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雨季
第37章 雨季
心跳一不小心就亂了。
她愣了半天才回答:“學校啊……”
“你那邊怎麽這麽吵?”電話裏的人又突然說:“你沒在宿舍?”
蘇晨夏:“我剛剛才回來, 現在在操場,怎麽了?”
看鄭意眠發布朋友圈的時間和現在差不了多少,他忽然起身,撈過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面走。
一邊對着電話裏頭的人說:“在那兒等我一下。”
沒有原因的一句話讓蘇晨夏似懂非懂的應了聲:“…好。”
和陳一舟結束通話, 蘇晨夏将手機拿在手心裏, 感受着手機機身溫度逐漸冷卻, 但她的心卻一點也冷不了。
她走到操場附近的一個休息椅上坐下, 清涼的晚風緩緩刮來, 搖晃着頭頂的樹葉,面前的那片酒漬幹透了, 但還是黏黏膩膩留在皮膚上, 這種感覺很難受。
蘇晨夏低着腦袋整理了一下。
就是在這時,她聽見不遠處的一個聲音傳來。
“蘇晨夏。”
整理衣襟的手一頓,她擡頭看去。
微弱的光源裏,那道身影清瘦颀長,邁步朝她這邊走來時,蘇晨夏聽見自己剛褪下的臉紅心跳又在這一刻卷土重來。
他身上套着件薄外套,裏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 一條寬松的七分短褲,襯得他小腿勁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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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夏站起身來時, 他剛好走到面前。
撲鼻而來的沐浴露清香, 叫她忘卻今晚所有的難受。
“你讓我在這兒等你,是有什麽事嗎?”
比回答她這個問題先的,是他的視線落到了她胸前的那塊兒濕潤。
眉頭輕皺。
“你衣服怎麽濕了?”
蘇晨夏下意識的跟着他的話垂眼看去,這又才想到些什麽, 但模棱兩可的說:“噢……沒事兒,是我不小心弄濕的。”
“在哪兒弄濕的?”
蘇晨夏怔了一下, 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這個問題。
躊躇了幾秒也沒說話。
陳一舟卻替她答了:“酒吧?”
有種像是被人抓住小辮子一樣的心虛感直沖心頭,蘇晨夏望着他沒否認。
那雙眼睛在夜晚的燈光下顯得無比清亮可純,剛想教育一下她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去那種地方的,但當他對上這雙眼睛時,陳一舟又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妥協的無奈,他抿了抿唇,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從前面将蘇晨夏包住,遮擋了她胸前的那抹濕潤酒漬。
突然的靠近讓蘇晨夏大腦空了一秒,那股淡淡的清香萦繞鼻尖。
夜風窸窸窣窣的吹過,那杯酒後的微醺好像現在才開始上頭,四下裏靜谧無聲,就連操場裏激烈的籃球娛樂也成了背景音。
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陳一舟認真的給她披衣服,雙睫微垂着,斂下了他眼睛裏的那幾許清冷。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聽見了他輕而緩的呼吸聲。
給她整理好了衣服後,他才擡眼看向她。
四目相對時,蘇晨夏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他們之間的距離靠得實在太近,她下意識的往後撤了一步。
跟他道謝:“謝謝你的衣服。”
陳一舟不急不緩的收回手,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短袖,人看起來更加清冷。暈淡的光線落在他身上,又稍添一抹柔和。
“沒事。”
他頓了一下,視線冷冷清清的落在她的身上,突然說:“下次別這麽晚回來。”
“外面不安全。”
蘇晨夏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兒那樣站在他面前,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委屈,有點叫陳一舟心軟,他莫名開始覺得自己前面那兩句話太過生硬了些。
滾了滾喉結,又嘗試着對她說道:“如果你下次想去,我可以陪你。”
蘇晨夏驚訝的擡起眼,對少年真切的目光相對。
那一刻,耳邊的風停止了。
學校裏白潔的路燈比不上外面的七彩霓虹好看,但落在陳一舟身上時,她卻也覺得有那麽一絲風彩。
心跳滾燙。
他們頭頂的光頃刻灑落。
他站在光裏,比光更耀眼。
呼吸很輕,她舍不得用一點重力,将這片美好打碎。神使鬼差的,蘇晨夏像是着了他的五迷六道,愣愣的點頭,“好啊……”
那雙眼睛睜大時的無措,是有點可愛的。
陳一舟輕輕的彎了彎唇角,手指蜷了蜷,差點又沒忍住想要摸她腦袋的沖動。
“對了,你讓我在這兒等你是有什麽事嗎?”
她又重新将這個話題提起。
“沒什麽事。”
“是我看見鄭意眠的朋友圈了。”
果然……
雖然去酒吧這件事本身不是什麽錯,但此刻的蘇晨夏腦子裏想到的卻是解釋。
她慌裏慌張的跟陳一舟說道:“我們本來是出去約飯的,後來鄭意眠說時間還太早有些無聊,所以我才陪她進去逛逛的。”
藏在衣服底下的手指輕揪着。
蘇晨夏抿着唇看他,細柔的眉微瞥。
真的好乖一道歉的小姑娘。
陳一舟臉上挂着松松懶懶的笑,眼底笑意溫柔。
“嗯,我知道。”
“不過後來我又聽鄭意眠說你們遇見徐則桉了?”
蘇晨夏點點頭,“對。”
“她還說你快被他迷死了。”
“……”
這話聽起來硬生生的,甚至還帶點情緒。
但蘇晨夏來不及管這些雜七雜八,此時此刻只想跟他解釋清楚,“沒有。”
陳一舟眉尾輕挑,看着她微露焦急難色。
“我們只是偶然遇見了,我不知道他也在那裏的。”
“嗯。”
“我相信你。”
好像這才安心了許多。
但好像也不是很安心,她總害怕他誤會,于是又說:“我現在是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的,無論是徐則桉,還是別人,我都不會喜歡。”
“所以我……”
蘇晨夏有點語無倫次。
唇瓣微張,好像又沒什麽話可講。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他不要誤會。
蘇晨夏小心翼翼的看向他,夜色裏,燈光昏弱,他的輪廓朦胧模糊,臉上的情緒也難以捉摸。但剛剛自己的那番話也應該解釋清楚了,她猜測他應該不會因為自己的話多想。
在外面待的太久,苗黎給她發了個信息問她還有多久回宿舍。
已經快十點了。
是挺晚的。
蘇晨夏跟他說了再見,“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宿舍了。”
眼裏的情緒被他收斂,陳一舟淡淡的“嗯”了聲。
“那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蘇晨夏目光不移的看着他,正打算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還給他時,陳一舟卻像是有先見之明一樣,出聲阻止她的動作。
“衣服你先披回去,回頭再拿給我。”
那衣服就快要勾不住,陳一舟又伸手幫她理了理,然後說:“快回去吧。”
聲線像是夜風裏的缱绻溫柔,有點讓人缥缈恍惚。
蘇晨夏愣愣的點頭。
“好。”
她轉身就要走,剛走了幾步路又回過頭來看向他。
這會兒距離得遠了,身影融進了光裏。
蘇晨夏突然喊他,“陳一舟。”
他看過來,“怎麽了?”
蘇晨夏對他笑,眉眼輕彎,“再見。”
低低的笑一聲,他也跟她說:“再見。”
那道身影轉身離開。
陳一舟卻還站在原地,夜晚的風很涼,吹到裸露的手臂上,其實有點冷。
輕咳了兩聲,陳一舟握拳抵唇。
他驟然想到剛剛蘇晨夏語無倫次的跟自己解釋的那些話。
“我現在是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的,無論是徐則桉,還是別人,我都不會喜歡。”
心裏的不舒服确實輕了不少,但好像也不是很高興。
那種悶悶的感覺還是存在,他明白,這不是因為徐則桉。
……
在苗黎的催促下,蘇晨夏很快就回了宿舍。
剛進宿舍門,她就遭到宿舍裏的其他三人的死亡盤問:
苗黎:“你今天去幹嘛了,怎麽這個點才回來?”
蘇晨夏被她們按坐在椅子上,三個人将她圍着,她僵坐着不敢亂動。
小心翼翼的輕言細語:“和以前的同學約了餐,吃的晚了點。”
“吃這麽慢?”苗黎臉上貼着的面膜都不相信,就快要掉下去,她幹脆直接将面膜扯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皺着眉問她,“你哪個朋友?”
“高中朋友。”
薛巧曼:“所以這衣服也是他給你披的?”
“嗯?”
蘇晨夏下意識垂眼看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色的運動款外套。
“……”
剛要說不是。
陸冬靈一語中的:“所以這朋友是陳一舟?”
“……”
不是。
她出去和朋友吃飯關陳一舟衣服什麽事啊!
一點都沒有猶豫,蘇晨夏搖頭,“不是。”
陸冬靈“籲”了聲,一臉的不相信,“你少騙我們,我們都知道了。”
蘇晨夏有些哭笑不得,“你們知道什麽了?”
“你跟陳一舟是好朋友啊。”
“……”
“還是能披衣服的那種好朋友。”
“……”
還真是有點百口莫辯。
蘇晨夏這下是真感覺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但盡管如此,她還是為自己争取了一下,“我真不是跟他一起吃的飯。”
聽她這話,薛巧曼腦子裏不合時宜的又蹦出來一個新的想法。
“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比陳一舟還頂。”
“……”
“就咱們這地界,比陳一舟還頂的人不就徐則桉了嘛……”
“……”
真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蘇晨夏無奈的打斷她的思維,“都不是。”
“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她現在在藝術大學。”
三個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本以為她們将這個問清楚後就會放過自己,但沒想到的是苗黎又繼續問她,“那你身上這衣服又是哪兒來的?”
這衣服明顯就是男生的外套,黑色的簡約款。
蘇晨夏下意識将身上的外套抱住,含糊不清的回答:“就……沒誰的啊……”
對上苗黎目光灼灼的視線,蘇晨夏一陣心虛。
搖擺不定的張了張唇,最終也還是沒說什麽,一把推開她們,往衛生間的方向沖:“哎呀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洗澡。”
衛生間門“啪”的一聲被蘇晨夏關上。
懷裏的那件衣服是陳一舟的,上面還有他洗澡過後的沐浴露香氣,剛剛苗黎逼問的問題還一直環繞在耳邊。
和這味道混在一起,比她今晚喝的那酒還要醉人。
心髒此起彼伏的跳動着,她忽然感覺今晚的每個人都不正常。
而此刻的舍內,苗黎陸冬靈和薛巧曼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稍後又同時露出微妙的表情。
她們像是窺破了什麽石破天驚的秘密,努力抿住唇角的笑意。
苗黎壓低聲音悄悄的跟她們說:“真相了。”
“那個人就是陳一舟。”
陸冬靈朝她眨眨眼,悄悄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兩天的緩沖期很快就過去,大一新生們即将迎來她們正式的大學生活。
第一天就上了早課。
很大的一間多媒體教室裏坐滿了人,她們四個是分開坐的,蘇晨夏跟苗黎坐在一起。
早八不一定早,但對于苗黎這種已經習慣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來說就跟淩晨起床沒有區別,這會兒才剛坐到教室裏沒多久,她就接連打了三個哈欠,滿臉的困倦疲憊讓她看起來精神萎靡,臉上雖也有薄薄妝容遮蓋,但依舊看起來憔悴。
蘇晨夏看着她打哈欠眼淚花花的,忍不住關心問道:“你沒事吧黎黎,昨晚是不是睡太晚了?”
苗黎擺擺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沒事,我緩緩就好了。”
“哦。”
蘇晨夏沒再多問,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了翻面前的英文書。
她這算是近距離接觸外語行業了,一想到要在這個領域裏學習研究幾年,并且還要成為這個領域裏的佼佼者,蘇晨夏其實是有一點壓力的。能進京城大學的學生底子都不差,甚至會是各個地區裏最拔尖的那批優等生。
要跟他們争最優秀的名額,難度系數是很大的。
但蘇晨夏從來都不是畏難的那種人,相反,她會覺得更加有動力。
一上午的課很快就過去,蘇晨夏被苗黎他們帶着鑽食堂,正是中午時分,食堂裏的人挺多的,但苗黎和陸冬靈早就已經拿捏好食堂裏每個窗口裏的美食,每個窗口都不一樣。
所以她們打算四人分頭行動。
蘇晨夏按照苗黎說的到第一窗口排隊打糖醋小排,隊伍有點長,但其他隊伍也不短,她跟在隊伍末尾排着,緩慢的往前攢動。
身邊好多人都在聊天,熱鬧的很。
蘇晨夏和苗黎他們分開,一時間也找不到可以說話的對象,她打開手機來玩,只是手機才剛拿出來,身旁就經過了一個人,沒注意的撞到了她的肩膀。
沒站穩,蘇晨夏往後踉跄了幾步,一直到,她退到了某個人的懷裏。
溫暖,寬大。
安安穩穩的接住了她。
他身上是另外一種冷香,蹭進蘇晨夏的鼻尖裏,臉燒得灼熱。
趕忙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蘇晨夏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陳一舟。
耳根發紅,那股滾燙似乎逐漸延伸到她的臉上。
他一身清爽幹淨的着裝,像是浸泡在夏日灼陽裏,讓人挪不開眼。
蘇晨夏輕聲跟他說了謝謝。
沒等他開口說沒事,周熠就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來,把她吓了一跳。
他熱情的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同學。”
“你好。”
“這可是我見你第二次了,看在咱們這麽有緣的份上,就認識一下吧。”說着,他就熱情的介紹着自己,“我叫周熠,計算機系的,跟陳一舟是室友。”
“你好……”蘇晨夏也生硬的扯了扯唇角,跟他介紹自己,“我叫蘇晨夏,外語系的。”
“我知道你。”
“啊?”
“你跟陳一舟是今年高考狀元啊,分數還一模一樣,這可是千年難一遇呢。”
蘇晨夏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看旁邊的陳一舟,下意識說道:“也沒多……難遇吧,這不是被你遇到了嗎……”
“說的也是,這證明我運氣好。”
周熠嘿嘿嘿的對她笑着,忽然又說:“不過其實我早就想認……”
“蘇晨夏。”
周熠話還沒說完,就被陳一舟硬生生的打斷。
他擠眉弄眼的扭過頭看他。
沒想到這哥們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他的視線一直放在蘇晨夏的身上。蘇晨夏也被陳一舟的這突然一喊愣到了,她有些不明所以的“嗯?”了聲。
他眼神溫淡的她身後空出來的很長一段距離看了眼,又收回放在她身上。
對她說:“往前面走。”
蘇晨夏轉身看到前面空出來的很長一段距離,她趕緊走上去。
而此刻,陳一舟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扭頭淡淡的瞥向身旁的周熠。
他沒出聲,只動了動唇。
周熠看懂了他的唇語。
他在跟他說:閉嘴。
“……”
行吧。
閉嘴就閉嘴。
在那裏沒排太久就輪到了蘇晨夏。
蘇晨夏站在窗口前跟打飯的阿姨說要糖醋小排,最後還加了句:“要四人份的。”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身後的陳一舟和周熠聽見。
這可讓他們兩個人都驚了個大訝。
周熠拍了拍陳一周的胳膊,笑說道:“你這朋友胃口不小嘛,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想到是個吃貨潛力股啊。”
“你閉嘴。”
“……”
一盤糖醋小排被裝得滿滿當當,她接過,對打飯的阿姨說了聲謝謝。
騰一只手出來摸飯卡,兜裏卻是空的。
她略感不妙。
京城大學還沿用着飯卡制堂食,沒有手機支付端,所以這種模式在某種程度上來講并不是很方便,但目前沒有改進,所以也只能使用飯卡。
但她現在的難題是飯卡沒帶,而苗黎她們也沒在身邊。
這有點讓她難辦。
挨着褲兜的手指微蜷縮了下。
就在她快要放棄這盤糖醋小排不準備要了的時候,從她耳後伸來一只手。
刷卡機“嘀——”一聲。
和他的聲音一起傳進了蘇晨夏的耳朵裏。
“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