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雨季
第58章 雨季
周六下午五點, 蘇晨夏跟李念一一起去給社長過生日，去之前，他們去附近商場挑了生日禮物，蘇晨夏買了個蛋糕, 店員打電話來說蛋糕做好了的時候, 她跟李念一正好在旁邊的一家禮品店。
蘇晨夏挂了電話, 跟旁邊還糾結到底買哪個顏色的李念一說：“蛋糕做好了, 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 我先過去取。”
“好，那你趕緊的啊, 我就在這兒等你。”
“嗯。”
蘇晨夏離開, 趕往蛋糕店。她到的時候，蛋糕已經被包裝好，付了錢推門離開，她卻在下一秒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出租車上下來，就在這家蛋糕店的馬路對面。
淡藍色襯衫，水洗的牛仔褲。風吹動他衣角，也吹亂他額前的發絲。
此刻已是黃昏, 道路兩旁都亮起了路燈，冥冥暮色裏,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樣模糊。
馬路很寬, 距離又隔得太遠。蘇晨夏微眯了眼睛向那邊看，只看到少年的側臉。
好像就是陳一舟。
她當時沒怎麽多想，取了蛋糕就立馬回禮品店找李念一去了，等她挑完禮物, 兩人一起去給社長過生日的地方。
KTV的位置不難找，商場大樓裏明亮燈光四溢, 玄關大廳的布局高挑，從最高處垂落一盞巨大的琉璃燈飾，亮晶晶的玻璃珠璀璨萬分，櫥窗裏是這個季節最新款的衣服，滿目琳琅。
但這個時候時機挺不湊巧，并沒有多餘的時間能讓他們在這裏閑逛。
李念一被那些櫥窗裏的漂亮衣服吸引了目光，挪不動腳，蘇晨夏拉着她走，還嫌她慢，“快點啦，再晚就來不及了。”
KTV的位置在商場中心的五樓，坐了直升電梯上去，灰銀色的門向兩邊拉開，映入眼簾便是KTV大廳，重金屬的音樂聲震得心髒都在跟着跳動，裏面的燈光并沒有給人一種雜亂的感覺，統一的暗藍色系燈光頻閃，倒有種朋克風的科技感。
社長一早就在群裏發了位置以及房間號，蘇晨夏找到了前臺，有服務生帶着她們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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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紅色地毯鋪在瓷磚上，腳踩上去安靜無聲，他們路過的兩邊房間裏，都隐隐約約傳來混沌的音樂聲。
服務員将她倆帶到社長訂的包廂門口就離開了，隔音門很重，蘇晨夏使了些力氣才推開。
已經來了一些人，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絕于耳，借着包廂內昏暗的燈光，蘇晨夏依稀看見了認識的人。
也有認識的人上前來跟她們打招呼，大家平時都是一個社團的人，關系也很融洽。
“哎喲你倆終于來了…”
這聲音一響起，包廂裏有不少人将視線落過來，昏暗的房間裏也看不清楚人影，大多人也就随意的掃了眼就挪開了。
蘇晨夏笑了笑，說道：“剛剛買禮物廢了點時間，我們其實很早就來了。”
“就是就是。”李念一接着蘇晨夏的話說道：“我為了給我們社長挑一份最适合的禮物，腦袋都快想破了。”
三個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
那人忽然又問蘇晨夏，“夏夏，你買了什麽？”
将手裏的蛋糕往上提了提，“生日蛋糕。”
“還是你會買。”
“……”
“喲，你倆來了。”
這邊還沒寒暄幾句，社長就從一旁走了過來，昏暗的燈光從他臉上一閃而過，依稀可見他的笑容。
蘇晨夏跟李念一都跟他說了生日快樂，然後把禮物給了他。
蘇晨夏買的那款蛋糕很常規，方方正正的蛋糕盒，中間有一小塊兒是透明的，能看見裏面的蛋糕，白色的奶油上面有一些彩色的糖果碎粒，很簡約的一款。
社長很喜歡，跟她們說了謝謝，然後招呼着讓他們過去坐下，跟大家一起玩兒。
李念一拉着蘇晨夏去了那邊沙發坐下，然後從大理石茶幾上拿了兩杯飲料，遞了旁邊的她一杯。
包廂裏有人在扯着破鑼嗓子唱歌，也有一些人圍坐在一起玩兒骰子，耳邊喧嚣聲不斷。
蘇晨夏抿了一口手裏的果汁，這才發現杯子裏的是酒，好在酒精度數不高，嘴裏全是水果的味道。
喝了快一大半的時候，李念一突然跟她聊起天來，“夏夏，你覺得今天這局，徐則桉會不會來？”
“咱們社長平時跟他關系挺好的，應該會來吧…如果來了，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尴尬？”
之前徐則桉追求蘇晨夏的舉動轟轟烈烈，京城大學裏的學生都知道。
蘇晨夏毫不避諱的點點頭，“會。”
她知道徐則桉到現在為止也還是沒放棄追求她，今天的這場生日聚會，是避免不了見上一面的，手指摩挲了下杯身，蘇晨夏說自己只能當做沒看見他。
“那這樣就難搞了哦，徐則桉可是不打算沒看見你。”
這畢竟是別人的場子，也不能整的太難看，蘇晨夏也沒有其他辦法，是在跟她說也是在安慰自己，“沒事兒，也就這一會兒，回學校了就好了。”
這個話題被李念一越聊越火熱，到最後她幹脆八卦起蘇晨夏來，“在咱們學校，你可是第一個拒絕徐則桉還被他追這麽久的女生，你對他來說肯定很特別。”
蘇晨夏幹笑着又喝了兩口手裏的酒，沒說話。
“他們說徐則桉都為你海王上岸浪子回頭了，夏夏，徐則桉為了追你付出得挺多的。”
燈光昏昧，隐隐勾勒出蘇晨夏的臉廓，只有柔和的幾根線條，眼裏的情緒隐在深處。
“感情這種事，跟付出多少不能比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說的很認真，好像是說給自己聽，“強求不來的。”
“你怎麽就知道強求不來？”李念一跟她完全相反的一個觀點，“你都沒争取過，就知道強求不來？”
蘇晨夏抿了抿唇。
李念一在她旁邊接着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勇敢告訴他，哪怕最後結果并非自己所想，起碼也能讓他聽見，這種比沒有人知道強。”
“不過說實在的，這一點我還挺佩服徐則桉的，不撞南牆不回頭，他這種人，應該會在你這兒撞得頭破血流後才會回頭吧。”
“……”
“……”
之後的那些話，蘇晨夏并沒有再聽，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開始走神的，她沒有想徐則桉，也沒有想李念一的那些話。
閉上眼凝神靜氣，躍進她腦海裏的，是陳一舟的模樣。
她好像會輕而易舉的想到陳一舟，做什麽都會想到陳一舟。
李念一說的要有勇氣追愛，還拿徐則桉堅持不懈的追求講給她聽。
卻聽得她心情複雜。
這是關于她和陳一舟的事情，她糾結別扭，其實也還是沒有想好該怎樣跟他說。
又從茶幾上拿了一杯酒灌進肚子裏，皺着眉頭喝完，蘇晨夏被辣得嗆了幾下。
一旁的李念一見狀趕緊放下杯子拍了拍她的背，“你怎麽喝這麽急啊，沒事兒吧？”
蘇晨夏搖頭，又用手一擋，說沒事。
這次下喉的酒味道挺重，她猜想應該是拿錯了，後悔又來不及，蘇晨夏只好抿了抿唇，靜坐着。
那些喧鬧的聲音并沒有停下，和着抒情的音樂聲一同傳進蘇晨夏的耳朵裏。
她下意識皺了皺眉。
對身旁的李念一說：“這裏面太熱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李念一正在跟來玩兒的其他女生聊天，聽見蘇晨夏這麽說後也只是點點頭，囑咐她不要走太遠，在外待一會兒就回來。
“嗯。”
蘇晨夏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在所有人都沒注意下離開了包廂。
外面要比裏面涼快很多，重金屬的包廂門合上的那一刻，蘇晨夏耳邊也清淨了許多。她順着走廊往前面走了走，暗紅色地毯很厚，腳落地無聲。
明明有點風吹過臉頰，可卻依舊很熱，蘇晨夏暈暈乎乎的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蛋兒，貼上一股潮熱。一雙眼睜了睜，眼神迷離茫然，她輕聲嘟囔：“好熱……唔……”
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着，然後拐彎，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時，陳一舟從另外一邊的轉角處走來，看了兩眼面前的包廂房號，然後擡手推門進去。
陳一舟是社長特地請來的，之前他有幫過自己很大的忙，兩人還互留了聯系方式，陳一舟甚至一點也不吝啬的直接跟他說有什麽困難可以找他，若是能幫上忙的他一定會幫。社長感激不盡，這次他過生日，他特地給陳一舟發了消息希望他能參加。
陳一舟出現在這間包廂裏，讓社長很驚訝，“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今天剛好有空，就過來了。”陳一舟的聲音溫和，他跟他說：“生日快樂。”
“謝謝。”
說着，他就攬過他的肩膀，把他往裏面帶。
路過一旁的小矮幾，陳一舟被上面的一個蛋糕盒吸引了視線，一衆各色禮物盒裏，只有這麽一個吃的，只能說明這送禮物的人太實誠了。
但送蛋糕也沒什麽不好的。
陳一舟只是淺淺的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生日聚會，大夥兒都玩兒得很歡，陳一舟坐在軟皮沙發上，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社長聊了會兒天，後來社長又被人叫走，他就一個人坐在那兒，拿了茶幾上一杯酒一口飲下，常規的酒水，酒精味道濃郁。
空玻璃杯被他重新放回茶幾上，有幾束光落在那上面，裏面殘留的酒漬被照得晶瑩剔透。
他剛摸出手機來，身旁就有人坐下。陳一舟看了她一眼，光線昏暗，他只能分辨出是個女孩兒。
“陳一舟，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呀，也不跟他們一起玩兒。”
陳一舟看了眼時間，又随便翻了翻，有點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女孩兒趁機又坐得離他近了些，她都快貼上他，在他的耳邊低低的暧昧道：“那要不跟我……”
話還沒說完，陳一舟的手機就“叮咚”一聲，是蘇晨夏的信息。
他點開，看見蘇晨夏發來的那一行字，下意識站起身。
【蘇晨夏：陳一舟，我喝酒了，我好難受，你能不能來找我。】
【陳一舟：在哪兒？】
女孩兒的主動被他完全忽視，她一臉懵的仰着腦袋看他，光影模糊，照得人也跟着影影綽綽。一直到他擡腳離開，頭也不回的身影幹淨利落。
“那不是陳一舟嗎，他怎麽走了？”女孩兒的朋友端着杯酒坐到她身邊，看見她愁眉苦臉的唉聲嘆氣，“哎，他壓根不理我，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估計是覺得我沒趣吧。”
陳一舟推開了包廂門離開，喧鬧的音樂聲被隔絕在那道門之內，耳朵靜下來，腦子也清醒了很多，這一路上他一直盯着手機，可偏偏沒收到蘇晨夏接下來的任何消息。
他擔心她難受，直接給她打了電話，稍等了好多秒也沒人接。就在他快要挂斷的時候，蘇晨夏又接了，他聽見她迷迷糊糊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喂……”
“蘇晨夏？”
“嗯……”
她的聲音聽起來沒幾分清醒，聽起來有幾分微醺的醉意。
陳一舟皺了下眉，聲音不受控制的沉了幾分，“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
一點點就醉成這個樣子。
陳一舟抿了抿唇，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KTV……”
“哪個KTV？”
“衆星悅……”
“那你待着別動，我來找你。”
“好……”
他們就這麽一問一答，害怕她會醉醺醺的挂掉電話，陳一舟特意說道：“電話別挂，就在原地乖乖等我。”
“好……”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像是幾片羽毛掃過心田，按捺住心間翻起的悸動，陳一舟滾了滾喉結，擡腳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跟蘇晨夏說話，“你看看你附近都有些什麽？”
“有垃圾桶……還有一些走來走去的人。”
“……”
害怕他找不到自己，蘇晨夏雙手握着手機，目光渙散的盯着地面，認真的問他，“陳一舟，你能找到我嗎？”
跟好像在期待什麽一樣，蘇晨夏的心髒怦怦跳。她是真的有些醉了，臉頰很燙，腦袋也混混沌沌，口無遮攔語無倫次，好像平時的小心翼翼在這一刻都被放大得很勇敢。
電話那頭是陳一舟的呼吸聲，很輕很淺，落在蘇晨夏的耳朵裏卻是溫熱。
她等着陳一舟的答案，也很想聽這個答案。
但她沒有等到。
等來的，是陳一舟挂斷電話後冰冷的“嘟”聲。
蘇晨夏身子軟軟的靠着牆蹲下身去，雙手環抱着自己，将腦袋埋進膝蓋裏。
而另一邊的陳一舟。
他在走廊的轉角處與徐則桉狹路相逢，一起遇見的，還有徐則桉的兩個兄弟，他們手裏夾着一只香煙，吞雲吐霧的聊着天。
“徐少怎麽還沒放棄你們學校那外語系系花啊，都一大半個學期了，人家清高指不定看不上你才沒搭理你。”
“就是啊，那女的看起來那麽無趣，長相身材都太平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看上人家的，要我說啊，你幹脆別追了。”
“女人嘛，本性就是作咯，等你晾她個幾天，她會主動巴巴的貼上來的，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不都這一個樣。”
“……”
徐則桉手裏也夾着一根煙，安安靜靜的站在他們身邊，聽見他們的話，輕笑着勾唇，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裏潋滟着水色，被走廊頂上的小圓燈照亮。
大概是心情的原因吧，他忽然對自己身邊的兩個朋友說：“玩玩而已，不用太當真。”
聲音戲谑。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他挂斷的，陳一舟冷眼看着徐則桉的背影，心裏頭冒出來一股無名火。
煙頭燃燒過後的煙灰還沒完全抖掉，徐則桉就感覺到身後突然伸來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個人掰過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左臉就生生的挨了一拳。
剩下的兩個人皆是一懵，反應極快的伸手攥住了徐則桉的手臂，才沒讓他摔到地上。
那一拳力道很大，徐則桉悶哼着用手按住，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他面前眼神冷漠的陳一舟。無緣無故被他打了一拳，徐則桉一時火大，很是憤怒，忍着疼朝他吼：“你有病吧陳一舟。”
“是你有病吧。”陳一舟毫不輸氣勢，聲音冷沉，下垂的手攥成拳頭很緊，他的眼睛裏，是徐則桉從來沒看見過的冰冷寡淡，還有欲蓋彌彰的某種危險感。
他的聲音被刻意壓得很低，有點山雨欲來的前兆，“玩玩兒而已？”
輕嗤的冷笑讓徐則桉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愕，但更多的還是對陳一舟那一拳的憤懑。
情緒逐漸占據理智。
徐則桉終于也不再裝翩翩公子，漆皮鞋踩滅剛剛掉落在地毯上的煙頭，直起身來仰首挺胸，挺壞的扯了下唇角，又恢複了他以前一貫的頑劣姿态，“跟你有什麽關系嗎？你是蘇晨夏的誰啊……”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陳一舟目光兇狠，一點也不畏懼眼前這人，甚至還輕挑了眉眼，理所當然的說：“我管定了。”
“嗤——”
徐則桉被他這兩句話氣笑了，“不是，你管的還真夠寬的啊，她的事你有資格管嗎。”
“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變态嗎陳一舟，你跟她就一普通同學，”徐則桉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強詞奪理道：“她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她……”
是真的厭惡這張臉，從一開始他就厭惡，厭惡他像只蒼蠅一樣繞在蘇晨夏的身邊。
陳一舟将他的手從自己面前揮開，漆黑的眼睛裏沒有退讓的意思，清冷的一張臉沒有表情，但他的話夠篤定。
“誰說我不喜歡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