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從那天之後,我的她的關系便急轉直下。

我曾聽人說,男人談戀愛,一開始總是給對方打一百分,之後則會因為種種原因而不斷地扣分,直到某一天,看對方已全是缺點,再沒有愛時,就會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女人則相反,一開始也許只給對方打六十分,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卻會慢慢地給對方加分,甚至到最後超過一百,從此難舍難分。

這段話顯然是錯誤的,因為人并不是這麽簡單的生物,我們也實在不應該給親密的人打分,這對親密關系完全是有害而無益的。

可是,起碼有一點它說的很對,那就是有時候也許對方根本就沒有變化,變化的只不過是自己心裏的愛而已。

徐影一開始在我心裏當然是一百分,中間因為某些原因,我當然也會産生種種不好的情緒,但我很快便會忘卻,用上面的理論來說,就是我将扣掉的分又給她加了回去。

在那天之前,對她,我從來都是加的分比扣的分要多,多得多,因此我才覺得我們可以長久地在一起生活。

可是,這件事卻像是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我的心裏,就算表面的傷口愈合,可內裏還是時不時會感到疼痛。我越是想要把它丢進海底,它就越是容易被記憶的潮水卷上岸。

這實在是一種折磨。

我倒不怎麽怪她,反而更怪自己。我總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我再有能力一些,如果我可以再努力一些,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當然,單就這件事,倒不足以讓我死心,将我趕走,可她很快又變本加厲地開始頻繁挑我的刺,故意找我的茬。

有時候是怪我沒有及時丢掉廚房的垃圾,有時候是說我最近變胖了不少,那些多出來的肉實在難看。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她開始頻繁地将我與別人的男朋友做對比,在我面前念叨別人最近又給女朋友買了什麽禮物,或是周末帶女朋友去了哪兒玩。

她開始變得世俗,變成我讨厭的樣子。

我找不到原因,只悲哀地覺得她大概是無法再忍受現在的生活了吧。

怎麽說呢,我充分理解她的表現,畢竟我們如今的生活實在談不上有多美好,就算明知道不應該把這個結果歸咎在彼此的身上,可時間一長,也難免會像她一樣心生怨怼,不是嗎?只是,理解歸理解,當這件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時,要說不難過,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本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那麽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如果兩個人分開,那一定是因為彼此不夠相愛。我們畢竟生活在自由的現代社會,哪兒來那麽多棒打鴛鴦,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呢?我曾經是這樣篤定的。可現在看來,我似乎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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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原本就不像我一樣投入呢,還是說現實的引力足以讓一切脫離實際的感情落地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思考,因為這不是一道選擇題,我也不想做選擇。

一開始,我倒還聽她的話,覺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做的更完美一些,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慢慢的,我也不再自作多情了。

我并不是永動機,我無法在她這樣對待我時,還能源源不斷地滋生出無盡的愛意給她。

漸漸的,我不再願意承擔本就是我自己給自己加上的責任。

我不再給她寫情書,也不再給她唱歌,就算下廚,也不會故意迎合她的口味,而都是做我自己想吃和愛吃的。我們也不再親吻彼此,而像“我愛你”或是“我想你”這種話則像春天的雪,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實說,我實在是不想和她走到這一步,可心中累積起來的郁結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它将我們推遠,阻止我再靠近她。

當然,我還不到徹底讨厭她的程度,遠遠不到。我仍固執地期望她會有所改變,我期待着她能夠主動向我示好。

只要她擁抱我,我一定會把她抱得更緊;只要她親吻我,我一定會吻得更加深情;只要她握緊我的手,我一定會願意跟她到任何地方;只要......

然而,這終究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們的距離并沒有縮短,反而變得更遠了。

這個過程就像是淩遲。那些曾經對她的愛,正被她親手一刀一刀地從我心裏剜出來,像丢垃圾似地丢在地上,肆意踐踏。

我不願,也不敢去想那個似乎已經注定的結果,可我有預感,那結果已離我們不遠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她衣櫃裏忽然多了些包和新衣,而且都是正牌的奢侈品,價格不菲。

我實在是很好奇她究竟哪裏來的錢,思來想去之後,一個讓我不寒而栗的想法漸漸在我心頭浮現。

其實我并不願去深究這件事,可我畢竟不是遮住眼睛就會甘願低頭拉一輩子磨的驢,于是在某個晚上,我跟蹤了她。

我知道,我的做法很不好,可我無法控制自己。

我恐懼真相,但我同時也無比渴望真相,哪怕真相是殘酷的。

我已說不清我到底是想快些解脫,還是在為自己找一個繼續下去的理由。我就像是一個不停奔跑的游魂,一面渴望着永恒的寧靜,一面又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覺得彼岸也許就在前方。

最終的結果你大概也能猜到。

我也不知該說是求仁得仁還是事與願違,總之,我看到了結果。

徐影穿着黑色但表面綴着亮片的高開叉連衣裙,大大咧咧地坐在兩個年輕男人的中間,與同桌的其他紅男綠女們一同享受着夏日的夜晚。她不再似以前那樣總是低着頭,而是大張旗鼓地舉着酒杯,笑意盈盈,就仿佛她知道我正在看着她,所以故意要表演給我看似的。

我沒有待太久,我的身體和精神也承受不了這種畫面太久。我默默地來,又默默地離開,回到家裏,開始悶頭收拾行李。

我很想就這麽一走了之,與她再不相見,可我又實在是覺得憋屈,于是我将一切都打包好後,又坐了下來,給她發去了短信:你回來,我們談一談。

“晚一點說。”

“好,我等你。”

大約晚上一點,徐影終于回來了。她裙子的肩帶有一條滑到了邊上,露出大片雪白的□□。她醉眼迷離地看着一臉嚴肅的我,就像是在努力辨認對方是誰。終于認出是我之後,她竟還笑嘻嘻地問:“咦,你怎麽還不睡?”

我看着她,一陣恍惚。我忽然發現,以前我連眼睛也舍不得挪不開的人,如今竟是看也不想再多看一眼了。我索性偏過了頭。

“我今天跟着你去了酒吧。”

“哦。”

“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我對她這種完全無所謂的态度感到震驚。她究竟是什麽時候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呢,還是說她其實根本就沒有變過,過往那些美好只不過是我愛的濾鏡而已?

“你既然都看見了,那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你為什麽會這麽有恃無恐?難道你覺得我還會跟以前一樣一直忍着,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

“你忍,或是不忍,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又沒有逼你。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麽呀,只不過是陪着他們喝點酒而已,還沒□□呢,這你就受不了了?以前倒沒看你這麽小氣呀。”

這赤裸裸的羞辱令我氣憤難當,我想罵,卻又罵不出口。

看我不說話,徐影卻沒有停下:“當然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直和你在一起,畢竟你對我還是很不錯的。可是呢,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如果我不去陪人家喝酒,給人家揩油,下個月的房租誰來交呢?唉,我多希望你也能分擔一些壓力,可你呢,除了在家做做飯,鼓搗一些沒用的東西,你又會什麽呢?要是能吃米其林,誰願意吃你做的那些呢?要是能去歐洲看看,誰又願意去那種小島上待着呢?你瞧,我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可你連生日禮物應該都沒有準備吧。齊光,我就不明白了,難道你就不能找你爸媽要點錢?我們兩個好好生活,不好嗎?”

我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這些話對于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有自尊心的男人來說,殺傷力實在太大,可我卻連與她争吵的心思都沒了。

“好啦,只要你當做沒看見,并且答應以後不再管我,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生活的嘛,就當是我養着你,怎麽樣?”徐影說着,忽然走過來,撅起嘴就想親我。

我不得不說,哪怕到了這種時候,她的提議也讓我産生了一瞬間的動搖。可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是一個有尊嚴的人,而不是一條什麽都無所謂的狗。

聞到她嘴裏嘔吐物味道的瞬間,我便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了她,然後站了起來。

“以後別再見了。”我開口,我的聲音,我的整個身體都在因發冷而不停顫抖着。我低下頭,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跟死人一樣呈現出泛着淡青色的白。

我努力強迫自己迅速走進屋,拖出早就已經收拾好的箱子,然後低着頭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我想,哪怕這時候她願意攔一下我,哭着求我一下,我都說不好自己會不會走,可她既沒有攔我,更沒有說話。

我的身後忽然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

她以前不抽煙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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