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節目錄

撐腰

彩排現場。

前面幾個都是組合彩排,輪到她單獨女歌手這裏,舞臺除了她空無一人。

淡白與暗紅的燈光昏暗。

熟悉的前奏響起,林妧拿着話筒的手指不由攥得緊了緊。

今天被臨時要求換歌之前,她一直選擇刻意遺忘,沒再聽過這首歌,更別提再唱。

可現在,她要重新唱起這首歌。

歌手本來就要投入感情才能唱得動人心弦。

否則,光有技巧,華而不實,沒有靈魂。

久違接觸這歌,林妧高估了自己假裝平靜的能力,也低估了這首歌在她心裏的影響。

在進入副歌的瞬間,所有密密麻麻的情緒交織湧上心頭,她沒控制住,有些濕熱的淚水從眼底氤氲出來。

五年的時間,不算短了。

可還是喜歡,還是沒忘記。

所以才會難以自控。

彩排總是有攝影機記錄着花絮。這幕被亮着燈的機器清晰無比收錄進去。

林妧回避轉了下臉,深呼吸間,已經憑借着歌手專業的舞臺經驗,很快調整好氣息嗓音,再開口唱下一句時,全無哽咽的微顫,就只有眼眸晶亮的水霧,顯示着那張漂亮的臉剛剛确實失控了。

下午的彩排結束。

歌壇盛典晚上七點半正式入場,八點正式錄制直播。

林妧換了造型師臨時找出來的演出服裝,先前準備的打歌服是為專輯新歌專門定制的暗黑童話風短款公主裙,跟今天這個舞臺完全不搭邊,苦了造型師盡職盡責,在衣服庫裏翻找好久,邊找邊跟她商量,才選擇簡單大方的青白色兩件搭配裝長裙。

黑長發被挽起,大部分直直垂在背後,很有月下中式美人的感覺。

裏面的裙子收着腰線,肩帶很細,外面的薄紗外裙寬松罩着,顯得林妧鎖骨和肩膀線條很柔美。

她看着鏡子裏的映像,恍惚想到五年前,那時月白色短裙,現在裙子顏色多了點冷感的青色,裙擺長了,頭發也更長了些。

晚八點。

歌壇盛典正式全網直播。

此刻,在淮京CBD中心的商務樓漆黑安靜,上班族們早就下班離開了。

幽寂的高層辦公室中,煙灰缸裏摁滅的煙頭靜靜躺置,淡淡的煙味未散。

落地玻璃窗拉着百葉窗簾,只有開着房門口,隐隐透着極淺的光影。

裏面靠牆的電視開着。

除了電視屏幕幽幽的亮光,整間空蕩的辦公室裏,就只剩兩盞落地燈靠牆亮着。

辦公桌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他無聲閉着眼,似乎在短暫休息。

額頭光潔,并不見任何疤痕。

暗光中,冷隽清瘦的臉在電視屏幕變化色彩的光線中影影綽綽,從眉骨到鼻梁下颌,深挺立體,只是整個人悄然沉默着,透出幾分陰沉。

電視屏幕大,聲音開得并不高。

從對面漫漫傳來,隔着寬敞的距離,更顯得聲音小了。

好在辦公室裏安寂,即便不睜眼看字幕,倒也能分辨得清楚。

盛典開場,幾場歌曲表演結束,主持人聲音介紹下一首《生長痛》,由林妧演唱。

少頃,再熟悉不過的音符,前奏過後,她的歌聲從電視裏傳來,雕塑般的男人終于有了活氣。

他緩緩睜開眼眸,目光落在屏幕,面無表情看着。

她聲線技巧比以前好了太多,唱出的感覺卻和當初完全不同。

不再那麽純粹空靈的甜,即便她努力維持着,憂傷感還是從她眼眸壓抑下的笑中一點點四碎溢出來,全都裹進歌聲裏。

她總能表現得一往情深。

就連唱《生長痛》也是,明明改了歌名,整體基調變了,她卻完美融合抓住了。

這才是林妧。

甜美藏着狡猾。

讓他當年也栽在她身上的林妧。

歌聲通過信號傳播在不同地區,不止高樓大廈,還有其樂融融的圓滿之家。

盛典的現場舞臺音效更好,這是高科技音響還原不到的百分百氛圍,粉絲們揮動着熒光棒,反饋也很熱情。

一首歌的歌詞唱完,錄制直播現場就只剩尾音的旋律,即将落幕。

林妧回過身,往舞臺暗處走。

舞臺中央的大屏幕亮着這首歌發行時的月光背影封面照,正對着她低眸下臺的方向。

仿若時空交錯,兩個身影一大一小,相同的纖瘦肩部與腰肢曲線,夢幻般重疊。

最後舞臺燈光熄滅,徹底消弭在濃稠黑暗裏。

·

辦公室的落地燈亮着,即便關掉電視,也有昏暗黃暈的光。

只是沒了盛典直播的節目,暗色冷淡風的裝修風格,讓辦公室更死寂陰沉起來。

走廊外走來一個人,是秦墨拿了文件過來。

敲門後,推門進到辦公室,給死氣沉沉空間添了些人氣。

秦墨現在是陳嶼的助理。

到達陳嶼如今的位置,就怕的就是被身邊人出賣,他身邊的親信,一定要是能信任的人。

所以陳嶼選了從學生會就開始跟着他的秦墨。

“這是華天娛樂孟總用郵件發來的明天參加酒會的人員名單,孟總剛收購了灏運娛樂的韓國分公司,比上次的名單,多加了幾個在韓國那邊發展的女明星。”

秦墨斟酌着說了大概。

接收到華天娛樂發來的電子名單時,因為并不是機密內容,他打印時多瞧幾眼,有些意外在名單裏看到林妧的名字。

大一下半學期,她退出學生會,交換到韓國學習,再聽到她消息時,她已經是生活在鏡頭下的女藝人。

這些年,大家變化都挺大。

身邊同學們仍舊按步就班,答辯畢業,有能力的進了國內知名企業勤勤懇懇,不滿意工作的則在淮京不停跳槽更換。

他還算運氣不錯,跟了陳嶼,做了他的貼身助理。

正因為如此,才會斟酌用詞。

秦墨清楚兩人是舊戀人的事實,這種關系見面,總有點尴尬。

陳嶼接過名單,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翻動了下剛打印出來還散着淡淡漆墨味道的紙張。

輕淡随意瞥了一眼,他遞回來,沒說不妥,只說了句: “就這樣吧。”

似乎看到林妧的名字,又似乎沒看到。

總之他的反應就是毫不在意。

秦墨摸不準他真實心思,把名單收好,為他身體考慮: “陳總,要不要讓餐廳做點東西上來,您胃要緊。”

陳嶼頓了頓,擡起冷眸: “肖氏那邊給了報價沒”

思路完全不在同一頻道,秦墨再次意識到自己這輩子也成不了陳嶼這類人,回過神,忙回: “給了,按您的吩咐,給報價就立刻收購,那邊正連夜拟合同,好了就會發過來等您簽字。”

陳嶼點點頭,囑咐: “要快,你催一下。”

收購不簽字,不到最後一刻,都有被截胡的危險。

“好,我這就去。”秦墨立刻去辦。

兩個小時後。

肖氏被淮京梅山陳嶼收購的消息登上熱搜頭條。

與此同時,下面的熱搜詞條刷新。

在肖氏被淮京梅山收購的消息下, #林妧彩排《生長痛》唱到哽咽#, #林妧舞臺離場背影和當初《缪斯》封面完美重疊#也逐步上升,成為熱度漸漲的話題。

九月的夜晚,殘留盛夏的熱度。

當晚的熱搜詞條大概就是兩件事。

一個,在商界。

另一個,則在娛樂界。

看似毫無交集,只有清楚這兩人過去的老朋友才明白,時隔多年,恍惚宛如上輩子的記憶了。

·

第二天上午林妧在小別墅睡了個懶覺,快要十一點才起來。

大概昨晚唱了陳嶼曲子的緣故,整個晚上她都在做夢。

夢裏還在南島的酒店,陳嶼教她沖浪,朝她無言溫柔的笑。

醒來之後,她還留戀着夢中的場景,眼眸和胸口都有些澀然。

她記得有種說法,如果夢到一個久違的人在沉默無聲對你笑,那代表現實的他正在逐漸忘卻你。

人還真是糾結的生物。

她希望陳嶼忘記。

卻又會覺得難過。

從卧室出來,到浴室洗了把臉,她就素顏朝天端了杯牛奶,在院子裏看着長勢喜人的淩霄花,出道後她賺了點錢,在淮京買下這棟帶院子的小別墅,種子是三年前發芽的,如今栽到院子裏,已經長得有圍牆高。

這花的生命力确實挺瘋狂的。

平時她飛韓國不在的時候,都是郝文雙隔三差五來澆澆水,順便在院子裏另一片空着的花園種了點菜,不打農藥,純綠色有機蔬菜。

中午簡單吃了點飯,下午林妧做了瑜伽,運動後泡澡出來,給肌膚呵護補水,以确保晚上狀态好。

回韓國的機票還沒買,因為今晚要參加個酒會活動,除了能見到還沒露面的新東家,也有很多高奢資本方出席,這種酒會就是名利場,對女藝人來說好處還是挺多的,比如儀态出衆,說不定就被品牌方看中,結交人脈同時還能攬個gg代言回來。

傍晚時分,小助理秦芝從酒店過來,還帶了造型師,兩人拖着兩個大箱子。

秦芝推推黑框眼鏡,萌萌的純: “馬上五點了,林妧姐,該化妝換衣服往酒會出發了。”

“好。”

林妧配合坐到梳妝鏡前。

酒會定在晚上七點開始。

她化妝換衣服,再算上往酒會地點堵車的時間,差不多提前十幾分鐘到場。

将近六點,林妧準備妥當,上了公司安排的超長豪華的保姆車。

當然,坐這輛車的并不是她一個人,另兩位在韓國發展的女藝人和負責國內活動經紀人也在。

她禮貌點頭笑笑,然後就聽着同去的另外兩個女前輩,還有國內的經紀人讨論着新東家孟陽和陳嶼。

話題是由有着不老童顏之稱的姜芷提起來的,先問: “歐巴,咱們公司的新東家是誰是不是昨晚熱搜上那位收購了肖氏的陳嶼看他照片感覺他好帥。”

“不是。”穿得西裝筆挺的男經紀人笑着回: “華天娛樂的孟陽,孟總是咱們的韓國分部的新老板。”

“孟陽”

另一位紅裙子長發女星田子妍低頭開始搜索起來: “哇,才三十出頭,長得還可以,可惜已婚。”

“咱們孟總也算年輕有為,但跟淮京梅山的陳總陳嶼一比,就遜色多了,陳嶼辦事快準狠,而且跟澳門的財團蔣氏還有聯盟關系。”

經紀人的神情似乎很欣賞崇拜,接着說: “其實你們可能不知道,淮京梅山這個公司名,是陳文輝,也就是陳嶼父親去世後注銷了的,但是呢,被崛起的陳嶼再次啓用,夠有意義吧現在陳嶼在淮京商界可以說是一手遮天了,這樣的大佬誰不想巴結啊,現在陳嶼在女人眼裏,可是妥妥的鑽石王老五呢,很多圈內的名媛和女藝人也不例外。”

姜芷雙手鼓掌,很感興趣的睜大眼睛: “哇,那他沒有緋聞嗎”

經紀人無奈搖頭: “沒有,他好像挺不解風情的,也不會憐香惜玉,據說香港那邊的名模想約他吃飯,在露天餐廳淋雨淋了一個晚上,高燒了人都不理一下。”

田子妍感嘆: “那算啦,這種男人太難搞,自找苦吃啊。”

“哈哈哈,這個形容差不多吧。”

林妧側臉望着窗外車影流動的公路夜景,聽着曾經耳熟的勸說,無數過往回憶湧現進腦袋裏,她失神沉默着,全程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晚上六點五十,幾乎踩着點到達酒會的私人莊園。

這是場資本齊聚的高奢品牌酒會,也有媒體到場,只不過止步于酒會外廳招待,內部有很多保镖看守,不允許任何沒被邀請的人員進入。

她們幾人在經紀人的帶領下核對完身份進場。

水晶吊燈明亮如晝,酒會宴廳金碧輝煌,大面落地窗朝向連綿山林,露天的陽臺則寬闊種滿了嬌豔鮮花,山間沒什麽暑氣,沁涼微風輕輕吹拂着,兩旁紗簾飄搖。

這時,身穿侍應生職業裝的男人上前禮貌引導: “您好,您幾位的位置在9號桌,請跟我來。”

林妧看向侍應生手引導的方向, 9號桌,是靠邊緣的位置。

往位置行走間,她四顧多看了幾眼。

卻在絕對中心位置的黑色皮質沙發停住目光。

沙發靠背阻擋了些許視線,她被其中只露着半截後背的黑色背影吸引。

冷白的後脖頸,那雙耳朵,以及那個端正的儀态,在幾個男人裏最挺拔顯眼。

她幾乎看到就能斷定出是他。

那個人,曾任她無比親密依戀,如今隔着半座宴會廳,像道跨不過的鴻溝,就橫在她和那人之間。

淮京就這麽大,今晚又是高奢資本齊聚,其實她想到過也許會和他相遇。

抱着想見他,又不知道如何面對的糾結,到了現在。

旁邊的經紀人十分熱心,指着中間沙發靠邊的一個條紋領帶男人給她們看: “那個打着黑白條紋領帶的就是咱們新東家,孟陽孟總,待會他不忙了,我帶你們給他敬酒。”

“嗯。”

“好。”

“……”

林妧沒應聲,她此時眼裏腦袋都被絲毫沒回過頭的那人占據。

桌上擺着倒了紅酒的酒杯,她垂眸看了半晌,手指拿起高腳杯,一杯辣澀帶香的紅酒飲盡,味覺與滾過喉嚨的感覺拉回些心思,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待會你們去吧,我就不給孟總敬酒了。”

說完這句話,全體怪異看向她: “新東家新老板,難得的機會,還不去刷存在感”

畢竟許多時候,合同外的資源,全是看老板更想捧誰就給誰。

但她是個下定主意,誰說都不管用的性子。

見勸了幾句沒什麽反應,大家也就不再幹涉了,反正損失是她自己的。

談笑風生的宴會廳中央位置,皮質沙發坐着的全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陳嶼酒量好,但不怎麽愛喝。

淺喝了幾杯後基本就不動杯裏的紅酒了。

如此,想靠敬酒拉近關系的一些小老總們才不得不放棄這個酒桌文化。

中間位置坐着三個人,除了陳嶼,另一位是蔣氏的副總和歐洲的高奢巨頭史密斯先生。

談笑間,中間三人只有陳嶼還頭腦清醒着,另兩人已經有點喝高了,面色通紅,開起玩笑來,氛圍更融洽像朋友聚會。

旁邊的小老總們也适時加入話題。

有人有意跟陳嶼攀談,所以便借着機會關心起陳嶼的單身漢生活: “陳總,您這麽一直單着,太缺個知冷知熱的人了,就算不結婚,找個女朋友也好啊,不知道為什麽沒談戀愛”

“談過,”陳嶼毫不遮掩,他臉上沒什麽多餘表情,只嘲諷般勾起唇角,像在敘述別人的事平靜: “被甩了。”

“……”

“瘋了吧那女人。”

“哪個女人這麽不開眼,舍得把陳總甩了啊”

“簡直不可思議。”

陳嶼笑了一聲。

意味不明。

他難得再次拿起酒杯,咽了剩餘的半杯酒水。

夜幕愈發深沉,黑得像墨染過,月亮緩緩升起,又漸漸偏移,清冷的光從露天陽臺照進來,在燈光下消失不見。

林妧雖然吃了東西,但喝酒喝得不少,時間一長,就有點想去洗手間。

她本來打算跟另兩位女前輩一樣,風姿綽約故意來回走動,跟感興趣的品牌方主動攀談,但從進酒會看到陳嶼的那瞬起,她就顧不上別的了。

去完洗手間再次回到酒會,她垂眸,拎着及地魚尾裙擺,直到地上有影子擋在她面前,怔了怔,緩緩擡眸。

一雙黑色皮鞋,長腿裹着修身的黑色西褲與白襯衫領帶正裝,手剛給把空杯子放到侍應生的托盤上,手腕腕骨突起冷白,很硬且淩厲的感覺。

他側過頭,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睛落在她怔然的視線裏,隔空相撞,似乎是才發現她走到自己面前。

陳嶼比以往瘦削了些,尤其下颌線條,幾乎可見流暢冷硬骨頭的輪廓。

整個人也更顯成熟,身姿筆直挺高,侵略的氣場強烈許多。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以為這女明星想跟陳嶼攀談認識。

雖然美,但更美的天後不是沒試圖勾引過陳嶼,全被冷意拒絕徹底。

于是衆人都替這個美人惋惜,假如攀談的不是陳嶼,而是自己該多好……

林妧一直覺得自己能做到波瀾不驚,但和這人面對面時,時隔五年,再次這麽近距離時,心底壓抑的思念情緒一下就繃不住了。

陳嶼繞開她,像不認識的陌生人,準備過去。

看熱鬧的衆目睽睽下,她像被胸口的情愫掐住了呼吸,沒忍住伸手扯住了從身邊經過的他。

拉住之後,她就後悔了。

這是在幹什麽。

她閉了閉眼,安慰自己是酒勁上頭了。

接下來說什麽,說句好久不見

她如此大膽的行為,成功讓酒會徹底安靜下來。

陳嶼站住了身子,回過眸,眼神肆意像在極緩慢的将她看透。

微妙的幾秒靜默後,他唇角裹了漫不經心的嗤笑,對她說:

“林妧小姐好像真的很喜歡我這張臉。”

“怎麽,沒有你想象中留疤,後悔了”

這些話像裹挾寒風,将她曾經親口說出的惡毒,一點點從湖底徹底扒出來,毫不留情把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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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陳嶼你小子故意站在那裏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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