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我提着行李箱，迅速走了出去，沒有乘電梯，而是直接走了樓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記憶從進入樓道後就斷掉了，直到路過的的士在我面前輕輕按了下喇叭，我才稍稍清醒了一些。環繞四周，我發現自己竟已走到了小區對面的馬路上，如果不是這一聲喇叭，我大概還會繼續沿着這條路走下去。

我愣了愣，然後轉過身，在那一棟棟高高聳立的住宅樓裏尋找着。可是，大概是因為夜裏太黑了，也可能是因為我最近用眼過度，看不太遠，總之，我分不大清究竟哪一處才是我和她住的地方了。

也許是黑着的那一層，也許是上面亮着燈的那個房間，也許她正從樓上看着我，也許根本沒有......

這些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徹底結束了啊。

我想。

回望這一年多的時間，簡直就跟一場夢一樣。

是好夢，還是噩夢？我自己也說不清，也不想去思考。我現在只想回家。

提着行李箱，我在路邊攔下一輛的士，去了機場。

時間太晚，機場空蕩蕩的，所有的值機櫃臺都已經關閉，一個工作人員也見不到，只零星瞧見有清潔工推着車，還在勤勤懇懇地做着收尾的工作。我簡單看了兩眼後便走了出去，然後就像個流浪漢一樣，抱着自己的行李箱，在大門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機場附近應該是有酒店的，可我不想去。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待在這兒，會讓我覺得離家更近一些吧。

好在是夏天，夜裏也不怎麽冷。我坐在外面，看着前方漆黑的馬路和冰冷的停車場，發着呆，過了會兒，便忍不住趴在行李箱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當然是睡不踏實的，這種姿勢你也很難睡踏實，尤其偶爾也會有車路過，帶起刺耳的風聲，這時候我便會忽然醒過來。

就這麽睡一陣，醒一陣，終于熬到了可以值機的時間，我迫不及待地拖着箱子進去，乘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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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我的歸來，父親和母親都表現得很高興。

上次我不辭而別，他們當然能猜到我去了哪兒，而現在看到我灰頭土臉地回來，他們自然也能猜到大概發生了什麽。

他們很開心，因為這本就是他們所期望的，畢竟他們從沒贊同過我和徐影的事。

現在想來，他們的确是對的，錯的是我這個天真的孩子。

他們只是不善于表達，但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愛我，相反，他們才是真正愛我的人，不是嗎？

我真不該做出那樣任性的事，與他們發生矛盾呀。

我想着這些，很想與他們認真地道個歉，請求他們的原諒，可我又說不出口，于是我向他們問好，只是笑容怎麽也擠不出。

母親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于是馬上提出要給我卡裏轉一筆零花錢，讓我出去找以前的朋友和同學們玩一玩。

我聽着那個數字，也不知是因為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還是因為別的，忽然感覺有些反胃，于是我拒絕了母親。我說自己最近沒有休息好，很疲倦，暫時就先不出門了，同時讓她不必給我打錢，随後我便拖着行李箱，獨自上了樓。

很奇怪，其實我并沒有感覺到特別的悲傷或痛苦，我甚至都忍不住在想，難道我其實根本就不像我以為的那麽愛她？

如果是真的，那這倒讓我覺得好過了，畢竟這樣的話，我就不是一個一往情深到最後卻被人無情抛棄的可憐蟲了。

如果我不愛她，那最起碼我也沒輸，對吧？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的世界一下子空掉了，我的精神，我的心都變得極度空虛，翻來覆去，渾渾噩噩，就像是被困在了某個出不來的地方一樣，可我卻連這監牢究竟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直到母親上來叫我，我看着外面已經變黑的天，才忽然意識到：原來已經到晚上了啊。

稍稍清醒了一些，肚子便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身體對水和食物的渴求占領了意識的高峰，我任憑這種渴望帶着我，跟着母親下了樓。

與我上次回家時相比，今晚的菜很豐盛，甚至就連很多年不下廚的父親也專門為我熬了一鍋魚湯，讓我好好嘗嘗，看看他的廚藝是否退步。

也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已經餓了一整天，但只是簡單吃了兩口，我便感覺吃不下了。不過我并沒有起身離開，而是機械式地，就像是歐洲人給鵝喂食那樣，把東西強行塞進自己的胃裏。

他們看着我大口吃菜的樣子，頓時更開心了。我呢，直到感覺肚子裏的食物似乎已經漲到了喉嚨口，才終于停下來。

幫着母親收拾完餐桌，我本想回房間繼續躺着，但還是強撐着又坐到了客廳，陪着他們一起看電視，聽他們說起一些可能與我有關，也可能完全不相幹的事。我一個字也沒有說，因為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電視裏演的是什麽，他們嘴裏說的又是什麽，我雖然在聽，在看，但好像我的腦子已沒有多餘的力氣讓我跟平常一樣立即理解這些內容并做出反饋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坐到了幾點，只大概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說了句想休息了，然後便起身回了房間。

大概是因為晚上吃的太多，所以躺着也不是很舒服，我便站在窗戶口，看着院子裏的花草，繼續發着呆。

就這麽過去了好幾天，我完全沒有看過手機，也不出門，甚至連早午餐都省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覺得很困，可又睡不着，于是只能躺在床上，閉着眼休息。我也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往往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是晚上了。

與上次不同，父親和母親最近又忙了起來，所以也沒空再把注意力全放我身上。我覺得這很好，因為我不希望他們提問，更不想他們操心。

我想有些事并不是說出來就好了，因為真正痛苦的事，其實你是連提都不願意提，想都不願意想的。

終于有一天，我開始思考起了這件事，這種感覺就像是天陰了好久之後，終于開始下雨了，而這一下，就停不下來了。

是誰的錯呢？她的，還是我的？還是說其實誰都沒有錯，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本就不夠相愛，也并不适合彼此，所以才會走到這一步呢？

她究竟是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我當時被情與欲遮蔽了雙眼沒有發現，還是說她是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是因為我們一開始的生活太浪漫，太幸福，所以她才無法接受後來的落差呢，還是說男人要想得到女性長久的青睐，就不應該像我一樣呢？

我與她的結局究竟是必然的，還是說其實我本可以做得更好呢？

我想不明白，也沒有人能給我這些問題的答案。

想得累了，我腦子裏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些曾經的，屬于我們倆的，快樂的時刻，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潮水，雖然并不洶湧激烈，但仍将我拖入了無法自拔的情緒之海。

總的來說，與她在一起時，快樂的時間是要遠遠多過痛苦的，這是毫無疑問的。我也認為我得到的快樂的總量也一定是要比痛苦多的。

這麽想來，我實在是應該感到滿足，應當感謝曾與一個女孩兒有過這麽一段快樂的時光，甚至很多時刻就像是牛羊反刍一樣，當時并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如今想起，才知其中滋味。

可是，我又怎麽能滿足，怎麽會心懷感激呢？

我們分手了，而且我知道我們是不會複合的，我們的故事已經走到了結尾并且這個結尾對我來說爛透了！

這段感情于我而言并不是什麽天降橫財，也不是無所謂結局的尋常故事，它對我來說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讓我投入了全部的精力與熱愛的冒險啊！

我明明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我明明已經奮不顧身，抛下所有。我害羞，我結巴，我輾轉反側，我日思夜想，我不顧一切地靠近她，擁抱她，我給了她從沒有過的包容和體貼，我心甘情願地把她放在了自己人生計劃的首位，做了許許多多絕不會跟別人做的事，說了許許多多絕不會給別人的承諾。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得到的結局是這樣的？

如果把夜莺對玫瑰的愛換算成一顆星星，那麽我對她的愛曾經點亮了整個夜空。

現在，銀河幻滅，宇宙崩塌，我的世界已是一片死寂。

如此，你要我如何釋懷，并心存感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