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兄妹之情
第6章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兄妹之情
意識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不禮貌的裴珩冷下聲,“你随朕出來。”
若是換成往日,宋嘉榮早就歡呼雀躍的要跟着離開。
可現在她要是離開了………
宋嘉榮擡起委屈得通紅的一雙眼兒,犯了倔,“珩哥哥是生嘉榮不聽你話,沒有在宮裏好好禁足的事情嗎。”
聞言,裴珩眉心微蹙,他不記得自己曾禁足過她。
眼見自己假借聖旨的事就要被揭穿的楚太後笑着揭過,“皇帝可是想親自挑選,不是哀家自誇,而是這一批秀女可謂是環肥燕瘦,交映生輝,性子更是一等一的貞靜溫順,賢良淑德。”
宋嘉榮刺過去,“貞靜溫順,賢良淑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挑寵物呢。”
左一個貞靜溫順,右一個賢良淑德,別以為她聽不出來是在罵她傲慢惡毒,目中無人。
直覺告訴她,那個叫白若裳的女人絕對不能留!
“随朕出來。”裴珩眸色稍冷,意識到如果他們兩個繼續留在這裏,這場選秀肯定進行不下去。
而她的表現完全是不願意離開,裴珩冷然之下拽過她的手腕徑直往儲秀宮外走出去。
都說新帝厭惡宋貴妃至極,當初若不是宋貴妃在自己的及笄禮上給還是太子時的新帝下藥,派人自導自演抓女幹在床的戲碼,怕是現在的貴妃之位怎麽都不會輪到她來坐。
像她這種心腸歹毒,行為粗俗的人得了個貴妃當已是天大的皇恩浩蕩,誰知道她還敢恬不知恥的說要當皇後,如果她們是皇帝,早就把她扔到冷宮裏頭自生自滅。
可眼前的一幕又是怎麽一回事?
絲毫沒有準備就被男人清癯的手腕拉着往外走的宋嘉榮,此刻整副心神都落在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臉頰嬌羞得一片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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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是那麽的修長漂亮,骨感纖長,皮肉勻稱,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像被火燎到一樣。
“珩,珩哥哥你能慢點走嗎,嘉…嘉榮有些跟不上了。”她步子邁得小,才走了幾步便臉頰泛紅氣喘籲籲。
等離開儲秀宮一段距離後,眉心跳動的裴珩立刻松開握着她的手,一張臉倏然沉下來。
他分明有着更好的解決方法,為什麽選擇了最愚蠢又容易惹人誤會的一種。
臉頰浮上紅暈的宋嘉榮抿了抿唇,擡起那雙蘊含了一汪春水的鹿眼,“珩哥哥,你………”
自從她做錯那件事後,這還是珩哥哥第一次願意主動觸碰她,哪怕是隔着衣物的觸碰,都能讓一棵即将枯萎的桃木灌入生機,萌生綠芽。
薄薄的日頭下,宋嘉榮近乎貪婪的用眼睛描繪着男人的五官輪廓。
他生得實在好看,鼻梁高挺,膚色極白,鼻尖上的一顆小痣,像是強行灑在宣紙上的一滴墨。
裴珩下颌線收緊,随後緩緩開口告訴她,“朕會立相國之女為妃。”
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明确的告訴她這件事,平淡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掐着掌心的宋嘉榮咬得舌尖吃痛,口腔裏全是鐵鏽味,“珩哥哥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難不成你想要立那個女人為後!”
除了這個可能,宋嘉榮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不會的,不可能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雙手負後的裴珩沒有否認,“如果朕說是,你又當如何。”
“為什麽!珩哥哥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要當皇後,我從小到大一直的目标就是想要當皇後,你也曾經答應過我的。”她更想要當他的女人,成為他唯一的妻子,而且她一直以此為目标在努力。
為什麽,他為什麽就看不出來啊!
裴珩試圖要從她這張布滿嫉恨的臉上找出她幼時的影子,但,越看越失望,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眷眷失望。
曾幾何時,幼時那個會乖巧跟在他身後充當尾巴的小姑娘被宮中腐蝕了天真,良善,剩下的唯有腐爛發臭的貪欲,尖酸刻薄。
如果他當初沒有把她帶進宮中生活,而是交予其他人撫養,為她選一戶普通人家,她是否不會變成這樣?
避開她痛苦質問的裴珩斂回思緒,指尖摩挲懸挂骨腕上的一串佛珠,“朕從來都只是把你當妹妹看待。”
“妹妹嗎。”宋嘉榮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竟然不感覺奇怪。
但她想要做的不是兄妹,從來都不是兄妹啊!
天上的太陽忽然被飄來的一片雲朵遮住了光亮。
宋嘉榮踮起腳尖一把拽過他襟領,強迫他低頭,“可是,妹妹是不會和哥哥接吻的。”
此時兩人之間唇的距離,只有半指。
清風乍起,恰好吹皺一池春水。
羽睫微顫的宋嘉榮并沒有親下去,而是很快松開手的拉開距離,即便如此仍是惹來了男人的厭惡。
“宋嘉榮,朕說過不允許你碰我,因為你的觸碰只會讓朕感到惡心。”裴珩鋒利的眼眸一壓,內裏翻滾着厭惡,腕間懸挂的佛珠更是硬生生碾裂一顆。
咬着下唇的宋嘉榮擡起鹿眼,不知所措的絞着袖口,“對不起。”
她不想要說對不對,更想要問她,是不是她的存在就讓他惡心。
宋嘉榮也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問了,他的回答肯定是毫不猶豫的“是。”
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于他,恐怕是錦繡人生中的唯一污點。
若不是她恬不知恥的愛上了,把她從地獄裏拉出來的神明,神明也不會被自私的她所累。
她知道,她就是一直知道。
越是清楚的知道,越是自卑,越是害怕,也越想要得的他的愛證明自己。
茫茫天地之間,她宋嘉榮才不會像娘親說的那樣一輩子無人所愛,無人可依,她的存在對于別人來說是災難,是厭惡的存在,她也是會有人愛,值得被愛的!
直到過了許久,一直站在遠處的水桃才上前,輕輕的說,“娘娘,陛下已經走了。”
“我知道。”宋嘉榮收回注視着他走過的那條路的視線,狀若無意的問,“水桃,你跟本宮多少年了。”
“已經差不多十年了。”水桃回。
“原來不知不覺中都有十年了,我和恒哥哥也認識了十二年,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宋嘉榮伸出手,掌心不偏不倚的接住一片花瓣。
“你說,本宮是不是個很讓人讨厭的人。”否則怎麽會讓一向溫柔有禮,對任何人都能做到以禮相待的恒哥哥說出,他認為她惡心的話。
水桃搖頭,“娘娘對于水桃來說,一直是個善良誠懇的人,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當年若不是娘娘救了奴婢,奴婢怕是早就死在淹死在那片湖裏了。”
不說她,宸極宮裏伺候的宮人有哪個在娘娘沒有入宮前不是被排擠,陷害的邊角料,若不是娘娘朝他們伸出了那雙瘦小的手,她們中的大部分人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在她們眼中,娘娘不過是性子驕縱了些,卻遠遠談不上惡毒,可是陛下卻不是那麽想的。
她自小伺候娘娘長大,也清楚的明白娘娘有多喜歡陛下,或者說是愛。
儲秀宮自從裴珩拉着宋嘉榮離開後,楚太後生怕她又會殺回來,只得加快速度。
由于是皇帝登基後第一次選秀,雖然言明了不要大張旗鼓,一切從簡,來參加的秀女也有三百多名,最後留下花的也僅僅是二十幾人。
其中位份最高的是比她們提前一步得了陛下青睐的李月娥,随後是賜封號《賢》的白若裳,兩人同為四妃之一,因為沒有冊封皇後,宮裏最大的掌權人分別是德貴妃,楚太後。
宋嘉榮聽到冊封白若裳的旨意時,氣得摔碎了手邊的青白釉刻花嬰戲紋茶盞,胸腔上下起伏得呼吸一度要不暢。
“擺駕,本宮要去見陛下!”宋嘉榮話音剛落,青提腳步焦灼的上前,附在她耳邊低聲。
“娘娘,不好了,陛下派人去了賢妃的毓秀宮!”
秀女入宮當日便由皇帝親手掀牌子,無論對誰來說都是天大的恩寵,也被後宮諸人擡首翹望着。
入住毓秀宮,賜賢妃的白若裳剛安置好,便看見陛下身邊的宮人過來告訴她,說是陛下今晚上翻了她的牌子,嘴上不斷說着奉承的好話。
白若裳壓下唇角笑意道了謝,又讓人取了一袋銀子遞給他。
“娘娘,陛下等下就會過來,您還是這批秀女中位份最高,更是第一個得到恩寵的,你有什麽好愁的?”跟随一同入宮的憫枝見她神色淡淡,疑惑道。
“你真認為是恩寵嗎。”坐在梳妝臺前的白若裳擡手摘下髻間發簪。
“宮裏頭位份最大的除了太後,可還有一個宋貴妃,宋貴妃此人心胸狹小,為人粗俗不堪,你說,陛下是打算把我當成靶子,還是想要讓我同宋貴妃打擂臺。”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會緊緊握住遞給她的松樹枝。
“這………”
白若裳又說,“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戌時将至,梳洗打扮好的白若裳由宮人裹上一層被子送往宣德宮。
進宮之前的白若裳也曾被嬷嬷塞着看了幾本避火圖,對于接下來發生的流程雖然有個大概,仍是羞紅了臉頰。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帷帳外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又在靠近床邊一米開外停下。
臉頰泛紅的白若裳低低喚了一聲害羞的“陛下。”
男人低醇得如早春雨打芭蕉葉的音質應了一聲,随後腳步聲再度離開,“你先睡吧,朕還不困。”
“國事雖繁忙,陛下也得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白若裳以為他還要處理政務,或者是害怕她會緊張,貼心的讓她多平緩下。
可當時間一點點的從指尖游走,室內的燭火明明滅滅,她聽到添茶的腳步聲都添了兩回,剎那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不困興許只是個借口,今夜翻她的牌子也只是因為她的父親,又或者是,單純為了氣宋貴妃。
想到後一種可能,牙齒緊咬的白裳感到遍體寒意時,還有一種不甘心。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瀝的春雨,斜斜落在人身上能冷得人從骨頭縫隙裏生寒。
一道突究的罵聲于寂靜的雨夜中格外的醒目刺耳。
“混蛋,你們居然敢攔本宮,信不信本宮馬上派人砍了你們的腦袋!”
“貴妃娘娘,陛下和賢妃娘娘已經歇下了,還望貴妃娘娘不要在讓我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