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時空管理局機動總部——洛伊堡壘，今日本該在平靜中繼續巡航。
可是，在某一刻，從未響過的最高級警戒突然拉響。
“不明能量入侵！定位已失效，能源監測已失效，推進能源斷開，屏障能源斷開……”
洛伊堡壘的最高權限總管智能首次全艦播報着受損情況，不到十分鐘後，它的聲音都被中斷。屏幕上各種各樣停止運行的功能提示讓人心慌，但是技術人員竟然怎麽都無法排查出故障，一個個手忙腳亂，對着一片紛亂的顯示屏抓狂。
他們注定要忙好一陣了。
幸運的是，洛伊的安全被考量在內，不會出現時空亂流撕毀堡壘的情況。
這麽大的陣勢，是莉亞弄出來的——她要接亞當前往他們應該在的地方，開始‘複仇’。種種準備在回到聖地後基本都可以棄之不用，她有了底氣，有了後盾，思考清楚報複方法後，立刻開始實施。
罪魁禍首亞當的面前出現了奇異的一幕：他身後是正常的、再單調不過的洛伊堡壘內部空間，而他面前，是一片茂盛的樹林。
讓他呆愣的不是割裂的、錯亂的空間。
樹林正中，一個女性穿着白色長袍、帶着蓋住了上半張臉的兜帽，靜靜站立在高塔門口，而高塔散發着柔和的白光，畫面看起來神聖、美麗。女性只露出了下半張臉，可是亞當依舊認出了是誰。
日日夜夜面對着一張臉，他已經對這張臉熟悉到不能更熟悉了。
“莉亞……”亞當喃喃念出了名字，臉上漸漸浮現出疑惑，“莉亞？你怎麽會？”
莉亞怎麽會還活着？還真的活着？
尤裏說的是真的？
他陷入了混亂中。過去和現在交織了起來，莉亞站在眼前，讓他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當初。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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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拉開無形的弦，緊繃、顫抖。
“亞當。”女性沒有被遮擋住的唇角微微翹起，話語中帶着蠱惑，“你不是想要它嗎？過來吧，亞當，過來吧。”
聖地清涼的風穿過了時空間隙，吹拂到了亞當的臉上。
清涼，沁人心脾，一如往昔。
亞當真的被蠱惑了。他暫時性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識地向前了一步。這一步踏出的時候他就臉色大變，立刻向後傾斜想要退後，但是已經晚了。
莉亞的唇角一勾，兩側的空間鏈接已然斷開。她身後支撐着她的魔力鏈條消失，星辰塔恢複了平時的安靜模樣。
亞當後退的步伐落在了土地上。
周圍立刻有人圍上，白色長袍的聖地守衛們無聲構築出了絕對的牢籠，讓亞當無處可逃。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讓人心疼，不過這裏沒有那些能被輕易蠱惑的對象，這種魅力毫無用處。
站在前方的莉亞只覺得一陣愉悅，如果将她的情緒比喻成音樂，現在就是一陣走向激昂的鼓點。
“我等這個時候等了好久。”
亞當沒說話，做出的任何動作都會被守衛們警戒。
莉亞擡手摘下了兜帽，看着亞當失神中的臉，垂下眼問道：“我真的很不明白，你為什麽想要得到它，不惜殺掉我。”
星辰塔在莉亞身後緩緩展開，宛如花苞綻放。其中蘊着的白色光芒漸強，在日光裝置下也不遜色。
亞當的視線立刻被吸引過去——
“這是你想要的？”莉亞看着他的眼神，握緊了拳頭，“回答我的問題，亞當。”
随着她的話語，星辰塔展開的速度放緩、甚至開始往內收合起來！
然後莉亞就看到了亞當的表情變化，是那種看見心怡之物即将消失的急迫，這急迫讓她更加憤怒。
“我說，回答我的問題！”
亞當終于直視莉亞：“你一直在聖地？”這卻是依舊沒有回答莉亞的問題。
莉亞覺得自己能讀懂亞當的內心活動了。這個家夥的眼神充滿了遺憾，還有她不懂的狂熱，肯定是在想為什麽他沒有早點來聖地、覺得早點來就可以将莉亞給端了來實現他的目的！
“很可惜是吧？”莉亞語帶嘲諷，也說清是在嘲諷亞當還是自己，“不用可惜，我可是被你徹底殺死了，只是你創造了莉莉亞……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我在莉莉亞身上複活了。”
“莉莉亞？”亞當喃喃道，“尤裏竟然比我都敏銳嗎，可是莉莉亞還達不到啊……”
“還達不到你的鑰匙标準？”
如果是當初的莉莉亞聽見這種話，現在怕是已經出離憤怒了。現在的莉亞能夠将怒火控制在理智範圍內，只是說話難免有點咬牙切齒。
“你複活的？”亞當突然抓住了又一個關注點，高漲的情緒讓他無視周圍聖地守衛們的威脅，急切地想接近莉亞，“你複活？我制造莉莉亞的時候已經隔了那麽久，你是怎麽複活的？”
“你很想知道？”
“快告訴我！”
看着亞當急切的樣子，莉亞嘴角又忍不住勾了起來。有求于人的感覺不好，但是被別人央求着的時候，尤其是被亞當央求着的時候，她的感覺真的是好極了！
“我不想說，怎麽辦？”
莉亞的表情一點都惡劣，但是說出的話很不友好。亞當的怒容只浮現了短短一瞬，莉亞敏銳地捕捉到了，內心的愉悅更加強烈。
“莉亞，請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
迫于周圍的聖地守衛，亞當一個人杠不過這麽多人，非常明智地選擇了放低姿态。這是莉亞從沒有見到過的姿态，她都不知道亞當原來可以這麽——‘圓滑’。
真可笑啊，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接近過亞當。
曾經亞當從什麽時候開始搭理她的呢？莉亞回憶着——當初好像是她帶着亞當到資料中心去了一趟……
難道是因為看到了什麽有價值的資料嗎？
她的價值，大概只存在這裏吧。
好在這些都是過去了——莉亞從不後悔過去的事情，她只是想報複回去。
“曾經的你對我來說很重要，”莉亞看着亞當的臉色，“但是現在，我只想看你夢想破滅的樣子，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啊，我親愛的丈夫，我的愛人。”
是亞當将莉亞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讓她連自己的存在都不能明确肯定，可是到現在莉亞竟然都不知道亞當想要取得神器的目的。
曾經的愛意都被仇恨的火焰卷入化成燃料。
“所以，你要告訴我，你想得到它，”莉亞身後的‘花苞’徹底綻放，露出了其中的白色光球，“你要拿它做什麽？”
聖地護衛們突然後退了幾步。
亞當抓住了這個空隙，身邊幾次光芒連閃，人快速飛出，眨眼間就到了莉亞面前一把抱住她，然後朝着空中的光球飛去！
莉亞沒有反抗。
這就是為什麽聖地守衛們會如此“大意”的原因了，是莉亞下的命令。
“你果然還是這麽選擇。”
莉亞已經不失望，只是驗證了自己的想法。果然，亞當還是會選擇傷害他，來達到他那從未明白說出過的目的，
白色的光球不是實體，觸之即散。
“怎麽會到這裏？！”亞當看着精靈族地，遍地找不到光球，“樂園之門呢？？它在哪裏？”
“在這裏。”
随着莉亞的話語，天空之中的巨大白色光源開始變暗，白色的虛幻光芒漸漸弱到無法幹擾視線，巨大的星球儀在轉動着，金屬質感的表面覆蓋着細密美麗的紋路，裏面流轉着不停息的能量。
星辰塔內的小型投影只是一個鏈接，所謂的神器的本身，正是一直浮空在聖地O星球上空的太陽。
這些力量來自星辰，來自所有世界。
它如此美麗，又蘊着無窮力量。
“神的樂園……”
亞當失神地盯着半空中懸浮的星球儀，喃喃道，突然像是瘋了一樣想要掙脫束縛去觸及那個球體！那就是他想得到的，是他現在生存下去所有的希望！
他的幸福、他的未來，都在那裏！
“不會讓你拿到它的。”
莉亞說得非常痛快，卻感受不到快樂了。複仇，莫名變得索然無味，亞當在她的眼中好像失去了特殊性，難道是她在提前傲慢？
不管怎麽，已經開始的複仇必須進行完全。
“怎麽樣，看着希望就在眼前。”莉亞說着，輕輕地向後躍，身體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浮了起來，“可是，它還是在我手中。”
不管亞當多麽想得到它，這東西依舊屬于莉亞。
星辰儀配合似得閃動着光。
兩人在戰鬥的時候如此相似。亞當所學的攻擊性術式都是莉亞教的，攻擊在空中抵消，但是亞當到底沒有如今的莉亞強大，魔力對沖中，他承受的沖擊最強。
所有他受傷了，血跡從嘴角溢出。
“你很想得到它？為什麽就是不告訴我原因？”
遠射炮在空中抵消，蕩開劇烈的沖擊波。
“曾經的莉亞那麽地迷戀你，說不定你告訴她會有意外驚喜。”
暗藍色的屏障擋住了純白色的光箭。
“你現在怎麽這麽沉默，你為什麽不說話。”
莉亞鬼魅一樣出現在了亞當的身邊，看着亞當驚到驟縮的瞳孔，手輕輕向前一遞。
魔導器塞恩局部展開，小巧精致的金色匕首被莉亞握着，刺穿了亞當的心髒。莉亞的表情平靜，手下用力，匕首刺破血肉、穿過骨骼，釘死了亞當的要害。
“熟悉嗎？”莉亞說，“我特意模仿了當初你殺死我的時候呢。”
這就像是當年的翻版，只是受傷的人調換了一下。
此時的亞當已經摸到了星球儀的邊緣。他的臉因疼痛而扭曲，莉亞托着他的身體，帶着茍延殘喘的亞當觸摸到了那巨大冰冷的金屬體。
亞當依舊沉默，莉亞仍然反常地話多。
“它在你手中，你卻要死了，亞當，可惜嗎？”她在這時候就像是旁觀者，明明說着惡劣的話，心中卻毫無波動，看着亞當的痛苦都無法讓她感到快意。
亞當說不出話，顫抖的手極力想抓住星球儀，最後，手掌徒勞地落下。
莉亞握住了亞當落下的手，帶着他繼續觸摸着星球儀。
懷中人的不甘和渴望那麽的熾熱，可是他已經快要死啦。星球儀的表面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無數咒文從上邊起落，遠遠看去，這裏宛如奇跡現場。
莉亞定格了亞當的時間，讓他保留在垂死的邊緣，卻還沒法快速死去。
“你看，想要啓動它根本不需要獻祭我。你到底在想什麽？時空穿梭，想要跨越時間，不該再牽扯上另一個人的命運。”
亞當無力動彈，眼珠一直死死盯着星球儀，根本沒分眼神給莉亞。
——啊啊，真是無趣。
——早就應該知道的答案。
——亞當從不愛她。
莉亞冷漠地放開手，終于結束了報複，亞當的身體從半空中墜落，落向了精靈森林。
墜落間，呼嘯的風從身體邊沖過。亞當模模糊糊間，感受到一生的記憶開始翻湧。
父母，溫暖的樂園，寵物。
入侵者，燒毀的一切，被逼問的人造人技術，死去的一切。
然後是被父親推入的從未見過的複雜魔法陣。
昏迷，蘇醒，莉亞。
……養傷的生活多麽單純快樂。
這是亞當所逃避的、所不承認的，他從不相信自己是能夠忘卻痛苦的人，所以他全心尋找着報仇的方法、尋找仇人的蹤影。
然後，就是變故來臨的那一刻——
“莉亞……為什麽……都是你的錯啊……”
亞當的心髒都破碎了，時間靜止效果早就被莉亞取消，按理來說，他應該馬上就要死了。可是這個男人一直就像是最頑強的野草，使勁扒着最後一絲生機。
“啊……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時間，我，救我的家人……”
“三年。”
他落地了。
刀在撞擊中移位，劃破了更多組織。血沫不受控制地從亞當口中湧出，生命之源更快速地流失着，冰冷感纏上來。
他沒有力氣擡頭，所以只能看着天空。
天空很藍，草地上除了血腥味外，就是青草和泥土的香氣。
多麽久違的味道，亞當恍惚地想着，發現自己好久不曾處于這樣自然的環境了。
美麗的光穿過了雲層，如夢似幻，刺眼，刺到讓亞當忍不住流淚。
‘我只是想回家。’
‘我只是想打開回家的路。’
他只是想打開回家的路而已，他想回家啊！
精靈生命樹的香氣突然萦在鼻尖。
亞當睜開眼，看見了那個再未見過的淺淡至極卻又溫柔至極的笑容，那是他曾得到、然後親手摔破的笑。
莉亞。
這時候，他心中才有那麽點懵然地覺悟：這是他第三次失去了家。
第一次是最初的悲劇，第二次是發現他回到過去卻錯過了時間，第三次……
就是殺了莉亞。
莉亞曾給過他所有想要的——但是人果然是貪婪的，得到了一點，總想要更多，所以他想連父母都找回，想讓一切都回到最圓滿的時候。
那個總是哭鬧的小男孩子終于不甘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不會清醒的長眠。
在那個夢中，有父母的擁抱，有着他的寵物。他越過一棵樹，擡頭，看到了樹上踢着腿的小女孩。
“一起玩啊，我請你吃糖。”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我自己回頭看結局，覺得我果然有點惡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