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潮濕
第2章 潮濕
八月中旬,嘉和市接連下了一周的雨,鉛灰色的烏雲挂在頭頂,摻了陰雨的涼風吹來,也絲毫不減半分燥熱。
蘇晨夏被雨落枝頭的滴答聲吵醒,她翻身下床,到窗前收攏半開的窗戶。外面枝杆粗壯的梧桐樹樹葉被雨洗得油亮,雨珠順着玻璃向下滑墜,濕濕的幾道痕跡躍進眼裏。
涼氣順着窗戶縫隙拂進來,蘇晨夏聞見了風裏的土腥氣。
她将窗戶關上,又重新回到了被窩裏。
嘉和市的夏天潮濕又燥熱,酷暑曝曬剛過去,就又迎來悶熱潮濕的雨季。
讓人難以适應。
又在被窩裏躺了半分鐘,蘇晨夏睜眼起床,床頭的鬧鐘顯示着現在的時間為上午九點整。
她一向不是愛睡懶覺的人,只是昨晚為了将譯本看完花了點時間,睡晚了些。
但也不算太晚。
蘇晨夏伸了個懶腰,從衣櫃裏挑了件衣服抱去洗手間洗漱。
在盥池裏放了一大半熱水,蘇晨夏用小夾子将額前以及耳邊的碎發夾到腦後,擠了些洗面奶在手心裏,揉搓起泡後敷在臉上。
幾分鐘後,她用清水洗幹淨,水嫩的一張臉照進鏡子裏,蘇晨夏用毛巾擦幹臉上多餘的水漬。她皮膚甚好,臉也小小的,細眉杏眼,被溫水澆過,顯得格外清秀素淨。
最後将毛躁的頭發梳順,換好衣服。
她回了房間,取下門後的小挎包,就出了門。
撐傘到了巷口的幸福糕坊,蘇晨夏收傘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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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客流量稀松,這會兒店裏也沒有人,蘇晨夏往旁邊的小通道走,剛好碰上正出來的梁冰瑩。
“夏夏?”
“你怎麽來了?”
梁冰瑩是這家蛋糕店的老板,也是她的母親,這家蛋糕店是她一個人獨自經營起來的,雖然沒做到紅火名揚四外的程度,但每年的收入也還算可觀。
手裏的傘還在滴水,一些沾濕了褲邊,蘇晨夏将傘拿過去了一點,對她笑着說:“我在家挺無聊的,想過來幫幫你。”
她将傘放進牆角的塑料桶裏,拍了拍衣服。
“今天客少,我一個人忙得過來的。”
“那我在這兒陪你說說話。”
說着,她跟輕車熟路的做了不知多少遍一樣,去最裏面的房間裏拿了條棕色的圍裙,下半張臉被口罩蒙住,就連齊下巴的短發,也用一根黑色的皮筋綁住。
只留一雙烏亮水靈的眼睛在外面。
梁冰瑩見她這打扮笑出聲來,“你這丫頭,陪我說話也不用搞得跟我一樣。”
“等會兒別人見到,還以為你真是賣蛋糕的呢。”
“我家本來就是賣蛋糕的。”蘇晨夏不服輸的反駁,“您是老板,我是老板的女兒。”
她伶牙俐齒慣了,梁冰瑩說不過她,無奈的搖搖腦袋。
随後就去了裏屋,忙別的去了。
八月的雨季過長,潮濕陰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下。蘇晨夏單手撐着下颌百無聊賴的看店門口來來往往撐傘路過的人,沒有一個人為此駐足停下,她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陰雨連綿的天氣最容易犯困,蘇晨夏半阖着一雙眼,思緒忍不住發空,逐漸走了神。
直到兩聲清脆的聲響在她面前響起。
是指關節敲擊櫃櫥的聲音。
蘇晨夏被吓得立馬回了神,視線先是落在一雙很好看的手上,随後,眼睫往上擡的那瞬間,落下來一道比這雨天更清泠的聲音:
“你好,麻煩結一下賬。”
那是一張好看得能讓呼吸都慢下來幾分的臉,清越幹淨,格外吸引眼球,少年的頭上壓了一頂鴨舌帽,帽檐落下的陰影裏,眉眼顯得無比深邃。
即使是陰沉天色,也依舊擋不住他半分色彩。
他一身白T恤,身形清瘦颀長。
比這雨還清冷幾分。
擁有這個年紀最好的少年感。
動作慢了半拍,蘇晨夏接過他手裏的糕點,便眼睫垂落着不再看他。
差點失手沒拿穩,好在面前的人并沒有看這邊。
“嘀——”
價格被掃進電腦裏,蘇晨夏看了眼顯示屏上的價格,對他說道:“15元。”
蘇晨夏飛快的瞥他一眼又離開。
男生似乎很忙,單手握着手機,手指不停的翻動着,根本沒發現她這無意間的小動作。帽檐擋住他的半張臉,蘇晨夏只能瞧見他一截鼻尖,薄薄的嘴唇微抿着,下颌淩厲。
他的另一只手從兜裏摸出兩張紙幣遞給蘇晨夏,手指蔥白,根根骨節分明的幹淨。這期間擡眼看了她一下,但就只有一下,随後又挪開了視線,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機上。
付完錢拿好東西,他就離開了。
颀長清瘦的身影混進雨霧裏,模糊的濕了視線一片。
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沒有停,蘇晨夏收回放在店門外的目光,看向還捏在手裏的那兩張紙幣,腦海裏,少年的模樣似乎還浮現在眼前。
一直到傍晚,蘇晨夏才和梁冰瑩回家。
雨早早就停了,傍晚拂過的風裏多了幾分涼爽。
蘇晨夏回房間将窗戶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那綠得發亮的梧桐葉子,葉片上還有殘留的水珠,雨後初霁的清新氣味萦繞鼻尖。
雨珠滴答滴答的敲在窗沿上,蘇晨夏伸手就要去接。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一聲。
是好友鄭意眠的信息。
鄭意眠:【夏夏,告訴你一個驚天大消息。】
鄭意眠:【這學期咱們班要轉來一位新同學。】
并沒有她消息裏的那樣驚天,蘇晨夏很平靜的只回了一個字。
蘇晨夏:【哦。】
鄭意眠:【?】
鄭意眠:【你都不好奇的嗎?】
說實話,這并不是有多令人好奇的事情。
在蘇晨夏的世界裏,這種事只能算作正常。
但她不想掃鄭意眠的興,選了個折中的回答:【也還好吧。】
鄭意眠:【什麽叫也還好吧,我告訴你哦,這次的轉校生可大有來頭,其他班的同學都傳瘋了,他是從南江市轉過來的,據說還是個天才,從小到大拿獎無數,有他的比賽,其他人就只能當第二名。】
這說得太玄乎了點,蘇晨夏不怎麽信。
偏偏鄭意眠越說越來勁,【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長得超級帥!】
只看這一句,蘇晨夏就能聯想到此時此刻鄭意眠激動的心情,她抿唇彎了彎嘴角,笑話她,【這才是你的重點吧。】
鄭意眠:【也不全是啦,天才也是重點。】
鄭意眠:【你想想啊,轉校生是學霸,轉進咱們班裏這不得幫我們拉高多少平均分,雖然咱們班已經是年級上遙遙領先的水平,但現在又擁有了這麽一個外挂,以後咱們班在整個年級都是老大,一騎絕塵,老王不得開心死。再加上還是一枚妥妥的帥哥,這不得讓咱學校多少女生殺紅眼,想想都覺得激動。】
和她邊聊天,蘇晨夏整個人就往後倒在床上,雙手握着手機埋進胸口,她突然想到白天的那個身影。
模糊的,清瘦的。
就是讓人挪不開視線又反複想起。
半晌,她才打字。
像是無意與鄭意眠提起。
【我今天見到了一個人。】
【?】
【也挺帥的。】
後來鄭意眠問了一句有多帥。
蘇晨夏躺在床上絞盡腦汁的為他想形容詞,想不出來一個能貼切形容的。
視線一轉,她看見窗外的梧桐葉片上還未掉落的凝露雨珠,風吹動樹葉搖晃,有種清冷的味道。
神使鬼差的,她打字回複:
【他像潮濕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