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潮濕
第10章 潮濕
并沒有想到送蛋糕過來的會是蘇晨夏,陳一舟有些訝異。但他更訝異的,是她口中的那個您字,慵懶的眉往上挑,他接過蘇晨夏遞過來的蛋糕,興趣使然,逗她,“您?”
聲音裏帶着笑,“把我叫這麽老?”
不習慣他的逗趣,蘇晨夏腼腆的臉頰微微泛紅。
“這是尊稱。”蘇晨夏跟他解釋:“禮貌用語。”
她的身影被浸在陽光裏,清風微拂,裙擺晃動,露出纖細的嫩白小腿。
陳一舟視線無意掃過,又淡淡挪開。
跟她道謝,“謝了。”
“沒事。”
女孩兒站在陽光裏,寧靜溫和。
臉側的幾根碎發被風吹起來,她用手理了兩下。
陳一舟突然出聲:“你在蛋糕店兼職?”
“嗯?”蘇晨夏沒反應過來,“什麽?”
陳一舟将手裏的蛋糕盒往上提了提。
蘇晨夏恍然大悟,解釋,“不是,你誤會了。”
看着他的目光裏似乎欲言又止,蘇晨夏只猶豫了一下,“這家蛋糕店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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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舟挑眉,沒想到這層答案。
蘇晨夏靜靜地看着他,藏在背後的手裏黏糊糊的,她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之前,“你之前不是還去過。”
鼓足勇氣去試探,蘇晨夏感覺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她撤回自己的視線,微阖着眼皮,蓋住那些細微情緒。
可陳一舟卻直接給她一個重擊,“什麽時候?”
滾燙的心緒在這一刻逐漸轉涼,蘇晨夏重新擡眼看向他。
不變的那張臉,與那天他們的遇見重合。
她忍不住說:“…暑假的時候。”
“那天下了大雨,你來的。”
陳一舟只有淺淺薄薄的一點印象,記不起來太多。
“不好意思,我記不太清了。”
也對的。
那天他心不在焉,并沒有太在意周圍的一切。
蘇晨夏并沒有放在心上。
搖搖頭,說:“沒關系,記不清很正常。”
畢竟,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蛋糕已經送到,蘇晨夏就打算離開了,就在她正要開口時,從陳一舟的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道稚嫩脆甜的聲音。
“舅舅!”
陳一舟和蘇晨夏都朝那邊看。
只見一個紮着小辮兒,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兒朝這邊跑過來,裙擺晃動,她到跟前一把抱住了陳一舟。
她叫陳知南,是陳一舟侄女。
陳一舟的父母算是老來得子,陳一舟是他們那一輩裏最小的一個。他的大哥比他大十幾來歲,陳知南就是他大哥的女兒。
陳知南嘴裏笑嘻嘻着,看見了陳一舟手裏的蛋糕,也看見了陳一舟面前的人。
環住他腰身的手逐漸松開,陳知南問他,“舅舅,這個姐姐是誰啊?”
陳一舟溫聲回答:“同學。”
“就是她把你愛吃的蛋糕送過來的。”
陳知南連忙給她道謝,“謝謝姐姐。”
蘇晨夏對她笑了笑,“不客氣。”
稍作寒暄,陳一舟牽着她的手,跟她商量,“那我們回屋吃蛋糕?”
陳知南重重點頭,沒忘記邀請上蘇晨夏,“姐姐,你也跟我們一起吃吧。”
蘇晨夏一怔,連忙擺手,“不用了,姐姐不吃。”
以為是她客氣,陳知南走到她身邊來拉她的手,“不用客氣的,一起來嘛。”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心思格外的單純,蘇晨夏就這樣被她拉進了陳一舟的家裏。
這種自帶院落的豪華別墅,蘇晨夏只在電視上看見過,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歪歪扭扭的蜿蜒着,兩旁都栽種着花花草草,樹葉茂密的盛落一片綠意,不遠處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座白色的秋千。
蘇晨夏被眼前的一切震撼。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陳一舟就跟在他們身後不遠,單手插着兜,揚眉彎眼的提醒她們慢一點。
聲音清潤的從風裏拂過來,蘇晨夏忍不住向後看去。
綠樹光影裏,他身形高挑清隽,被薄薄的光線輕攏着,手裏提着用白禮盒紅絲帶纏繞的蛋糕,格外不應景。
眉間的惬意與舒暢都被暈染,溫柔得像是無法捉住的風。
視線落在他手裏的那個蛋糕盒上,蘇晨夏甚至有些後悔,她應該換個好看點的禮盒裝蛋糕的。
緩慢的回過頭,蘇晨夏發現自己被陳知南扯到了那座秋千旁邊。
她有些不解,“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呀?”
陳知南扭頭看她,嘻嘻一笑,然後用手往地上一指。
蘇晨夏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地面上,有一座用粉筆畫好的格子屋。
“姐姐,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嗎?”
蘇晨夏看着地面上的格子屋沒說話。
以為是她不知道,陳知南告訴她,“這是舅舅給我畫的格子屋,這是一個小游戲,叫跳房子。”
蘇晨夏顫了顫眼睫,思緒像是跑去了很遠的地方。
她好久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神色怔愣的說道:“我知道。”
“我以前也玩兒過。”
陳知南驚訝又開心,拉着她,“那等會兒我們一起玩兒好不好?”
“…好。”
被陳知南帶進屋裏時,陳一舟剛好将那塊兒蛋糕給她們分好,蛋糕不大,是芒果千層,白色的奶油上面塗了滿滿一層芒果果醬,新鮮的幾粒芒果點綴在中央。
一人一半裝進盤子裏,陳一舟将那兩塊兒蛋糕在桌上擺好。
蘇晨夏被陳知南帶進屋裏,剛好看見陳一舟将蛋糕擺上桌,高挑的圓形弧頂垂下來幾道白光,都落在他身上,側臉溫淡,有幾分疏離。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連腳步都輕了幾分。
陳一舟将那兩個小盤子分給她們。
蘇晨夏看向他,“你不吃嗎?”
陳一舟搖頭,“你們吃。”
那天的芒果蛋糕格外的甜,蘇晨夏吃完後,又陪着她玩了會兒跳房子。已經很久都沒玩兒過這個游戲了,蘇晨夏腿腳有些生疏,但在玩幾遍之後,也能熟悉起來。
兩顆小碎石扔進了數字3的小框裏,蘇晨夏小心翼翼的擡起左腳,右腳跳進房子裏。
及膝的藍色裙擺晃動。
她轉了個身,燦爛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裙擺像是綻開了花。
眉眼舒軟,嘴角漾着笑容。
花枝樹影的後面,少年站在那裏,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
歡笑聲充斥在耳邊,那抹藍色最為亮眼,他看着她,不經意的勾了勾唇。
……
第二天是周日,蘇晨夏打算去一趟尚智書屋。
上次從那裏借的譯本今天就是最後期限,她得過去還。
坐公交到附近的車站下車,蘇晨夏懷裏抱着書往那邊趕,今天周末,書店裏沒幾個人,她撥開門口的風鈴走進去。
風鈴晃晃悠悠的幾聲清脆的聲響。
蘇晨夏先是到還書的地方還書,之後又在裏面逛了逛。這間書屋分了很多個展區,蘇晨夏走到文學作品那個區域,随意的抽出一本來看。
薄薄的書頁被她翻開,松香的味道被吹過來。
她認真的看了會兒,之後就将書籍放回了它原來的位置。
蘇晨夏轉身離開。
卻在拐角處,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停住腳步,看着她繞過書架去了學習資料的區域。
這個人她是認識的,三班的許佳樂。
自從上次那場籃球比賽後,她就經常出現在他們班的教室門口,美名其曰是想來學習,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因為陳一舟。
蘇晨夏從書架的另一邊繞過去,到一定的距離停下。
她聽見許佳樂和同伴的聲音。
“我記得他就是買的這本。”
“不是吧,我怎麽記得是綠色封面的?”
許佳樂反駁,“不是,你肯定看錯了,陳一舟就是買的這本書,我當時可是看了好久,絕對沒有錯。”
“……”
“……”
兩個人在那兒争論了好久,最後許佳樂不厭其煩,“哎呀算了算了,幹脆兩本都買了。”
“為了讓他看見你,你還真是不惜一切代價,許佳樂,沒想到你還有這層勇氣呢。”
“怎麽了,不行嗎,我這次是真的好好學習,努力縮小差距,離月考沒幾天了,我得抓住機會,這樣追人的時候才有底氣,你不懂。”
她的朋友懶得和她争論,敷衍的附和,“是是是,你說了算,行吧。”
之後兩個人就離開了那裏。
蘇晨夏就站在書架後面,一不小心就聽完了他們所有的話。
若有所思。
距離本學期的第一次月考确實沒多少時間了,理(1)班自史以來就有個規定,新學期的座位會按照本學期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績來調整,同學們自由選座,但必須要按照班級名次來。
之前為了照顧鄭意眠,蘇晨夏特意每次都選班裏人看不上的座位坐。
這次鄭意眠也想一樣。
還沒月考,就和蘇晨夏打着商量,“夏夏,月考後選座咱們還是坐這裏吧。”
蘇晨夏倒不介意坐哪兒,笑着答應她,“好啊。”
兩人的對話被身後的周揚聽見。
周揚用腳踹了踹鄭意眠的凳腿,懶洋洋耷拉着眉眼,一副沒精沒神的樣子。
等鄭意眠轉過身來,他才開口說話,“鄭意眠,你怎麽坐哪兒還要問別人?”
“要你管。”
周揚嗤笑一聲,嘴裏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幼稚。”
他一手撐着腦袋,看她腦後烏黑的那一绺馬尾,勾了個壞笑,“一直跟蘇晨夏當同桌,你不嫌膩啊?”
“……”
鄭意眠嚯的一下轉身,視線上下輕掃過他的臉,少年模樣憊懶,上揚的嘴角裏帶着點痞。她橫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像你啊,渣男。”
“……”
是有點不太懂女生的腦回路了。
周揚直起身來,模樣有些懵,“就換個座位,怎麽就成渣男了。”
“還有,我哪裏渣了?”周揚用桌上的筆戳她的背,“鄭意眠,你不要血口噴人。”
鄭意眠被他整得不太舒服,動了動脊背,“我可沒有血口噴人。”
“你……”
周揚被噎了一瞬,拿筆指着她,無奈的屈服,“算了,我心大,讓着你。”
換來的卻是鄭意眠的白眼,“嘁。”
下節課是英語課,蘇晨夏沒忘記去辦公室抱作業。
走廊上有三兩個同學在追逐打鬧,天朗氣清,微風卷着樹梢輕晃。莊微月和王東強是一間辦公室,她走到門口敲門,視線卻無意間掃過站在老王辦公桌面前的陳一舟。
他身上穿着藍白色系的校服,身姿清瘦高挺,在聽王東強講話。
模樣認真。
蘇晨夏走進去,從他的身旁路過,到莊微月的辦公桌面前。
她輕聲叫她,“老師。”
莊微月正在批改作業,聽見聲音擡起頭來,見是蘇晨夏,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怎麽了?”
“我來抱我們班作業。”
經她一提醒,莊微月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放下手裏的筆,從旁邊抱出來一疊作業本。
蘇晨夏接過,對莊微月說了聲謝謝,又接着說:“那沒什麽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抱着作業本返回,蘇晨夏看見陳一舟還站在那裏。
辦公室不算太大,蘇晨夏隐隐約約聽見他們在說什麽奧數比賽。
她不是很懂,但卻很想知道是什麽。
腳步放慢了些,她想要聽得再清楚一些,懷裏一大疊作業本有些歪歪扭扭,有幾本甚至都快要掉下來,她用手虛虛的擋着,看起來有些費勁。
直到王東強出聲喊她,“蘇晨夏。”
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蘇晨夏手一抖,最前面的幾本作業撲簌簌掉在地上。
難以言喻的緊張與心虛浮上她心頭。
蘇晨夏看着面前的少年蹲下身,将那幾本作業替自己撿起來,然後放到那沓作業本上。
修長幹淨的手指格外好看,連指甲都是白白淨淨的圓潤。
心跳很快。
蘇晨夏擡起眼與他對上視線。
他的眸色清淺幹淨。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清澈,卻又朦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