找人交給賈鵬,算是解決當年遺留的錯誤。”

李袁瞬間會意,先前憂愁的表情此刻一掃而空。

斬草除根。

當然是火燒最徹底。

陳嶼過了這麽長時間的好日子,今天也就到頭了。

*

日落傍晚。

即便白天裏晴空萬裏,在這個未立春的氣節,天色暗下來,溫度也極冷。

陳嶼一回來就被姑姑擔心着使眼色,老爺子則滿臉怒火,氣得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 “跪下!”

怒喝倏地響起,就連院子枝頭的鳥雀也被驚到,撲棱棱飛遠。

陳嶼靜默一兩秒,雖不知怎麽回事,但仍舊本着孝道從容跪下去。

老爺子把裝在文件袋的照片摔在他面前,沖力作用,些許照片從裏面滑出來,露出林妧靠在他懷裏學沖浪板的笑臉與身影。

瞬間然原因,陳嶼将照片裝回文件袋,妥善安放在旁邊的桌上,主動開口: “爺爺因為這些照片生氣”

“你還好意思說,是不是想氣死我!陳家怎麽出了你這個陽奉陰違的不肖子孫!”

老爺子本來打算天冷早點吃飯休息。

吃飯前,收到學校寄回來的照片,南島之行本來沒什麽不妥。

事實上,去年時,陳嶼就想安排姑姑和老爺子同去。

但老爺子不感興趣,離不開這生活了幾十年的院子,拒絕了。

姑姑放心不下老爺子,還要開着古董店,也就不去了。

但這次南島之行的照片裏,陳嶼跟一個女生很親昵,就他習慣冷然的表情在看那女生時都專注柔和不少。

“不肖子孫。”陳嶼重複着這個詞,并不委屈,平靜說着: “我從未忘記過陳家的血海深仇,走到現在,我問心無愧。”

站在旁邊的陳婉替這爺孫倆着急,看他不示弱,忙引導: “小嶼,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沒什麽要解釋的嗎”

“……”

陳嶼扯了扯嘴角。

不屑辯解,能有什麽誤會。

而後,他眸色沉靜,敘述事實: “我喜歡她,跟她在一起了。”

“你,你簡直混賬!”這下,老爺子聲音都哆嗦了,猛地把茶杯往地上摔,喘着粗氣: “剛有點小成績,距離目标還遠得很,就算只是差一步,那也是差!”

陳嶼低眸,似在外忙碌一天,有些累。

臉上卻沒多餘表情,背脊筆直。

“陳嶼!你馬上跟這丫頭分手!”

怒火中燒,老爺子以長輩身份下了命令。

“……”

陳嶼終于有了反應。

他掀起眼皮看過來,雖跪的端正挺拔,卻态度堅守說着: “不分。如果再有時間出去玩,我還會帶她一起。”

老爺子知道他不是輕易屈服的性子,學習和野心如此,是件好事,可用到兒女私情上,就是被人捏住軟肋,于是吼道: “陳婉!去,把我的藤條取來!”

陳婉愣了下,試圖勸阻: “爸——”

老爺子在氣頭上,根本不聽,氣得只用拐棍戳地: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去拿過來!”

藤條柔韌,打起人來并不好受。

不會傷到筋骨。

但每條抽下去,都是刺激皮膚神經的尖銳折磨痛。

老爺子最後給機會: “再問一遍,你分不分”

“我讓爺爺生氣,願意受罰,”陳嶼說着,表情風輕雲淡,毫無怯懦,仿佛待會挨打的不是自己: “但不代表我錯了。”

陳婉看着老爺子藤條抽下去,陳嶼一動不動跪着,心裏百般不是滋味,此時也清楚的知道,照片裏女生對陳嶼的重要性。

如果他不喜歡,是場誤會,大可以把錯推給照片裏的女生無數次。從小就自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陳嶼是不會輕易為無關緊要的人偏執,惹老爺子生氣的。所以,對他來說,她肯定特別特殊。

暮色沉沉,黑漆漆的天色很快入侵屋內的每個角落。

少年跪着,脊背挨着抽打,一個字也不願意服軟。

老爺子更甚。

……

老爺子年歲大了,再沒很好的體力,卯足勁抽了幾十下也就放棄,不得不服老。

陳嶼從地上起來,眉眼靜着一聲不吭,轉身回了房。

老爺子惆悵跟陳婉抱怨: “害死他爹媽的惡人還活得無比潇灑,他卻不長心,還沒立好業徹底站穩腳跟就先風花雪月起來了。”

聽到這話,陳婉實在聽不過去,分辨: “小嶼沒有不長心,他已經很辛苦了。”

說着,她幽幽嘆氣: “爸,是人難免會有感情,您要求太苛刻,這是過分的滅人欲,跟大清朝的古板老先生一樣。”

“我沒老糊塗,其實心裏都明白,不想讓他談感情,就是怕他有朝一日,會被真心害苦了。他媽不就是太重情,伴侶走了,自己也沒熬過去,徒留親人在世間悲涼痛苦。”

老爺子白色稀疏的眼睫下冒出幾點晶亮的淚光。

他別過臉,不肯把脆弱一面露給女兒看,只說: “藥膏還在老地方,你給他拿過去擦擦。時候不早了,擦完藥膏你也回去吧。”

老爺子折騰一通下來,身心疲憊,确實很累了。

陳婉拿着外用藥來到陳嶼房前,敲了敲門推開,他已經脫掉了上衣,後背有密密麻麻的刺眼紅痕,有幾道甚至交疊不斷滲出血色。

雖說冬天冷,穿着長袖,但脫掉外衣,一件襯衣能有多厚。

起不了什麽緩沖作用。

“別怪爺爺,他心底願着你好。”陳婉拿着藥過來,輕聲勸解。

“我知道。”

陳嶼并未在意記恨。

陳婉幫忙擦了藥,囑咐注意先別碰傷口,別沾水,就關好門走了。

床邊的手機來了視頻電話。

陳嶼接通,手機屏幕顯出對面沈如洲一頭漆黑短發的模樣,對着鏡頭臭屁自戀着問: “怎麽樣,兄弟這新發色帥不帥”

話音落下,沈如洲發現他光着上半身,肩膀還有蔓延進鏡頭的條狀紅痕,愣了下之後驚訝叫起來: “卧槽!你挨老爺子家法了!”

從小到大,沈如洲見證過不少回老爺子不人道的懲罰。

冬天跪雪面壁思過,藤條抽背,要求太高,導致老爺子的苛刻簡直不像是親生爺爺。

“嗯。”

陳嶼不鹹不淡應了聲。

“是不是談戀愛的事被老爺子知道了啧,林妧妹妹要知道你為她挨了打,不得感動得痛哭流涕,非你不嫁。”沈如洲半心疼,半打趣。

陳嶼聽了話,囑咐一聲: “別跟她提這事。”

“……這時候了,你惦記的還是她。”沈如洲搖頭,嘆息: “真愛啊。”

這事沈如洲确實守口如瓶了。

林妧沒從沈如洲那知道半點消息。

晚上她和楊倪在食堂吃完飯出來時,遇到負責發照片的女幹事,拿到南島的照片後,聽對方順嘴一提,會長那份已經找騎手送到了離學校不遠的家裏,才愣住。

心裏隐約覺得不安。

她有點擔心如果陳嶼沒在家,照片是被古板的老爺子接收看到,會有什麽後果

林妧給陳嶼打去電話,很快接通,她問: “你到家了嗎,沒事吧”

隔着電話,那邊安靜,也沒訓斥聲響。

他嗓音略低,似乎笑了笑,尾音染着未完的笑意說: “到家了,我能有什麽事。”

按照平時學生會對陳老爺子的形容,還有沈如洲曾提過的幾句嚴苛,不可能毫無動靜,大概只是老爺子已經教訓完才有此刻暫時的相安無事。

林妧打算過去親眼看看,跟楊倪說了聲,楊倪愣了下覺得大晚上一個女生出學校不安全,便借口消消食陪她一起。于是兩人走向學校南門,風吹得有些冷,像冰水似的,絲絲縷縷鑽入衣領。

她呼吸在路燈下散着微微白氣,路過溫暖的寝室樓也沒改變主意,只給他發了條微信。

-我過去看看你,就看一眼,看一眼沒事就走。

這裏離陳家老宅不遠,坐上車再下來,也不過六七分鐘。

林妧一出來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口的那人。

已經提前出來等她了。

楊倪避免做電燈泡的尴尬,就在下車的牆邊等着。

林妧快步跑過去,看到陳嶼神色無異,也沒任何傷痕的模樣,終于輕呼一口氣,放下心來。

“冷不冷。”陳嶼伸手,替她捂了捂耳朵。

他出來前,怕沾到血腥與藥膏味,仔細沖洗着手。

如今伸出給她暖耳朵,除了掌心暖意,就是散着淡淡的洗手液清香。

今天的陳嶼不是白色襯衣。

他收到她要來的消息後,就換了寬松的純黑運動服,即便擦了藥的傷口血滲出來,隔着深色衣料,也不會被輕易發覺。

“還擔心你會被爺爺打呢。”

她疼惜抱住他的腰: “怎麽樣,爺爺是不是不許你談戀愛”

柔弱纖細的手腕收緊,像根拉緊的藤蔓,後背靠腰的細細傷口被觸動,割裂般的痛感襲來,他不動聲色默默忍耐。

面對這個折磨般的親昵擁抱,明明可以找借口躲開,但陳嶼沒有,他承受她親近帶來的苦楚,甘之如饴。

“年紀大了,思想也固化,需要時間接受,慢慢會接受的。”

他只神情如常,對她淡柔笑着,邊低頭下颌貼到她的腦袋,無比親昵回擁住她。

擁抱并沒有太久,因為楊倪還在等着她。

天太冷,在外面待着容易感冒生病。

确定他真沒什麽事,林妧說了聲要和發小一起回學校。

陳嶼點點頭,指腹愛不釋手般摩挲兩下她的耳朵,惹得她臉頰發燙,趕忙溜了。

兩個姑娘路過拐角仍在營業的花店,林妧猶豫半秒,拉着楊倪進到花店,買了水培種子需要的工具,還跟老板簡單請教了下發芽淩霄花種子的注意事項。

再出來等車時,一個戴着鴨舌帽的黑衣中年男人停下面包車,跑過來詢問她和楊倪: “你好,小姑娘,你們知道陳文輝家是哪戶嗎”

面包車停在路對面,空氣飄散一股很重的汽油味。

林妧容易暈車,所以對汽油味格外敏感,稍濃一些都會覺得呼吸不适。

楊倪對陳文輝的名字十分陌生,皺着眉搖頭: “不認識,我也第一次來這。”

看着男人苦惱眺望周圍的樣子,林妧抿唇,問了句: “你是”

男人回過頭,解釋說: “一個老朋友,十幾年沒見了,今晚有時間國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

幫助人總會讓人覺得開心,所以林妧不吝啬幫忙。

她嘴唇動動,剛想說陳文輝已經去世了,可又覺得自己沒什麽身份和立場說。

于是指了指枯掉的淩霄花方向: “那邊第一家宅子就是陳宅了。”

“哦,”男人眼裏明顯有了光彩和笑意, “那他家人都在嗎”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但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

她歪了下腦袋: “陳文輝父親和兒子應該都在的。”

“謝謝你啊,熱心的小姑娘。”

男人點頭道完謝,前往面包車。

林妧回到學校,跟楊倪買了熱乎乎的關東煮小吃,吃完各自回寝時間已經不算早了。

洗漱完上床迷糊之際,她腦袋忽然冒出問題。

那男人既然自稱是陳文輝的老朋友,怎麽會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呢

殘存的思緒很快被困意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夜裏兩點多,林妧被不停狂響的手機鈴聲驚醒。

這個時間點誰會打電話啊。

她被擾了睡眠有些不耐煩,又怕影響室友們休息,蹙眉從枕頭下拿出手機按了靜音,剛想拉黑,就看到沈如洲的名字。

林妧停下了準備拉黑的手。

這哥是有多大的事,非得半夜三更打過來。

她翻身下床,出了寝室接聽,還沒問有什麽事,那邊沈如洲的聲音急切傳來: “林妧!陳家老宅被人蓄意着火,老爺子和陳嶼現在淮京市第一醫院……”

這話聽到耳朵裏,林妧迷蒙的困意驟然被炸光了。

她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顧不上,忙跑回寝室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心跳猛烈且快,手都在不受控制在顫抖,拍打生活老師的房門,煞白快哭的臉色和有些淩亂的長發,把從屋裏出來的生活老師吓了一跳。

在寝室樓大門打開後,林妧邊往外跑邊用軟件打車。

到了醫院,派出所的人也在。

放火的人通過監控已經抓到,照片裏就是幾小時前跟她問路的那個看似面善的中年男人,叫賈鵬。

以前是在陳文輝公司做會計,後因涉及挪用巨額公款被判二十年。

期間表現良好,提前幾年出來。

賈鵬出獄後發現老婆跑了,孩子長大不認自己,找工作也四處碰壁,便将積攢的所有怨念針對陳文輝一家身上,買了幾桶汽油,等到淩晨一點周圍沒人時潑汽油點火洩憤。

這場火來得兇猛突然。

陳嶼渾身有傷,沒生命危險,但老爺子年紀大體質弱,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

事實的真相刺痛着耳朵。

林妧聽明白了,心裏瞬間塌方起來,鼻子一酸,眼眶發着熱,失去了腳步繼續往前的勇氣。

她轉身,又極為狼狽的跑了出去。

那把火,不是她放的,卻是她引得路。

天真,抑或愚蠢。

都不重要了。

她間接害死了陳老爺子。

她跟陳嶼……

再沒可能了。

林妧眼睛哭得很紅,漸漸腫起來,在醫院樓下呆坐到早上,冷風吹得她渾身都冰涼,腳已經發麻。

直到手機再次響起,沈如洲問她在哪,告訴她陳嶼還沒醒。

她動了動嗓子,發現吹了一晚的緣故,幹澀疼痛。

只說了聲: “知道了,謝謝。”

這時,一個窈窕焦急的身影從豪車下來,身邊還有幾個西裝保镖格外吸睛,林妧認出來,是跟照片沒什麽差別財團千金的蔣櫻。

蔣櫻來這是看誰,大概率是為了陳嶼。

她忍着發酸的胸口,憋住眼淚,心裏明白,卻沒有動,反而垂下了眼。

蔣櫻邊匆忙往醫院大樓裏走着,邊打着電話,蘭花般讓人凝神靜氣: “丁伯父放心吧,我已經跟香港那邊最好的醫院打過招呼了,今天就可以轉院,他一定會康複如初的。”

聲音帶着高雅的香氣,一掠而過,周圍空氣再次陷入毫無味道的陰冷。

林妧覺得很冷,她把雙腳縮到椅子上,抱着膝蓋,自我擁抱安慰的姿勢。

蔣櫻和她不同,能夠給陳嶼安全,給他幫助。

不像自己,好像只能給陳嶼添麻煩。

跟董星打架,被爺爺反對,就連他唯一剩下殘缺的家……也被她間接毀了。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豬隊友,一個蠢貨,一個負擔。她遭受着良心譴責,做不到事不關己,每每想起警察說的話,都覺得自己像個沒被揪出來的幫兇。

陳嶼憑什麽繼續跟她在一起。

他原本那麽清冷倨傲,已經領先同齡人許多,人生本該不必遭受這種事。

可就因為她的蠢,現在躺在醫院裏,連爺爺也沒了。

他和她一樣,也不一樣。

但都還有好長好長的路要走。

喜歡可以是自私占有。

但人要對自己做過的行為負責。

以愛為挾持,要求對方無底線的原諒,是最無禮的傲慢。

林妧垂眸,盯着手腕的紅繩痛苦失神,蔣櫻比自己合适了不知多少倍,天之驕子就該匹配天之驕女。

比起和他在一起,她更想有人能保護他周全。

終于,心裏已經有了單方面認為對的選擇。

她确實是個做出選擇就一意孤行,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

當初追陳嶼是這樣,滿腔孤勇,現在自感罪孽深重,想要逃離亦是如此。

清晨人來人往的醫院樓底,林妧握緊指尖,許久以後再松開。

是她把手腕那條和陳嶼相同款式的紅繩解下來,挂在了還沒萌出新芽的枯花枝。紅色繩結在風中輕輕晃動,宛如揮手無言道別。

她悲涼一笑,落在經過的路人眼裏是極其凄美的。

她腳從椅子下來,緩了緩冰涼的腿,少頃,轉身木然往外面走。

那就,到底為止吧。

不奢望長相厮守。

祝他天高海闊,平安順遂。

·

林妧回到學校後,已經遲到了第一堂課,時間太晚,微信電話一堆,除了沈如洲,就是關心她的室友,她哪一個都沒回,獨自拿着書走在教學樓空蕩蕩的走廊,經過學生會辦公室門口時,站着看了片刻,然後像什麽事都沒有,繼續往教室的方向走。

下課後,蘇曉瑩用賬號登陸了電影軟件,播放最新上線的BE玄幻愛情電影給寝室的好姐們一起觀賞。

男主角被癡傻的女主角拖累,在被圍攻身受重傷時還擁抱着心愛人,直到屍體僵硬,那道保護的結界都沒有散。

美強慘的愛情下線。

大家被虐到不行,紛紛哀嚎起來。

林妧全程看着電腦屏幕,她眼淚溢得很兇,卻沒任何哭聲。

曹娜抽泣中,拿紙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微微愣住,說: “我的天,妧妧你哭得好好看,像電視劇破碎的女主。”

“別誇了,”林妧眼角帶着淚痕,壓抑着心事,故作無事彎起唇角朝對方笑了笑說: “其實我跟主演這位一樣蠢。”

香港醫院那邊。

陳嶼身體不同程度的燒傷情況一天天在好轉,沒什麽大礙,就是傷口需要敷藥避免感染。

唯獨有一道燒傷,是在額角的位置。

塗了藥膏用紗布繃帶貼着,格外明顯。

他清醒的那天起,直到下葬老爺子,林妧的電話和微信就沒能聯系上過。

林妧以學業繁忙為由退出了學生會,也不再熱衷任何活動。

唯獨植樹節那天,幾所大學聯合栽樹苗,她跟體大學生發生了次矛盾,被秦墨和學生會的男生護着,而後再次悄無聲息起來。

跟遠在韓國的段新康叔叔聯系過後,她整理着要跟學校遞交的材料,從打印店回往寝室樓。

然而,到了寝室樓門口,她卻停在了那裏。

因為她看到了不遠處的陳嶼。

她的心仿佛停滞一瞬,喉嚨也哽咽堵起來。

他頭發長了些,卻遮不住額角的那塊紗布,整個人似乎更清瘦了,那雙冷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朝她走近。

似乎已經沒大礙出院了,陳嶼身上不是病號服,而是帶了點消毒水味道的黑色衛衣長褲。

也對,如果沒康複,不能出院,蔣櫻怎麽舍得讓他從醫療資源最好的香港回來。

他就站在她面前,一個她向往常一樣,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抱住的距離。

“是不是手機壞掉了,聯系不上你。”

就好像她這近一個月的不理睬全沒發生,而他只是在談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陳嶼的眼神因為親人的離世有些空,可看着她的目光還有着溫度,好像無論她做錯什麽,都可以不計較。

可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蠢,他會不會痛苦,然後極有可能又被她不知不覺引到另一輪傷害裏。

長痛不如短痛。

猶豫什麽,不是已經決定了麽。

求他平安順遂。

林妧眼睛泛酸,控制住想抱他的沖動,睫毛微動,唇角張了張又抿緊,最後強壓着情緒露出無所謂一笑,故作毫不在意,不答反問: “燒傷的疤痕是去不掉的吧香港醫院也沒辦法,是不是。”

他愣了一下。

她繼續薄凉: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那還挺可惜,本來最吸引我的就是你那張臉,現在看樣子,要留疤,真倒胃口。”

她說這句話輕飄飄,好像早就決定了要這麽說。

陳嶼神情不太好,他眼眸盯着她,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陰測:

“你說什麽”

林妧擡頭看着他,不敢眨眼,怕會掉下眼淚,用慘淡的表情扯扯嘴角: “……這麽久不聯系已經默認分手了,還不明白啊。因為我喜歡的,是你沒留疤的臉。你現在貼了紗布的這張臉,只要想到紗布後是燒傷,我就覺得好惡心。”

她清冷的聲音在陰郁的天色中響起。

黑色鳥類從樹梢飛過,粗劣嘶啞叫了幾聲。

“所以,你就只喜歡這張臉。”

陳嶼倏地發出聲嗤笑。

而後,他看着她,唇角有自嘲的笑,帶着微微低啞顫音,像在問她,也像在給自己最後一次被拯救的機會: “真心在你那,就一文不值”

距離太近了。

顫音的質問好像直接穿過胸口,撕碎她的心髒。

可是只能到此為止了。

惡毒又怎麽樣,她好像也只能這樣用惡毒來推遠他。

“是。”

林妧回答他,轉過身,聲音很輕,輕到只有氣音哽咽。

“對不起。”她實在沒忍住,離開前,眼眶發熱道了句歉。

陳嶼低着頭,沒說話,他想笑,可突然笑不出來了,他感覺到月亮不見了,而自己正在被深淵的黑暗濃稠一點點吞噬。

風刮過,又停止。

林妧已經離開。

他還站在原地,頹敗,虛無,仿佛在一點點失去生機。

胃腸開始陣痛痙攣,陳嶼從未如此難受,他壓抑着微微顫栗的身體,想再等等,再等等……

然而,直到周身被涼意侵襲,天色徹底暗下,烏雲漫天,吞沒月亮。

她終究沒有再回來。

連個擁抱和氣息都沒留給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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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篇結束,下章開啓後面部分,蓄意重逢的都市篇,會帶點娛樂圈,商戰會一筆帶過。破鏡重圓。

文案加了後半部分大概走向,感興趣的老婆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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