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跪着抱大腿的少女被無形的力量沖撞開了，整個人被轟擊在了牆面上。
“我啊，非常讨厭看見心血付之東流的情況呢。你真是讓我覺得羞恥，莉莉亞。”亞當甩掉了手上的暗藍色光，輕鄙地說道，“都到了這時候，你竟然會出這種事。”
金屬制的牆面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莉亞的嘴角溢出了血。
她面無表情看着前方，直直地看着亞當。
光線清晰地映照出了男人此時的表情：憐憫的微笑，以及擦拭手指時閃現的厭惡。
亞當看着莉莉亞的臉，看一眼，又挪開眼，皺眉的樣子像是看見了什麽髒東西一樣。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會看回來，這樣來回重複了三次，他才算是定下神。
莉莉亞一直這樣失神地盯着他。
亞當被這種眼神看得煩躁。他扯了扯衣領，決定再讓這個讓人厭惡的家夥多受點罪。
他收了笑，露出最刻薄的樣子：“可悲的廢物，這麽簡單就中招了。虧我還對你寄予厚望，現在想想真是可怕，神之樂園的鑰匙怎麽可能會是一個蠢貨？神明不會接受你的。”
莉亞才不是這個樣子。
不過……莉莉亞真的可惜了點。
‘可惜，本來還想試一試這家夥能不能成為鑰匙，沒有測試就毀了，果然還是需要教訓下布蘭吧。’
‘啊，還有瑪麗安。’
‘真是兩個不乖的孩子，為什麽要把玩具打破呢。’
‘可憐的我，明明又來了一次機會……啧，真是讓人傷心。’
‘果然還是要教訓下那兩個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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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将手指擦拭幹淨後，邁着長腿走到了嵌在牆面上的莉莉亞身前，沒有伸手觸碰她。
這個穿着白襯衣白褲子米色鞋子的純白無垢的男人，微笑着垂下頭，在莉莉亞耳邊如此說：“今晚到我的房間來，我會告訴你真相，說不定還能将你修好。但是我們要約定好，從現在開始到今晚，你都不可以見其他人。”
這個發出甜蜜邀約的男人誘惑着莉莉亞，心裏卻在盤算可怕和念頭。
‘當然，也是莉莉亞你死亡的日子。’
‘哦呀，每次想到要回收孩子都覺得心痛呢。’
‘尤其是你啊。’
這張臉，又一次将要在他手裏毀滅掉，真是讓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于毀掉僞造品，難過于它會勾起同樣的遺憾。
莉莉亞不知道亞當的心思，在聽見這話後，眼睛都發亮了。
她乖巧異常地點頭：“是，是嗎？好的，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天真的莉莉亞啊，死亡的陰影在朝她撲去，但是她還在笑着，那麽單純，抱着不可能實現的期望。
原液的效果可逆嗎？
或許可以，但是在這裏是不可能的。
亞當根本沒有心思去研究這個玩意兒，他從頭到尾只有一個目标而已。如今莉莉亞已經不是可以替他達成目标的工具了，他根本不會費心去修理。
多留一段時間，也只是為了自己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罷了。
那張臉放在莉莉亞身上讓他厭煩，卻也給他一種隐秘的希望。但那是不對的，所以他終于要終結這錯誤的寄托。
真讓人開心又難過啊。
愉悅地哼着小曲，這個‘主人’離開了莉莉亞的房間，站在門口的傳送梯門口輸入了進入自己專屬實驗室的口令，然後踏入了那小小的藍色艙體。
輕微的晃動後，這個膠囊一樣的艙體就在這個堡壘的通道裏飛速朝着目标前進。
這裏是時空管理局總部，名叫‘洛伊’的星界堡壘，魔導師們向往的高級人才聚集地，它巡航期非常長，處于多次元夾縫中，只為最快處理各次元緊急問題。
與此同時，身處瑪麗安房間的尤裏臉冷得異常：“是你做的嗎？”
他在質問瑪麗安。
不同于莉亞的攻擊性和危險性，瑪麗安是一個集甜美和誘惑于一身的少女。她有着天使的臉和魔鬼的身材，一舉一動都帶着不符合年齡的風情，一眼看過去絕對不會讓人心生警惕。大多數無知者只能看見她的美，卻鮮少有人知道在她稚嫩臉龐的掩蓋下的真實。
她與莉莉亞同時打破的器皿，卻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因為莉莉亞比她更完美，所以亞當只注意到了莉莉亞，只有機器助手去抱住了那個可憐的、無人關心的女孩。後來的日子裏也是如此，尤裏只會看向莉莉亞，縱使瑪麗安身邊圍繞着布蘭和蘇爾他們，瑪麗安也不滿足。
得不到想要的，那麽給再多無所謂的東西都沒用。
恨意萌發的條件非常簡單，這種對比足以達成。
被尤裏質問，瑪麗安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邊，笑的很可愛：“什麽？”
“我說，莉亞的藥和食物，是你做的手腳，對吧。”尤裏看向地面，“就算不是你動手的，也是你計劃的。”
他說的如此肯定。
瑪麗安露出心碎的表情：“真是過分呢，竟然連疑問的語氣都沒有。”
“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明明過分的哥哥都自己認定了答案，為什麽還要問我呢？我說不是我的話，哥哥會相信嗎？”
“果然是你！”
“你看，我就說過會是這樣吧。你真是一個很過分的兄長呢，明明我和你才是親兄妹，從基因序列到外表，怎麽看都是我和你比較相似，不是嗎？”
連主人都對尤裏說‘這是因你而誕生的女性’呢，憑什麽莉莉亞要搶走尤裏的關注？
“那只是亞當的決定而已，你的基因和我的基因相似又能怎樣。”尤裏很是冷酷地說着。
方才在莉莉亞那邊言語溫柔的男性，此時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瑪麗安的所有幽怨在尤裏面前沒有任何用，好像他所有的溫柔都給了莉莉亞。
這事她只是推波助瀾而已，如果嚴格算一下，除去鼓動了一些人的想法，她只是沒有看管好‘原液’的罪而已，根本不是她下手毀掉莉莉亞的。但是在看到尤裏的臉色後，她的想法變了。
如果得不到愛，那麽被憎惡也可以啊。
只要注視着她，那麽她也算成功了吧？
只要将尤裏從莉莉亞那裏搶過來，那就證明她确實是有用的吧？
這樣的她可以得到贊美吧？可以得到主人的認同吧？
瑪麗安這種态度毫無疑問地激怒了尤裏。但尤裏即使再憤怒，也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現在時間緊迫，他不能浪費任何機會。
莉亞的生命已經沒有保障。
他時刻注意着堡壘的交通網，幸運的是如今的他有權限，可以查看莉莉亞住所的交通網狀況，這也讓他得到了令他振奮的信息。
剛才有人離開了。
能有誰？當然是他們那可怕的主人。
在注意到那個離開的人沒有回返的意圖後，他立刻就甩開了貼上來的瑪麗安：“你給我老實點，不要再讓我發現你有這種行動。我告訴你，不要妄想太多，沒有莉亞我也不會喜歡你，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來接近我。”
說完話後，他連回答都懶得聽，直接進入了交通艙，一秒不停地趕往了莉莉亞的住處。
被遺忘的瑪麗安在房間裏癡癡的笑着，天使一樣的臉龐上都是純潔甜蜜的光輝。
倏爾，她收起了笑，滿面痛苦猙獰地一揮手，把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是啊，我只是要得到主人的寵愛而已！只想借由你的手而已！”
嘩啦啦的聲音和乒乒乓乓撞擊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
“莉莉亞——”
她詛咒着，流着淚。
“憑什麽你要占據主人！憑什麽只有你特殊！你有什麽資格——”
距離約定時間——莉莉亞前往亞當房間的約定時間——還有一個星歷時。
亞當在自己房間的秘密空間中，看向了罐中懸浮着的女性。
“莉亞，”他撫摸着器皿，露出癡迷又傷痛的目光，“等等，再等等吧。我會穿過時間，我會掌握力量，到時誰也無法傷害我愛的人。”
這位女性的面容，和莉莉亞一模一樣。
不，準确說，是莉莉亞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從交通艙出來，藍色光芒暗淡下去，尤裏腳步匆匆，站定在莉莉亞的房間門口。但是他遭遇了意想不到或者是意料中的拒絕。
在房間裏，莉莉亞緊閉了房門，準備一直到約定的時間後去獲取答案。
她似乎從沒懷疑過那個'主人'的能量，也不會去懷疑。所以她遵從命令，或者也可以說是約定，一點隐瞞也不敢，拒絕所有人的進入請求，對門口的敲門聲視而不見。
——真是煩人的家夥，那個尤裏。
‘你以為你是誰？’莉莉亞在心裏無聲嘲諷，‘只是一個沒有競争力的男人而已。只是一個什麽也做不到的男人而已，你又來做什麽？’
“莉亞！”特制的房門也無法完全阻擋尤裏的聲音，“莉亞——”
他不停呼喚着：“莉亞！”
一聲又一聲，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房內的莉莉亞被煩得拿枕頭蒙住了頭，沒有開門的打算：“莉亞莉亞，我又不叫——”
她想說我又不叫莉亞。
話語突然停下來。
少女突然打開了終端，面上是許久不曾有的沉靜。
“莉亞——”
門外，得不到回應的尤裏還是在堅持着，聲音已經出現了哀求的意味。
沒人比他更知道亞當的手段了，因為他就是亞當的劍——在人造人的動亂沒有平息的時候，在人造人明目張膽游走在次元中搗亂的時候，正是他作為清道夫，将那些不合格的産品清理出去。
哪怕現在他再也沒有接受過這樣的任務，也不代表他忘記了那個男人的性格。
亞當.布萊克，最讨厭失敗品。
他絕對不會放過失敗品。
“滾！”
房間內只有這麽一個回應，少女的決心看起來無可動搖。
尤裏站在門外，表情從悲傷到慌亂，再從慌亂定格到了死灰。他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門口，像是要站到假期結束。
終端堅持不懈地提示着他新訊息的到來，終于在一分鐘後得到了反應。
尤裏看向信息，這任務信息來的是那麽猝不及防。而這個任務發布者，是他的主人，亞當。任務內容只是去一個次元取回當地的特色物品而已，從難度上來看，完全不需要出動他這個精英級別的執行員。
目的，不言而喻。
亞當要讓尤裏離開這裏，離開他所站在的門口，離開他出于私心想要保護的人。
為了說明這一點，他甚至在收到了反饋後接通了尤裏的私人通訊，表情愉悅而期待。尤裏幾乎要失去力氣，他倚靠在牆上，諸多情緒積在心中，躁動着，終于讓他鼓足了勇氣。
“主人，父親，”尤裏表情隐忍，帶着點哀求，“求您了……不要那樣做……莉莉亞，您把她交給我好嗎？反正她已經是——廢棄品。”
久違的稱呼并沒有改變亞當的決定，即使他有點意外。
亞當看着尤裏，視線一錯不錯地專注盯着他：“如果我沒聽錯，也沒看錯，你是想要違背我的命令嗎？尤裏，我最年長的孩子。”
尤裏臉上的情緒迅速隐藏了下去。
在這藏着冰冷的目光中，他恢複了面無表情的狀态：“主人，我想請求您賜予我獎品，我想要莉亞。”
“不行哦，莉莉亞即使是死也是屬于我的。你似乎搞錯了一點，我的孩子。奴隸只需要讨好主人，”亞當笑了，殘酷又美麗，“不需要獎賞。”
“而且，”這個可怕的少年又突地收起了微笑，露出陰沉的眼神，“我警告過你很多次，不要叫她莉亞！”
夜晚很快來臨。
門口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蹤跡。莉莉亞撫平漆黑的長袍，将腰間猩紅的腰帶紮得更好看一點，對着鏡子确定了自己的容貌——黑色馬尾沒有問題；臉也很幹淨，而且眼睛也沒有腫起來；衣服沒有褶皺，腰帶也很平整。
完美。
她安靜帶好自己所有的魔導器，出門，進入了傳送艙，前往了亞當所在的地方。
冰冷的白色牆壁，冰冷的金屬器械，冰冷的人。當那同樣銀白色的大門開啓後，這鋪天蓋地的冰冷色澤湧入了莉莉亞的視線中。
她緊張地屏息了一會兒，才踏入了這裏。
亞當·布拉克穿着白大褂，笑着回身張開雙臂。
“哎呀，你來了，”他走了兩步，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着古怪的笑意說道，“真是個乖孩子，你會得到獎勵的。”
‘畢竟，我最喜歡乖巧的孩子了，哎呀哎呀，莉莉亞，可憐的莉莉亞……莉亞，為什麽你要這麽愚蠢呢？為什麽你要一直如此愚蠢呢？’
房門在莉莉亞的身後無聲關上。
“主人。”莉莉亞頗為乖巧，完全不見平時的狂躁，“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嗎？我可以報仇嗎？”
少女以着全然信賴的姿态朝着亞當走過去，外表如同美少年的老‘主人’卻毫無所動，只是仍然挂着無情的笑，沖着莉莉亞招手。
“先過來，到我身邊來。”
死神舉起了鐮刀，露出了獰笑。
莉莉亞輕盈地走到了亞當的身邊，像往常一樣展開雙臂擁抱住了他。她依戀地在亞當的身上磨蹭了幾下：“主人還是好瘦。”
“是嗎。”亞當笑着，嘆了口氣，“可惜，你還是要離開我了，莉亞。又一次，你又一次離開了我。”
“我怎麽會——”離開你？
話語停止了。
亞當接住了她下滑的軀體，敷衍地悲嘆道：“可憐的孩子，總是殺死你，我也會難過的啊。”
而少女垂下的面孔隐藏在柔順的黑發間，細細看竟然會發現帶着笑意。
閉上的雙眼中，有着隐忍不發的怒火和厭惡。
這不該是屬于莉莉亞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