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國來客

第11章 小國來客

比隐月國到來更熱鬧的是,嚴明禁足半年多的德妃被放了出來,聽說還是陛下身邊的大紅人,李德福親自下的旨。

宮裏的風向又開始往德妃宮裏吹,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德妃和陛下還有着青梅竹馬的友誼。

只不過在舉辦的宮宴上并未見到德妃,賞賜卻像流水一樣送入宸極宮,一時之間又令人摸不清陛下心裏是怎麽想的。

舉辦宮宴的第二日,又正值春日,晉國特意舉辦了一場春獵為觸進兩國交好。

禁足後第一次允許外出的宋嘉榮坐在馬車裏,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絞成布條,雙眼噴火似的盯着前面的轎攆。

坐在珩哥哥身邊的人應該是她宋嘉榮才對,那個賤人憑什麽敢坐在珩哥哥身邊!

白若裳頂着身後如芒刺背,如坐針氈的怨毒視線,有些不安起來,“陛下,德妃姐姐真的沒事嗎,”

裴珩雖沒有明說解除宋嘉榮的禁足,可這一次的春獵願意帶上她,意思已經在明确不過。

也在釋放出一個令人絕望又不安的訊息,哪怕宋嘉榮日後真的幹出殘害宮妃,皇嗣的事,他恐怕也只會是睜一只閉一只的小懲大誡幾句。

“她身邊有太醫照顧。”裴珩憶起遠遠見到她的那一眼,發現她瘦了很多,臉頰更是瘦得挂不住肉,眉心煩躁的緊蹙不展。

不由遷怒到她身邊的宮人照顧不利,若是她們照顧得好,她又怎麽會消瘦如黃花。

白若裳察覺到他的不虞,識趣的不在說話。

有時候都說愛的背面是厭惡,陛下對宋嘉榮也會是這樣的感情嗎?

春獵的地點定在皇家別苑,後宮的嫔妃除了身體抱恙的,該來的都來了,更有甚者想要模仿賢,淑二妃的法子上位,又唯恐德妃真的會殺了她們。

停轎後的宋嘉榮沒有馬上下來,而是等着珩哥哥像往常那樣過來牽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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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次,她等啊等。

等到隊伍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後,一陣冷風襲來,冷得渾身發冷的宋嘉榮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

珩哥哥不會像小時候一樣擔心她會摔倒,所以特意過來攙扶她下轎子了。

轎攆外的水桃見娘娘遲遲未下來,正要出聲時,一道吊兒郎當又痞氣的聲音從樹後傳來。

“你是不是擔心會摔倒啊,你放心,要是摔倒了我肯定會接住你的。”

水桃一驚,随即怒斥,“呸,哪來的登徒子敢那麽對我家娘娘說話,信不信我讓娘娘砍了你的頭,看你還敢胡說八道。”

“美人怎麽那麽兇,小心往後沒有婆家要你。”

從樹後走出來的男人不同于上京城公子的膚色軟白,而是透着勃勃生機的秋麥色,腰間蹀躞不佩玉佩香囊,反佩鳥羽獸牙。

男人五官深邃且俊美,并極富攻擊性,總會令人聯想到草原上兇狠的狼群。

掀開錦簾的宋嘉榮居高臨下的輕蔑一掃,嫌棄的捂住鼻子,“哪來的粗俗野人也敢混進皇家別院,你們還不快把人給扔出去,要不然沖撞了珩哥哥可怎麽辦。”

阿爾圖先被車上美人的顏色給晃得失神,本以為像這樣的美人定然是個好性子,誰知道美人一開口便氣得他火氣直冒。

“本世子若是野人,那麽你又是什麽人。”

宋嘉榮斜睨他一眼,嗤笑,“就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知道本宮的身份?”

“身上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味大熏得本宮想吐。”她說完,生怕多看他一眼會髒了自己的眼,轉身就走。

兩句話,直接氣得阿爾圖自以為修煉到家的好脾氣徹底給揉吧得給扔進火堆裏燒掉,連灰燼都沒留下。

都說晉國是禮儀之邦大國,他遇到的這個女人怎地如此粗鄙,粗俗!

不過,那張臉長得可真是好看,好看到能讓人忽略掉她惡劣又粗俗的性子。

——

宋嘉榮前往自己往年居住的院落,還未走近便被宮人攔下,并告知。

雲雪榭已經安排淑妃娘娘住下,德妃安排在距離春元宮最遠的落花苑。

從她關禁閉後珩哥哥便沒有去看過她,昨日宮宴她本應該要去的,又因為珩哥哥派人說讓她多休息一下,晚些時候會親自過來看她。

她自然信了,在別人參加宮宴說笑時,她正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首飾擺出來,一件一件的往身上試。

臉色憔悴,那便多抹些胭脂,衣服撐得她氣色不好,那就換一件。

梳妝打扮好的她,乖巧的提着一盞琉璃宮燈站在臺階上等他來看自己,可是她等了好久,等得兩條腿都站麻了,月亮高高挂在天邊時,珩哥哥仍是沒來。

她想,珩哥哥肯定是在路上被什麽事情給絆住了腳,等下就會過來了。

因為珩哥哥答應過她的事情,從來沒有失約過。

眼見都要到下半夜了,水桃心疼仍是癡癡望着外邊的娘娘,取了件外套給她披上,勸道:“娘娘,陛下是不會來了,娘娘還是早些睡下吧,明日還得要早起出發到行宮。”

抱着膝蓋,蜷縮在臺階上的宋嘉榮固執的搖頭,“珩哥哥才不會不來,他答應過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可是那麽相信他的自己為什麽沒有等到他,甚至連第二天早上,他都沒有和自己共乘一車。

她就,真的讓他感到那麽惡心嗎?

連住的地方都不願意讓自己挨得近一點。

前來傳話的宮女都做好了會被刁難,掌掴的準備,誰能想到向來蠻不講理的德妃這一次什麽都不說就走了。

奇怪,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是真如其他人所說的那樣,德妃已經失寵。

裴珩聽到暗衛傳回的話,心口像堵了一口氣,“她當真什麽都沒說。”

比如說要見他,要換宮殿,又比如質問為什麽屬于她的宮殿給了別人居住。

暗衛應是,他想說德妃娘娘瘦了很多,但這些并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中,還是盡量少說少錯。

如果她像往常那樣鬧起來的話,裴珩只會認為正常,但她一句話不說就前往落花苑,卻讓他的心口沉甸甸得像壓了塊巨石。

看來是他最近過于疲累,心髒都有些不舒服了。

落花苑是整個行宮最偏僻也最安靜的地方,同時也是距離皇帝居住的春元殿最遠的宮殿。

有時候一個宮殿的安排,往往能看得出妃嫔的受寵程度,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踩地捧高之輩。

上午休息了一會兒,春獵便在下午舉行,到晚上獵得獵物最多的人就會得到獎勵

晉國善武,亦連閨閣女子都會騎射。

“那不是德妃姐姐嗎,她怎麽也去參加了,她難道不知道山上有多危險嗎,而且參加的大部分都是男子,德妃姐姐一個女子,是否有些不妥。”坐在裴珩身邊,身着月白色珍珠宮裝的白若裳團扇半遮面,驚呼不已。

不遠處,動作幹脆利落騎上馬的宋嘉榮一身獵獵紅裝,馬尾高束,舍棄了往日雍容華貴的裝扮,變得英姿飒爽起來。

只見她雙腿一夾馬腹,轉眼間便消失在原地。

住進雲雪榭的李月娥嬌笑道:“說來我前面還聽見了一道趣事,說是阿爾圖王子正遣人四處打聽一個女人。”

捏着酒杯的裴珩心中隐約有個不好的預感,面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可有問出那位女人是誰,若是同樣對王子情投意合,朕可以做主讓她嫁過去。”

“打聽自然是打聽到了,可………”李月娥猶豫得吞吞吐吐起來,好半晌才出聲,“妾身聽說,阿爾圖王子找的那個女人,好像就是德妃姐姐,還說要把德妃姐姐送的東西物歸原主。”

“德妃姐姐這一次居住的宮殿,怎麽還選了最遠的落花苑。”李月娥存心提起此事,忽然聽到瓷器破碎的聲音,心下一驚。

“陛下,你受傷了。”

“無事。”眸底晦暗翻滾的裴珩松開掌心震碎的酒杯,鮮血混合着碎瓷往下滴落,起身往外走,“朕有些乏了。”

說是乏了,信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宋嘉榮沒有讓護衛跟随她,也不會蠢到往密林中鑽。

還沒等她走遠,今早上的無禮之輩正騎着一匹通體烏黑的烏骓馬攔住她的去路,拽着馬鞭嬉皮笑臉,“晉國後宮裏有名的“惡靈娘娘”,不知道小王這一次是不是認對了。”

宋嘉榮眼皮微掀,手中馬鞭揚起,徑直往阿爾圖身下的烏骓馬一甩,馬兒吃疼狂奔。

“蠢貨。”宋嘉榮冷冰冰的嘲諷。

惡靈,也不知道是那個蠢貨給她起的,倒是意外的貼切。

宋嘉榮騎着馬慢吞吞的往前走,說是來獵動物,更像是出來踏青。

她覺得自己胸悶得憋屈,急需要發洩掉,要不然她恐怕真的會瘋掉。

翻身下馬後,手中馬鞭更是舞得眼花缭亂,沒一會兒腳邊多了一地殘花。

遠遠地,宋嘉榮聽到了馬蹄聲正不斷朝她靠近,而她很明顯擋了人家的路。

換成普通人,都會避開讓馬過去,宋嘉榮卻是不為所動,因為她篤定那匹馬不敢撞到她。

閉上眼的那一刻,如她所料的那樣,那匹馬改了道。

只是還沒等她睜開眼,又有一匹馬馳疾而來,而且那匹馬的主人的目标,明顯就是她。

馬的主人彎身下腰,長臂摟過她纖細的腰肢往馬上一帶,呼吸的風刮過耳畔,嗚嗚作響。

“娘娘的膽子可真大,就不擔心本王子這個野人不小心會傷到娘娘嗎。”男人低低地促狹揶揄笑聲在她耳邊炸開,配上男人放蕩不羁的一張臉。

若是換了另一個女子,倒真會産生一絲少女悸動。

睜開眼的宋嘉榮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臉,揚起巴掌毫不留情的扇過去,眼裏淬着寒冰,“滾,你這髒東西也敢碰本宮。”

“在不放本宮下來,本宮就殺了你,把你的皮給剝了做鼓,骨頭抽出喂狗。”

除了珩哥哥以外,她厭惡所有男人的觸碰,在她的心裏,她的丈夫自始至終只有珩哥哥一人,其他男人都是令人作嘔的登徒子。

被打得偏了臉的阿爾圖舌尖頂住上颌,偏頭吐出一口唾沫,眼睛閃着狼的狠毒,幾經咀嚼後,“算你狠!”

“不過這裏可不方便放娘娘下來,要不然娘娘遇到了危險可怎麽辦,本世子可是會內疚一輩子的,娘娘可得坐穩了,因為本世子要加速了。”嘴上說着不放的男人,摟着她腰肢的力度更緊了幾分,溫熱的呼吸似一條條冰涼的毒蛇蜿蜒而上,陰狠又狡詐。

心裏罵道,媽的這娘們的腰肢可真細,還軟,怎地就長了那麽個讨人嫌的狗脾氣。

在馬沖撞過去的那一刻,心髒都要跟着驟停的裴珩從樹後走出來,湛黑的眸底晦暗不明,又透着刺骨的淩厲。

那不是他一直所期盼的嗎,為什麽心裏會那麽的不爽,似針紮得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從小到大只是把宋嘉榮當妹妹看待,他這個當兄長的理應要為她挑選一個合适的夫君,讓她在自己的庇護下幸福快樂一生,而不是嫁給附屬小國的王子。

何況她不在自己眼前,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鞭長莫及,他試圖用擔心家妹遠嫁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她是老師留下的唯一血脈,他理應要代替老師照顧好她,保護她不要被某些花言巧語的男人給騙了。

“衛一,派人把滿上京适齡的公子資料都收集給朕。”沉下臉的裴珩轉身往密林外走,“要家世清白,相貌堂堂,無不良嗜好,沒有通房姨娘一流。”

“最重要的是脾性要好。”因為他見不得她受委屈,還是因為一個男人而受委屈。

“諾。”

直到天邊黃昏沉沉,夕陽餘晖沉落大半。

騎馬回來的宋嘉榮踩着落日餘晖的尾巴緩緩歸來,一人一馬的影子拉得纖長唯美,也透着無邊的落寞孤潇,更看得遠處的裴珩心頭一緊,生怕她是遇到不開心的事。

随即又沉下臉,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緒波動同一個人緊密相連,由她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

水桃見到娘娘回來了,連忙焦灼地小跑過去,“娘娘你終于回來了,下次你可不能在把奴婢一個人扔下後去玩了,奴婢會擔心的。”

宋嘉榮心不在焉的随口應着,想到那野人對她做出的無理之舉就氣得牙根癢癢。

她說過了,她一定要讓珩哥哥把他的腦袋給砍下來當球踢!讓他知道膽敢冒犯自己的下場!

還沒等她過去,裴珩起身往席間離開,宋嘉榮急忙追上。

“珩哥哥,我………”宋嘉榮剛要出聲,就被他不滿的轉身打斷。

“有事。”男人冰冷的語調不帶任何質感,比冬日掉進衣領裏的雪團子還要冷。

宋嘉榮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視下,緊抿着唇垂下頭,雙手瑟縮的搖頭,“沒…沒有。”

她想要說有事的,又害怕自己說了會遭來他讨厭,害怕他會嫌棄自己事多,更害怕他眼裏流露出對自己的不耐煩。

為什麽別人都沒有發生,就她一個人發生了這種事,而且那人還是附屬小國的王世子。

心緒本就煩躁的裴珩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在想那個阿爾圖,心裏也存了一絲沒由來的妒意,“德妃是宮裏的老人了,應該清楚見朕之前要事先通報,私底下無事更不允許私自攔住朕的去路,這一次朕念你是初犯,下不為例。”

“德妃見到朕,理應稱呼朕為陛下,而非親昵的“哥哥”二言。“一甩長袂離開的裴珩一想到他們兩人在馬上相談盛歡的場景,一絲憤怒從心底升起,逐漸燃燒得他理智快要崩潰。

她一個晉國妃子和小國的王儲私底下聚在一起說笑的畫面被其他人看見了會怎麽說!又會如何想他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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