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潮濕

第30章 潮濕

大年三十那一天, 家裏就蘇晨夏和梁冰瑩兩個人。

雖不比別人家裏人多熱鬧,但蘇晨夏也覺得幸福,上午和梁冰瑩在家包好餃子和湯圓,下午兩個人一起貼春聯沾窗花。

小區樓下有很多鬧騰的小孩兒, 拿着炮仗你追我趕的嘻嘻哈哈。蘇晨夏貼窗花時朝外面看了一眼, 似乎被他們的笑聲感染, 她也輕輕的彎了彎嘴唇。

客廳裏, 梁冰瑩正在跟自己的母親通電話。

蘇晨夏拿着膠水和剪刀出了自己房間, 還沒走近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年邁聲音。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你們娘倆要多吃點好的, 別總想着節約錢, 餓壞了你我可不心疼,我心疼我寶貝外孫女。”

“知道了,媽。”梁冰瑩笑着應和,“你和爸也是。”

蘇晨夏将剪刀和膠水都放在了桌上,然後湊到梁冰瑩的身旁,朝電話裏頭喊了聲:“外婆——”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短暫的停頓,然後是又驚又喜的聲音, “夏夏?”

“外婆,是我。”蘇晨夏聲音大了些, 但依舊柔軟, “我是夏夏。”

“哎呦哎呦,好孩子,外婆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外婆。”蘇晨夏笑了笑, “還有外婆的糯米糕。”

外婆笑了幾聲,聲音緩頓, “那明年夏夏記得回外婆這兒來,外婆給你做糯米糕吃。”

“好。”

雖然他們只通過電話,那頭的外婆根本看不見蘇晨夏。但蘇晨夏還是沒忍住彎着眉眼,一張白皙的小臉格外的軟,很乖。

Advertisement

梁冰瑩看着她也笑了笑,然後對電話裏的老人說:“好了媽,就先這樣了,您和爸在家要保重身體,過兩天我就和夏夏回來看你們。”

“你放心吧,我和你爸呀,身體硬朗的很,倒是你一個人撐這個家……”

“沒事兒的,媽,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不苦。”

絮絮叨叨的又多說了幾句後才挂斷電話,蘇晨夏抱着梁冰瑩的手臂,腦袋往她懷裏蹭了蹭。

剛剛外婆的那些話讓她也跟着心疼,自從爸爸蘇文成在她六歲那邊車禍遇險意外死亡後,這個家就只能靠着梁冰瑩一手一腳的拼湊起來,那些年梁冰瑩吃過的苦,蘇晨夏都有看在眼裏。

街坊鄰居都勸着她再找一個好人家嫁了,說還這麽年輕,女兒也還那麽小,不能讓她從小就沒了爸爸,這些話連蘇晨夏的外公外婆甚至是七大姑八大姨都勸過。

但梁冰瑩始終都不肯,她當時只對他們說了一句話,“文成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父親,這輩子我能嫁給他已經很幸福了,我沒有要再嫁人的打算,同樣,夏夏也不會叫別人爸爸。”

他們都說她傻,說現在的思想只符合現在,以後人老了一個人孤單無依難受。

可只有蘇晨夏一個人知道,媽媽很愛爸爸,愛到不會再把心交給第二個人。

一想到這些,蘇晨夏就格外心疼梁冰瑩,蘇文成剛去世的那幾年,有不少人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腦袋又往她懷裏蹭了蹭。

梁冰瑩揉了揉她的腦袋,笑着問:“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愛撒嬌?”

蘇晨夏嗡着嗓音,“已經很久沒跟你撒過嬌了。”

“你啊——”梁冰瑩捏了捏她的臉,注意到她情緒不佳,問道:“能跟媽媽講講是因為什麽心情不好嗎?”

蘇晨夏搖頭。

“不能說?”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梁冰瑩雙手托住她的臉仰起,輕聲說:“都快要變成小苦瓜了。”

蘇晨夏抱住她,認真說道:“是因為覺得您這些年很辛苦。”

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梁冰瑩明顯的愣了兩秒,手臂摟着她,手掌輕拍着她的背,目光放得悠長,像是快要漫進了回憶裏,她安慰着蘇晨夏,也安慰着自己,“自從你爸爸去世後,我無時無刻都在懷念他,你爸爸是個好丈夫,我從來都不後悔嫁給他,只是這麽些年日子拮據,讓你受委屈了。”

蘇晨夏連忙從她懷裏出來,搖搖腦袋,“媽媽,我不委屈的,這輩子能成為您和爸爸的女兒,我真的很開心。”

“我也是。”

“所以今天新年,我陪您一起過,到明天的時候,我們就都不準不開心啦。”

“好。”

除夕夜0點一到,爆竹聲此起彼伏的在窗外響起,空中炸開絢爛的煙花,轉瞬即逝。

蘇晨夏陪着梁冰瑩坐在客廳看春節聯歡晚會,手裏的手機頻頻震動。

是鄭意眠給她發的消息。

【鄭意眠:夏夏,新年快樂!!!】

【蘇晨夏:新年快樂!】

這條信息剛發過去,鄭意眠就給她發了個視頻過來。

蘇晨夏點開那個視頻,看見了鄭意眠一身羊絨大襖,烏黑的秀發披在肩膀上,腦袋上戴着和衣服同色系的白色棉帽,手裏拿着煙花棒,笑靥如花的臉龐被光照得很美,一擡眸的瞬間,只覺得驚心動魄。

下面跟着鄭意眠發來的一句話,【鄭意眠:我漂亮嗎?】

蘇晨夏誠實的打字:【蘇晨夏:漂亮。】

鄭意眠發來了一個“嘿嘿嘿”的可愛表情包。

那個視頻是在室外拍攝的,場地很空,滿天煙花的映襯下,鄭意眠模樣動容。

蘇晨夏輕輕地笑了下。

她退出和鄭意眠的聊天界面,看見空間裏有很多人都發了祝福新年快樂的說說,蘇晨夏一條一條的浏覽,每一個都點了贊。

那些評論也不少,蘇晨夏掃眼看去,在其中看見了陳一舟的影子。

與此同時,彈窗彈出來一條消息。

是來自陳一舟的。

他跟她說:【新年快樂,蘇晨夏。】

窗外的煙花爆竹似乎更響了,她扭頭朝窗外看去,一朵湛金在夜空中綻放,耀眼又明亮。

這個新年,好像不一樣了一點。

回過頭去,她埋頭打字。

也對他說:【新年快樂,陳一舟。】

新年快樂,我的陳一一。

寒假結束後就是新的一學期,高二下期的生活在盛夏驕陽中飛快流逝,烈日炎炎,燥熱的風搖晃着青翠茂密的梧桐,綿綿的燥熱雨季終将來臨。

六月七八九是全國高三學子的學習生涯裏最重要的三天,那三天,高三學習奔赴考場,高二高一放假給他們騰考場。

那幾天太陽很大,風裏拂動着燥熱空氣。鄭意眠約着蘇晨夏沿街壓馬路,兩人手裏拿着冰棍。

鄭意眠小心翼翼的踩着柏油馬路的橫欄邊緣,雙手保持平衡的問問站立在上邊,然後慢慢向前走,一邊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我們就要高三了。”

蘇晨夏安靜的吃着冰棍,穿透樹葉間隙的光影薄薄的落在她脆弱纖細的身影上,攏一層金輝四散,有風路過,又婆娑的蕩漾。

高三這個詞,對她來說,既陌生又期待。

或許一年以後,他們也會在今天奔赴考場,奔赴自己的未來。曾經的朋友,同學都将被打散去往世界不同的地方。

而她,到時候會去哪兒呢?

她正這麽想,鄭意眠就問她,“夏夏,你有想過高考以後會去哪兒上大學嗎?”

最後一點冰被她嚼碎,蘇晨夏将小棍子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她搖搖頭對鄭意眠說:“還沒。”

“你想過了嗎?”

鄭意眠從那上面跳下來,在蘇晨夏的面前站好,很鄭重的點點頭,“想好了。”

“我想考藝術學院。”

“藝術學院?”

鄭意眠很自信,“對,我想成為一名很優秀的漫畫家。”

這仿佛是跨越了時間的長河,漫畫家這樣的詞彙從她口中說出來,蘇晨夏有一絲不可思議,倒不是覺得鄭意眠辦不到,而是覺得太過超前。

很羨慕鄭意眠有自己的想法,蘇晨夏對她微微一笑,“你的想法很不錯。”

“那你呢?”鄭意眠又問她,“你有什麽想法沒啊?”

“我……好像還沒有什麽想法。”

“你就沒想過你以後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嗎?”

蘇晨夏默然,沒有說出只言片語。

她認真的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什麽自己很想做的事情,關于未來的打算,她好像還并未開始思考。

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很優秀的人。

“我看你平時那麽愛看英文譯本,你就沒想過以後成為一名很優秀的翻譯官嗎?”

“翻譯官?”

鄭意眠點點頭,“對呀。”

然後開始給蘇晨夏科普,“就是那種電視劇裏的翻譯官,很厲害的。”

蘇晨夏嘆了口氣,聲音很低,“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看英文譯本只是我的愛好,我并沒有考慮要将它劃入我以後的工作裏。”

“那你現在就可以開始考慮了呀。”鄭意眠說:“還有一年的時間,咱們是該好好想想以後要幹什麽了。”

蘇晨夏很贊同她的話,是該好好想想。

作為正式的高三學子,他們特地提前了半個月回到學校進行高三暑期預備補習,一共也就十五天,最後那天是嘉和一中正式開學的日子,他們高三生不用再特地開學,每個人都呆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刷題,争分奪秒的努力學習。

這十幾天下來,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高三辛苦的滋味。

鄭意眠難受的趴在自己的桌上,一身疲憊,拖拉着聲音有氣無力的埋怨道:“高三也太辛苦了,真懷念高一高二啊,本來今天才是開學的日子,可我卻覺得一點開學感覺都沒有,太累了嗚嗚,考大學太累了……”

她身旁的周揚同樣也感覺疲憊,但還一直強撐着,聽見鄭意眠這般喪氣的聲音,他側過頭來看向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你可拉倒吧鄭意眠,這才哪兒到哪兒就開始叫累了,趕緊起來吧,還有一大堆卷子沒做呢,明天就要交了,我時間很寶貴的,晚上可不等你一起放學啊。”

一聽這話,鄭意眠一個激靈撐起了身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加油打氣,“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挺住,再怎麽樣也不能比你差。”

周揚輕笑了聲,手伸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催促道:“趕緊寫吧祖宗,不然真的沒時間了。”

相比起鄭意眠一唱一和的加油打氣方式,他們身後的蘇晨夏和陳一舟更顯得安靜,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誰也不打擾誰。

窗外的陽光落在桌角,明亮灼人。

少年的衣袖被唰到了肩胛骨以上的地方,臂膀上那個很淺的月亮胎記,若隐若現的出現在蘇晨夏的視線裏。

那個小月亮,她曾經也有一個,被陳一舟畫在她手背,很可惜的是回家就被梁冰瑩發現,用肥皂水狠狠洗掉了。

好在,這個月亮還在。

蘇晨夏淡淡的彎了彎唇角,在陳一舟擡頭看來的那一刻扭回頭去。

他背着光看她,一切在他眼裏都深刻明晰,包括她燦爛帶笑的眉眼,很有感染力的也讓他輕彎了彎唇角。

高三的競争壓力很大,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次月考。

陳一舟依舊是第一名,蘇晨夏狀态不佳,這次跌出了前五,總分數和陳一舟相差巨大。但令所有人都驚訝的,是三班的許佳樂,她這次是全年級第四名,和陳一舟僅差兩個名次。

蘇晨夏被王東強叫去辦公室談話的時候,她看見她也在辦公室裏,大概是受到了老師的鼓勵和表揚,她眼裏帶笑,臉上的自信讓她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好看。

她心裏突然有些難過,不知道是因為她的成績,還是因為別的。

手指摳着校服衣角,她收回自己的視線和注意力,看向了正在拿文件的王東強。她聽見他邊跟自己說:“老師找你來辦公室不是要批評你,就是想跟你聊一下天,你不用太緊張。”

“這只是高三的第一次月考,你不用太在意成績,保持良好的心态最重要。”王東強看向她,“你要知道,你可是嘉和一中的王牌。”

蘇晨夏對他淺淺的笑了笑,目光柔和安靜,“放心吧王老師,我不會被打倒的,一次考試成績并不能代表什麽。”

“那就好那就好,真不愧是我們嘉和一中的王牌選手,有這個能面對失敗的勇氣。”

“您過獎了,離高考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我也不會放棄自救。”

對蘇晨夏的滿意已經達到了頂峰,王東強笑着點了點頭,也沒忘提醒她,“不過雖然是這麽想,但兩個人合作總要比一個人容易,你跟陳一舟是同桌,平時要是有什麽不會的也可以多問問他,這小子腦子好,這對你來講是一個很大的優勢,你可不要放過這次機會。”

蘇晨夏點點頭,“我知道的,老師。”

“知道就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嗯。”

“那既然沒有其他事了,我就先回教室了。”

蘇晨夏說完就走,剛轉過身,她就聽見後面的許佳樂傳來聲音。

“放心吧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下次月考要争取第二名。”

她腳步不明顯的一頓,但也未曾停留,走出了辦公室。

高三的進度被拉的很快,因為第一次月考的小小失誤,蘇晨夏不敢再掉以輕心,以前愛看的譯本也沒有再繼續,她把所有時間全都花在了學習上。

雨季還未完全過去,稀稀拉拉的落了一整個夏天。

蘇晨夏又忘記了帶傘,雨下的太大,她只好先待在教室裏等雨停。和她一起的還有陳一舟,他安靜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坐着練習題,側臉精致認真,忍不住讓她扭頭看去。

窗外雨幕連天,灰沉的背景裏,他是唯一亮色。

大概是視線太能引起一個人的注意,陳一舟還沒寫完手裏的那道題,就忍不住扭過頭來與她對上視線。

清明的目光在眼波流轉,他看着她的臉在自己的眼睛栩栩生動。

輕聲問她,“怎麽了?”

蘇晨夏張了張唇,一時間沒接上話,慢半拍的問他,“你怎麽還不走?”

淅淅瀝瀝的雨聲透進窗戶裏,教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陳一舟看了看窗外,細雨如絲,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他對她說:“雨下得太大了,我沒帶傘。”

蘇晨夏驚訝,“你也沒帶傘?”

“嗯。”

“那可能要等一會兒才能回家了。”蘇晨夏望着窗外,一雙杏眸純潔靈動,粉瓣嘴唇一張一合,“這個季節下雨天最多了。”

“那就等吧。”陳一舟擡起眼皮看她,一張臉淡定從容,勾了勾唇角,“反正回家也是做作業。”

兩人相顧無言,又埋頭各自做事。

耳邊只剩下雨聲和筆尖劃在紙頁上的聲音,教室裏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蘇晨夏安靜的做着練習題,筆尖在紙上寫寫畫畫,從快到慢最後停下,她忽然想到高考那天鄭意眠談及的未來。

她忽然扭過頭去,看向身旁的陳一舟,輕聲叫他,“陳一舟。”

少年筆尖微頓,扭頭看過來,雨天灰色的暗淡将他臉部輪廓切出線條感,勾勒得明晰而深刻。

他直接放下了筆,問她,“怎麽了?”

蘇晨夏看着她,輕聲問:“你想過以後會做什麽嗎?”

睫毛輕拂,她像是在問他,但又感覺是在問自己,“還有一學期我們就要高考了,你想過要考什麽大學,去哪兒讀書嗎?”

這些問題在很久以前就被陳一舟想明白了,他回答她的話,聲音很淡,卻格外堅定,“我要考京大的計算機。”

“京大的計算機……”

蘇晨夏垂着眼眸,小聲地自言自語念着。

他的話也問來,“你呢,想好了嗎?”

蘇晨夏拿不定主意的搖頭,“還沒……”

她還沒有太想報考的學校。

見她一副猶豫的樣子,陳一舟抿了抿唇,黑色的瞳孔裏在思酌着什麽。

蘇晨夏跟他坦白,“我好像還沒開始思考我以後能幹什麽以及我以後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未來對我來說太遠了,我有點……”

“要不跟我一起考京大吧。”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一舟一句話截斷。

清冷的聲音落在寬敞無人的教室裏,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蘇晨夏微愣,有些不敢相信那句話。

直到陳一舟的聲音又繼續傳來,“我之前有評估過你的考試成績,若穩定發揮,你上京大一定沒問題。”

“如果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那就選擇自己喜歡的。”

蘇晨夏喃喃開口,重複他的話,“選擇自己喜歡的……”

“嗯。”

“這樣起碼不會後悔。”

蘇晨夏問道:“真的嗎?”

陳一舟點頭,“真的。”

“那你為什麽要評估我的考試成績?”

女孩兒的聲音在雨中細細柔柔,卻格外清晰的落進了他的耳朵裏。窗外風雨飄搖,教室裏安靜祥和,好像兩個世界在不停的切割。

那雙真摯烏亮的雙眸像是要看進他心裏。

心髒跳得有些快。

他忍不住動唇,“因為……”

“陳一舟,你還沒走啊?”

門口傳來一道又驚又喜的聲音,陳一舟和蘇晨夏兩人都朝着那邊看去。就在他們班教室後門口,許佳樂扒着門框朝裏面探頭。

清純昳麗的面龐,仿佛是這個下雨天的唯一一道精致。

她俏皮的沖着陳一舟招手,聲音甜甜的,下意識壓輕,“陳一舟,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蘇晨夏回頭看陳一舟,他神色淡然,并未有什麽過多的情緒。

蘇晨夏抿了抿唇。

許佳樂直球又熱情大方,這樣性格的女孩子本來就很受男生喜歡。就算今天不喜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也會喜歡的。

人都是會變的。

手指蜷了蜷,她真的挺害怕陳一舟也會有這麽一天。

那邊的人還在喊:“陳一舟。”

聲音提高了不少。

“陳一舟你出來一下嘛,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說的,這次說完我絕對不再煩你纏着你,你出來一下好不好…”

“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進去找你了啊……”

許佳樂正就這麽說着,一只腳才剛往前跨了一步。

清冷淡漠的聲音就制止了她。

“站住。”

許佳樂被這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腳不再往前挪,就那樣跨着。

她看着他起身往這邊走。

腳縮了回去,她一臉歡欣的等着他,眸光明亮燦爛。

下垂至面前的手緊張的互擰着。

他每一個朝她而來的步子,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明媚歡快的聲音裏夾着似有若無的細柔,“你…你來了。”

陳一舟生分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你找我有什麽事?”

許佳樂撩了撩耳邊的鬓發,裝模作樣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的開口,“陳一舟,我這次月考考進了年級前五名,分數比蘇晨夏還高。”

目光落在他身上仔仔細細的打量,沒發覺異常才繼續大膽的說:“我離你又近了一點,你是不是可以考慮考慮我了啊…”

“不可以。”

“……”

陳一舟拒絕得很幹脆。

但許佳樂也不是吃素的,她并沒有因為他的一句不可以而退縮,努力揚起笑臉,“那你打算考哪個學校啊?我可以和你上一所大學嗎?”

“考大學是你自己的事情,這不關我的事。”

“那我……”面對他疏離的冷漠,許佳樂有些氣急敗壞,“我就是想跟你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嘛。”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要考哪所大學?”

“不能。”

“……”

這已經不是陳一舟第一次拒絕她,可只有這一次,許佳樂才真切的感受到他好像是真的不喜歡自己。

明豔燦爛的笑容逐漸失去了光華,許佳樂難過的撇着眉頭,問他,“你就真的這麽讨厭我嗎?”

“讨厭算不上,我只當你是普通同學。”他那雙眼清冷,疏離的目光像是冰碴,一刃一刃的向她心髒刺去,最後千瘡百孔,“你別那麽自作多情。”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才停。

蘇晨夏坐了最後一班公交車回家,雨後空氣清新,拂來的風裏帶着涼爽的青草味道,沁人心脾。但蘇晨夏并沒有因此舒緩心情,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戶半開着,耳旁的發被吹得輕盈飄動。

她垂眸,看着自己擰在一起的手指,腦海裏浮現剛剛在教室裏的那一幕。

雨聲很大,她并沒有聽太清楚門口的陳一舟和許佳樂在說些什麽,只是透過縫隙看見少女明豔的笑臉,潔白動人,那雙眼睛裏有羞澀的愛意,還有喜歡的驚喜。

手指蜷了蜷,她扭頭看向窗外,路邊的梧桐一棵一棵的向後倒退,水洗如新綠,葉片搖晃,有很淺的光從縫隙間漏下來,落在地面的水窪裏。

又是一年的潮濕雨季,今年,她的心也跟着潮濕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