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潮濕
第31章 潮濕
高三的生活, 好像除了考試就是做題複習，疲憊的巨石壓在高三學子們的肩膀上，苦不堪言。
好在努力學習還是有用的。
一模考試，蘇晨夏重新回了年級第二的位置, 鄭意眠和周揚的成績也有所提高。
看見自己的成績單, 蘇晨夏松了一口氣, 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髒也瞬間落了地。
她撫了撫胸口, 一扭頭就對上了陳一舟的視線。
窗外陽光大好, 雀鳥在枝頭鳴叫，他身上幹淨的校服被光線鋪了幾分溫熱。
那雙清澈的眼像是要穿透她的心靈。
她下意識挪開, 手忙腳亂的收拾桌上的卷子, 努力忽視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陳一舟卻在此刻開口：“你好像很緊張？”
一語中的，蘇晨夏是覺得挺緊張的。
但她卻說：“上次考得真的很差，這次确實緊張了些。”
陳一舟低笑了聲。
淺淺的氣息低低沉沉，穿透空氣落進蘇晨夏的耳朵裏，有點癢。
她擡手撓了撓耳朵，視線又瞥過去，正好看見陳一舟勾起的唇角。
随後又聽見他說：“那看來突然一次考差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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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蘇晨夏不是很理解他的這句話, “為什麽？”
“激發你的潛能啊。”他懶散的靠着後桌，仔細分析, “你跟我的分數相差不遠, 甚至還比之間縮短了距離。”
“你又評估了？”
陳一舟勾唇，眉眼舒展的聳了聳肩膀，表示當然。
可這一下，蘇晨夏的心就亂了。
她視線亂飄, 虛虛浮浮的，“你幹嘛老是看我的考試分數…”
“因為還想繼續跟你做同學啊。”
呼吸一頓, 似乎連心跳都快要跟着停止。
蘇晨夏将視線重新放回陳一舟的身上，安靜的目光裏湧動着那些不知名的情緒。
她忽的問他，“為什麽啊？”
“你怎麽老是喜歡問為什麽？”但也毫不猶豫的回答了她的問題，“還想跟你當同學是因為你很特別。”
他視線從她身上劃過，落向很遠的地方，忽然說：“我好像總能因為你想到小時候的事情。”
心尖滾燙，不單單只是因為那句因為你。
蘇晨夏手指蜷緊。
“小時候的事…”
陳一舟點頭。
跟她說：“我小時候去過一個福利院，在那兒遇到過一個小女孩兒，她也是福利院的孩子，被同伴孤立，看起來挺讓人心疼的。”
陳一舟現在都還能想起來第一次看見她時的模樣，安靜，溫和，并不引人注目，輕得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
不過也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女孩兒現在在哪兒他并不知道。或許早就被好心人家領養，又或許早就已經離開了這裏。
“然後呢？”
身旁傳來蘇晨夏很輕的聲音。
他對上她的視線，很認真的回答：“沒有然後了。”
蘇晨夏一瞬間滞住，下意識追問，語氣遲緩，“沒有……？”
陳一舟點頭，說：“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而我又不在嘉和生活，自然就沒有了。”
心髒像是被一根線纏緊，他每說一個字，那根線似乎就纏得更緊了些。
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但她還是想要再堅持一下，問得很小心很小心，聲音很輕，“那你這些年……有想過要去找她嗎？”
周圍的吵鬧聲夠大，她聲音太小，陳一舟沒聽太清楚。
視線落在她一張一合的唇瓣上。
良久，他突然傾身向她靠近。
溫熱的風迎面拂來，帶着他的氣息。
蘇晨夏僵在原處，嫩白的皮膚感受着他氣息的灼熱，一呼一吸，仿佛都在她心弦深處跳動。
她抿緊雙唇，視線落在他近在咫尺的那雙眉眼上。
深刻又叫人難忘。
忽然又想起小時候和他的那段過往，他帶着她跳房子，給她畫小月亮，還給她橙子味的阿爾卑斯，幼小的少年眉眼裏淌汗，卻笑容燦爛。
就那一天，她記了十年，也想了十年。
而現在終于又重新遇見。
蘇晨夏緊張的捏了捏手指，卻聽見他反問：“你剛剛說什麽？”
上課鈴聲響，她沒來得及将那句話再重複一遍。
任課老師就已走進了教室，招呼着教室裏的學生打開書開始上課。
他沒聽見她問的問題，她同樣沒能聽見那個答案。
……
陳一舟給的考學建議，蘇晨夏回家之後有認真想過，京大是全國最好的一所大學，京大學生更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學子，各類專業的授課老師也來自于世界各地名列前茅的王牌。
這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蘇晨夏看着草稿紙上“京城大學”這四個字，輕輕的彎了彎唇。
有了目标，努力的方向更加明确，學習起來也更有勁，蘇晨夏每天都精神勁兒十足，從夏天學到冬天，又從冬天學到夏天，日日夜夜，她從未放松過自己。
這些時間裏，她也經常跟陳一舟待在一起，兩個人之間最頻繁的話題就是學習。
又一年夏季，它來得輕盈。
和陳一舟泡完市圖書館，兩個人迎着晚風壓馬路回家。
夕陽淺淺，餘晖裏的身影一高一矮。
橙色的光芒落在他們肩上，盛滿少年少女的意氣風發。
風吹來，空氣裏有黃昏薄暮的味道。
蘇晨夏扭頭看向身旁的陳一舟，少年的眉眼都被浸泡在光影裏，沒了那般的深邃，倒有一種不可浪漫的淺淡。
她扭回頭去，視線垂落在腳尖，突然喊他，“陳一舟。”
“嗯？”
“我跟你一起考同一所大學，你開心嗎？”
少年低淺的笑了聲，“嗯。”
蘇晨夏彎唇，不經意卻又語氣十分認真，“我也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那既然這樣，”她忽然停住腳步，轉身面對着他，眸光清亮，“不如我們再重新認識一下吧。”
沒等陳一舟反應過來，蘇晨夏就伸出了手去，停在空中。
黃昏的餘晖落在她的身上，将她勾勒得柔和。
她眉眼彎彎的看着他，“你好，陳一舟同學，我是你未來大學同學蘇晨夏，以後請多多關照。”
反應不夠及時，他完全愣在了原地，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柔軟的眉，幹淨明亮的眼睛，薄薄微彎的嘴唇。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心跳強烈的一部分。
他無法控制。
于是他伸出手去，握住那只纖白的手，薄唇也微微勾着，認真的回道：“你好，蘇晨夏同學，我是陳一舟。”
手心是熱的，也捂得她心髒發熱。
她看着他，在眉眼之間，看見了陳一一的模樣。
嘴角的弧度緩緩深了許多。
她在心裏對他說：“你好啊，陳一一，別來無恙。”
高考前一天，嘉和一中所有班級都停止了上課，大家為即将結束的高中生活歡呼，同時也為即将分別哭泣，大家又哭又笑，氛圍被拉到高潮，情緒達到頂峰。
就連蘇晨夏的眼睛也開始變得酸酸的。
這一刻她才恍然發覺，他們的青春，已經到了尾聲。
高考那兩天，嘉和市全城戒令車輛禁止鳴笛，所有人都必須以考生為重，顧全大局。
蘇晨夏日子過得稀松平常，和往日沒什麽兩樣。兩天的考試很快進入尾聲，最後一堂英語結束，蘇晨夏如釋重負。
出了教室考場，明亮刺眼的光線落在她身上。
她沒忍住眯了眯眼睛。
晴光大亮，就好像他們的未來。
高考後等考試成績的那些天，蘇晨夏在家狠狠補了幾天覺，從早睡到晚又從晚睡到早，她還迷迷糊糊做了夢，夢見自己和陳一舟考上了京城大學，他們拿着錄取通知書你追我趕的奔跑在種滿梧桐的道上，眼睛裏各是歡喜。
但她并沒有因為那是夢而感到心底空落，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會成功。
這段時間格外空閑，蘇晨夏去了一趟福利院。
孩子們因為她的到來而感到開心，都跑過去抱住她，圍着她轉圈圈。一張張開心的笑臉綻放在她眼底，蘇晨夏也跟着露出笑顏。
擡手招呼着他們停下，蘇晨夏笑着開口：“好啦，你們別轉啦，等會兒轉暈了。”
圍着她的小朋友們漸漸停下。
穿着粉白公主裙的小雲朵拉着她的手，輕微幅度的搖晃了兩下，聲音稚嫩的說道：“姐姐，你都好久沒來看過我們了，我們都好想你。”
蘇晨夏蹲下來，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溫柔的說：“姐姐也很想你們。”
“對不起啊，前段時間姐姐真的太忙了。”
小雲朵乖巧的搖了搖腦袋，“沒關系，我聽院長媽媽說姐姐要考很好很好的大學，叫我們都要乖乖聽話，說姐姐考完大學就會來看我們。”
“當然啦，姐姐當然會來看你們。”蘇晨夏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她，又看向其他的小朋友，說道：“所以你們有沒有乖乖聽院長媽媽的話？”
“有！”
“有！”
“……”
稚嫩的聲線異口同聲。
蘇晨夏很少從他們身上看見漂亮的笑臉，“那你們都棒棒的！”
在那兒和所有小朋友都玩兒了一會兒，蘇晨夏從那間教室裏出來，上午陽光灼烈，熱意撲滿臉頰，明亮的光線刺激得蘇晨夏眯了眯眼，适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來。這些年福利院裏搞了很多綠化，高大的樹木翠綠茂盛，寬大的草坪也綠意淺淺，腳踩到上面松松軟軟的。
蘇晨夏随處轉了轉，忽然看到有幾個小朋友圍在一棵大樹下，他們仰着腦袋，看被挂在樹上的熱氣球，其中一個小男孩兒跳起來，手伸得很長想去夠它，但他太小了，跳起來也根本不夠熱氣球的高度。
幾個小朋友就互相商量着，準備疊疊樂。
就在他們正要準備時，蘇晨夏就走了過去，“怎麽了？”
小朋友們看見是她，擡手指了指挂在樹上的熱氣球，說道：“姐姐，我們的氣球挂樹上了。”
蘇晨夏擡起眼皮看去，一只黃色的月亮氣球占據了她的視線。
那一瞬間，她莫名想到了小時候在這裏，陳一舟在她的手背畫上的那個小月亮。只一剎那，就被稚嫩的聲音打斷，“姐姐，我們夠不着，你能幫我們拿下來嗎？”
視線又垂落下去，蘇晨夏看見自己身旁的那幾個小朋友，其中一個小男生白白淨淨，溜圓的眼睛睜得很大。
蘇晨夏盯着他看了幾秒，顫了顫眼睫，神使鬼差的 答應，“好。”
她讓他們都後退幾步，然後又擡眼看向那個樹枝與樹枝之間的熱氣球，雙手握拳，腳也跟着後退幾步，然後屏住呼吸向前一沖，奮力起跳。
可惜的是蘇晨夏并未夠到那個熱氣球。
她想應該是助跑距離太近，沖勁不夠足，所以她試了第二次，就在她準備再試一次的時候，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眼睛裏，衣擺因為他跳躍騰空而向上掀了一截，露出勁瘦的腰肢，若隐若現的腹肌落進她眼底。
蘇晨夏臉頰一紅，下意識的別開了眼。
陳一舟簡單一跳就将那個卡在樹枝上的氣球拿了下來，蹲下身給了身邊的小朋友，那幾個小朋友歡呼着高興，跟他說了謝謝後離開。
歡聲笑語逐漸在耳邊消散，蘇晨夏眼睫微垂，蓋住眼底的緊張。
纖長的睫毛輕顫了顫，落一片淺淡的灰影。
她能感覺到那個人正在朝她走來。
屬于他的氣息混着陽光的灼意慢慢逼近，兜頭而下的陰影籠罩了她整個人。
那樣子，就感覺像是陷進了他的懷裏。
耳邊的心跳聲逐漸被放大，蘇晨夏緊張的抿了抿唇。
直到他的聲音傳來。
“蘇晨夏，你怎麽在這兒？”
那份緊張被她捏進了手心裏，她沉沉的呼了一口氣，擡起眼皮與他對上視線，聲音不緊不慢，“剛好路過這裏，就進來看看。”
“你怎麽也在這兒？”
與她比起來，他坦然很多，“我也過來看看。”
他這話沒什麽問題，卻讓蘇晨夏多看了他幾眼。
颀長的身材撐起一身軟質襯衫，穿透樹葉的光影浸潤着他的臉頰，眉眼暈在光線裏，淺淺淡淡的幹淨。
心裏頭發癢。
注意到她的視線，陳一舟眸光一頓，落在她的臉上，“怎麽了？”
“…沒。”蘇晨夏回過神來，想到剛剛那個熱氣球，對他說：“剛剛……謝謝你了啊。”
“沒事。”
她又飛快的瞥一眼他，視線裏只來得及留下虛影，就又小心翼翼的收回。
但卻被陳一舟在眼皮子底下抓了個正着。
慢條斯理的挑了個眉，他緩緩勾唇，突然又出聲：“你好像總喜歡偷偷看我？”
他的語氣刻意遲緩，重心落在“偷偷”兩個字上。
讓蘇晨夏心髒忍不住狠狠一跳。
立馬扭過頭去，視線落進他那雙一切盡收眼底的眼睛裏。
洇紅的嘴唇甕動，很小聲的驚訝：“什麽……”
樹葉沙沙作響，蘇晨夏裙擺晃動，掃得小腿有些發癢，心也跟着癢起來。
手指緊張的蜷了蜷。
她看見陳一舟又向她靠來，整個人繃得僵直，一點也不敢亂動。
燦爛的陽光下，少年擦過少女的耳邊，偏頭停住。聲音很輕，氣息溫熱的将那句話，又重複了一遍，落在她耳朵裏，有種一語雙關的意思。
“我說，你好像總喜歡偷偷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