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潮濕

第9章 潮濕

少年就在身後不遠處,蘇晨夏一回頭就看見了他的身影,浮光掠影,他混在其中。

蘇晨夏屏住呼吸,就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模糊了又清晰。

那雙漆黑的眼睛裏,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叫人沒由來的緊張。

蘇晨夏下意識蜷了蜷手指。

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沒有收回,連聲音都有些磕絆,“有什麽事嗎?”

高大身影幫她擋住燦爛刺眼的陽光,他沒說什麽事,只是朝她攤手,手心裏有兩顆糖。

“吃糖嗎?”

蘇晨夏春心微動,看他手裏的那兩顆糖。

是阿爾卑斯。

她有些出神的想起了以前,有人曾經也給過她一模一樣的糖。

“蘇晨夏?”

“啊?”蘇晨夏猛地回神過來,迷茫含懵的擡眼看他。

只見陳一舟眉眼舒緩,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迷人與好看,“還要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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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拿嗎?”

“當然可以。”

蘇晨夏擡手,從他的手心裏抓過那兩顆糖,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他的手心皮膚,是冰冰涼涼的,令人神經發麻。

她跟他說了謝謝。

後來又加一句,“你自己不吃嗎?”

陳一舟:“我不愛吃糖。”

“哦。”

“你們女生應該喜歡吃。”

所以他才拿給她。

蘇晨夏忽然覺得心裏很暖,淡淡彎唇。

“我确實挺喜歡吃糖的,特別是這個。”她将手裏的糖果晃了晃,笑容明媚晃眼。

話題不知不覺就到這兒了,她想起以前小時候,對他說:“你知道為什麽嗎?”

陳一舟看她一眼,并沒有說話。

“我第一次吃這種糖,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一個好朋友給的。”蘇晨夏神色很淡,說起這些事來也似輕描淡寫,窺不見任何情緒。

陳一舟配合着她的步調慢慢走,認真聽她講話。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好朋友,我很珍惜并且很喜歡他。”

“可惜後來…他離開了,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沒想到後續是這樣的,陳一舟神色微動。

他問她,“那你當時應該很難過吧。”

蘇晨夏認真的點點頭,“有點兒。”

不過這麽久了,她也就逐漸放下了,畢竟她和他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成為朋友,也走不長遠。

她看起來好像真的有些難過,陳一舟動了動唇,忍不住安慰,“都過去很久了,他有可能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道漂亮風景,不必太在意,重要的,應該是珍惜眼前。”

蘇晨夏扭過頭來靜靜的看向他,燦爛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描摹,他身上那種幹淨潤透的氣質,令人向往。

蘇晨夏覺得他說得對。

就應該珍惜眼前。

……

籃球比賽大顯身手,陳一舟的名聲逐漸開始像外蔓延。

一下課,課間走廊上有很多來看他的女生,許佳樂就包含在內。

鄭意眠眼精,一眼就看見了門口的許佳樂,動手拍了拍蘇晨夏,湊近她跟她說悄悄話,“許佳樂又來了。”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來的第三次了。

蘇晨夏扭頭看去。

扒着他們班後門門框站着的,正是許佳樂,她依舊是那副陽光開朗又自信的樣子,格外吸引別人的眼球。

樸素簡單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竟有種清純感。

陽光都落在她身上,周身都璀璨。

蘇晨夏收回視線,繼續忙自己的事,毫不在意。

身旁的鄭意眠無所事事的對這種情況進行分析了起來,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許佳樂就是看上陳一舟了,不然怎麽會來我們班級門口。”

周揚誠心與她作對,“鄭意眠,你這話那可就不一定了啊,萬一人家是來看我的…”

“你可拉倒吧。”鄭意眠勉為其難的斜了他一眼,“就你這模樣,長得這麽磕碜。”

“……”

蘇晨夏沒心思聽他們胡鬧,手裏捏着筆安靜的做作業,黑色簽字筆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字跡工整幹淨,可卻在某一刻時,筆跡斷墨,那個字被她寫得不清不楚。

是陳述的陳字。

也是陳一舟的陳字。

她看着那個字跡有些出神,想到了記憶中的某個字。

正巧坐在她前面的同學傳來作業本,一本是她的,一本是陳一舟的。蘇晨夏将自己的作業本放到一邊,剩下的那一本拿在她手裏。

從來都沒認真看過他的名字,一筆一劃疏落得幹淨。

手指撚過陳和一。

她的背就被後面的人用筆戳了戳。

蘇晨夏向後扭身,目光裏有一絲緊張,生怕他會察覺到自己刻意留着他作業本的舉動,“怎……怎麽了?”

陳一舟并沒有提及作業本,而是問:“能借一下你的英語筆記嗎?”

蘇晨夏反應慢了半拍,點頭,轉回去找自己的筆記本,動作麻利中帶着慌張,她真的很怕陳一舟會看穿她的心事。

筆記本和作業本是一同遞過去的,然而陳一舟的關注點只在筆記本上,薄薄的作業本被他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落在手裏的筆記本上。

手指撚着封頁翻了兩下,娟秀小巧的字跡暴露在他的眼睛裏。

不動聲色的動了動眉,陳一舟擡眼看向她,“謝了。”

蘇晨夏的小臉紅撲撲的,聽他的這一句謝謝,心裏莫名感覺到了一股舒坦。

平靜淡然的臉上隐隐有情緒在波動。

她抿了抿唇,“沒事。”

轉過身去,肌膚皮肉下的那一顆心髒跳動得厲害。

接下來的那節物理課,蘇晨夏破天荒的走了神,中途被王東強提醒。

趁王東強背過身去板書,鄭意眠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蘇晨夏的胳膊,悄聲問:“夏夏,你怎麽走神了啊?”

蘇晨夏臉還燙着,她沒說話,只是搖頭。

目光垂落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上課時間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鄭意眠後來也沒再多問,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幾眼,然後繼續聽講起來。

下課之後她才刨根問底,将人拉到走廊外面吹風,鄭意眠一邊說:“你這可是第一次走神被老王抓住,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想那麽出神?”

“老王念你的名字的時候我都快吓死了。”

蘇晨夏心裏很亂,雜七雜八的心思堆成一團,那些不可言說的秘密,還有不可告人的感覺,她想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她沒對鄭意眠說。

“沒什麽,可能就是累了吧。”

鄭意眠半信半疑,“真的?”她歪着頭上下打量她,“我怎麽沒感覺出來你很疲憊。”

“反倒是像有心事。”

一語中的。

蘇晨夏沒承認,倒是目光有些閃躲,“沒有。”

“就是有點累了而已,你不用太擔心。”

“哦哦哦,那就好。”

“那休息休息就好啦。”

“嗯。”

……

那一天的心事重重,蘇晨夏只敢往記憶裏堆。

不敢與任何人說起。

陳一舟給的阿爾卑斯還剩下最後一顆,蘇晨夏雙手枕着下颌趴在桌上,看桌面上的那顆糖。

她一直沒舍得吃,所以留到了周末。

窗外的梧桐枝繁葉茂,油綠的寬厚葉子被風吹着晃動,陽光絲絲縷縷的從縫隙漏下來,一些落進她的房間裏。書桌一角就有跳躍的浮金。

眸色發愣,蘇晨夏用手抓起那顆糖。

她想起陳一舟,也想起那個只存在她記憶中的好友。

嘆了口氣。

蘇晨夏起身,出了門。

周末閑來無事,蘇晨夏打算出去逛逛,今天天氣不錯,晴朗日光淺薄,照落在樹林陰翳裏。清風緩過,風裏夾雜着一股涼爽。

這天氣,就快要入秋了。

蘇晨夏從巷裏走到了巷口,一路上行人不斷。

她去了巷口角落的那家便利店,店面不大,裏面也擺了三四個貨架。蘇晨夏并不常來這個便利店,但今天落得空閑,也就願意來這裏看看了。

便利店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大娘,大朵大朵的紅色綢花映在她衣服上,豔俗的很,倚在玻璃櫥櫃前,手裏拿着把蒲扇,懶洋洋的搖着。

蘇晨夏走進去,晃悠悠的穿梭在貨架與貨架之間。

這個點,小賣部裏只有她一個人。

并沒有什麽特別想要買的東西,蘇晨夏只是簡單的轉了轉,但在最角落的貨架前停住了腳步。

她在那兒看見了阿爾卑斯。

和陳一舟給她的一模一樣。

從貨架的框裏将它取下,蘇晨夏将它拿在手心裏。

這算是意外之喜。

蘇晨夏拿着它去收銀臺結賬。

撕開包裝迫不及待的就塞進了嘴裏,蘇晨夏感受着舌尖的那股甜橙味蔓延至口腔,她閉上眼,同時也感受着淺薄陽光落在眼皮之上的暖意,腦海裏不可抑制的浮現出陳一舟的模樣。

是球場裏肆意嚣張的,是教室裏幹淨泠白的。

是令她心似春水映梨花,芳心不止的。

是那個永遠讓她念想的陳一舟。

後來她去了幸福糕坊,一到那兒就被梁冰瑩派了活。

讓她去楓庭水榭送蛋糕。

楓庭水榭是嘉和市的富人別墅區,能住得起這裏的人,大多都是非富即貴的家庭,家裏不是有點錢,就是在嘉和有點權,是上等者。蘇晨夏聽鄭意眠說起過這個地方,說每一棟都是大別墅,家裏自配小花園和游泳池,富貴家庭,連保姆管家都不止一個。

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

她當時說得太虛浮,蘇晨夏沒怎麽信,全當聽個閑話。

可當她到達梁冰瑩說的那個地方時,她竟也開始隐隐動搖,楓庭水榭,和鄭意眠口中描述的一模一樣。

房屋樓宇鱗次栉比整齊排列,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磚一瓦似乎都泛着金光。

也難怪,住在這裏的人,就連買個蛋糕,也還要別人親自送。

這就是有錢的人。

富貴的資本。

蘇晨夏站在那棟大別墅面前,她看了下手裏捏着的卡片,梁冰瑩在她臨走前給她寫了地址。

楓庭水榭A座01號。

是害怕她弄錯了。

梁冰瑩囑咐了又囑咐。

這地兒沒錯。

擡手按了按門鈴,蘇晨夏提着蛋糕安靜的站着,她今天穿了身淺藍色的連衣裙,纖細的腰身被腰帶束着,裙擺随着微風晃動,淺薄的陽光落滿她全身,安靜又柔和。

她盯着自己的腳尖看,完全沒注意到前來為她開門的少年。

直到鐵門吱啞一聲響。

蘇晨夏猝不及防的擡起眼來,瞬間就掉進了黑色漩渦裏。

郎朗晴日,有風拂過。

他們就這樣錯愕懵懂的看着彼此。

時間好像開啓了暫停鍵。

蘇晨夏想起了那顆橙子味的糖,沁人心脾的味道似乎還蔓延在舌尖。

心微動,泛起幾許漣漪。

她忍着那份緊張與激動,語氣格外平緩,就像是在校園裏随機遇見一個熟人與他打招呼的那樣普通,“您好,您的蛋糕給您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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