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希望
第41章 希望
來的人肯定不會是顧槿安。
如果不是他, 那麽晚了,又會是誰?
屏住呼吸,取出抽屜裏的匕首握在手中, 來到門邊拴好門的宋嘉榮害怕得連牙齒都在上下打顫, 心裏也怕得要命的想要縮回櫃子裏,縮回她自認安全的地方。
等他們破門進來,她要是大喊救命引來其他人,對方肯定會倒打一耙說是自己勾引的他們,還會惡心的說是價錢沒有談攏。
本就處于風口浪尖的她又發生了這種事,他們第一時間肯定是相信那些意圖對她圖謀不軌的男人,而非她。
短短的一瞬間, 宋嘉榮一顆心高懸, 呼吸屏住,寒意從腳底升起,一寸寸蔓延至全身。
“我提前打聽過了,那娘們兒就一個人住,就算她報官,只要我們咬死是她勾引的我們就行。”城裏有名的地痞流氓張二麻子一想到宋嘉榮那張漂亮的小臉蛋, 頓時眼冒綠光的垂涎不已。
之前她是城裏有名的女大夫他們不敢下手,現在的她是個人人喊打的賤貨, 他們兄弟幾個肯睡她, 都是她祖墳冒青煙。
“誰允許你們做的!”
張二麻子龇着一口黃牙冷笑,“什麽誰允許, 當然是本大爺自己想的, 那麽一個不知道被多少人睡………”
“閉嘴!”一向修養極好的裴珩此刻冷得像冰山上的雪, 一拳揍上張二麻子的臉。
他放在心尖尖上, 連說一句重話都舍不得的小姑娘怎能允許他們随意羞辱, 意yin!
抽出刀的衛臻陰沉着臉,“膽敢對娘娘不敬者,殺無赦!”
“什麽娘娘,她宋嘉榮不就是一個………”鼻梁被打斷的王二麻子下一秒被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吓得雙股顫栗,腥臭的液體在他身下傳開。
“主子,這些賤民怎麽處理。”衛臻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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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彘刑,沉井匽!”骨指攥至泛白的裴珩陰沉着一張臉,眼底翻滾着化不開的戾氣。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他在晚來一步,他的小姑娘會遭遇到什麽。
而所謂的彘刑,是把人的眼睛挖出,割斷舌頭,鼻子,挖出眼睛。
不顧他們跪地求饒聲的裴珩想要進去安撫她,告訴她別怕,自己來了。
卻發現有一個人比自己先一步邁進院門,輕聲細語的安慰着他的小姑娘,也讓他的腳步停在門外,沒有勇氣再往前邁進半步。
因為他害怕她不願見他,也不想見到他。
他心裏更對她選擇顧槿安而不滿,如果他真的值得她喜歡,為什麽在發生了這種事後沒有第一時間陪在她身邊,為她澄清那些不實是謠言。
而是像個懦夫一樣在家人的逼迫下,連見她都要偷偷摸摸的來。
這一刻,他憎恨顧槿安,更恨的是當初的自己。
“主子,可要進去?”衛臻望向得知貴妃娘娘出事,不眠不休趕了三天三夜,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回郦城的陛下,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進去。
“她不想見我。”簡短的幾個字仿佛用盡了裴珩全身的力氣,唇舌間彌漫的盡是悔恨的澀苦。
她不願見他,他卻恨不得日日夜夜纏着她不放,甘為她床褥被枕,做她清風明月。
裴珩目光森冷的轉過身,深沉如墨的眸底透不進一絲光亮,“你在朕的身邊多少年了。”
心底湧現不好預感的小桂子頭皮發麻的回,“回陛下,已有五年了。”
裴珩眼眸淩厲中透着失望,“你應該清楚,朕的身邊從不留欺上瞞下的背主之人。”
聞言,小桂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間,後背皆被冷汗打濕的連連磕頭,“陛下,奴才知道錯了,求陛下原諒奴才一回好不好!”
“奴才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奴才絕對沒有背主的絲毫想法!奴才對陛下忠心耿耿,求陛下明鑒!”
他的解釋落在裴珩耳邊,只剩下可笑的狡辯,甚至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拂袖而去,“他好歹也是伺候朕身邊多年的人,留個體面吧。”
“屬下遵命!”
直到主子走遠,衛臻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壺酒,一把匕首,“桂公公,你是自個兒動手,還是由本官送你一程。”
“陛下念你伺候了他多年,對你往日所行之事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道你膽子會那麽大,不但發現了宋大夫是貴妃娘娘一事隐而不報,還私自往京中傳信 ,桂公公你可知道,你這種行為同賣國者無二。”
“奴才…奴才………”完了,都完了,此時小桂子的眼前陣陣發黑,他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麽嚴重。
可他事已做出,縱然後悔也無用,手指哆嗦的取過酒壺,兩行清淚湧出,并朝着裴珩消失的方向重重磕頭,“奴才,謝主隆恩!”
——
好不容易才從家裏偷溜出來,乘坐快馬趕來郦城的顧槿安還不明白不久前發生了對宋嘉榮而言,如何恐怖的事情。
反倒是疑惑的說起,“對了,榮兒,我來的時候,遠遠看見有一個人的背影很像裴兄,要不是我知道他已經離開郦城了,恐怕還真以為以為那個人是他。”
往往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宋嘉榮的一顆心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攥得喘不過氣來,所以,他真的來了嗎?
他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自己每一次難堪的場景都會被他撞到。
“榮兒,你出去做什麽啊?”顧槿安見她突然跑出去,急得追上去,生怕她會出什麽意外。
宋嘉榮走出院門,只見門外空蕩蕩的,連月光都吝啬的藏在雲端中,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癡心妄想。
她那天都說得那麽過分了,但凡是個人都會生氣,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他自小教她遇事沉着冷靜,可現在遇事只會退縮的自己明顯給他丢人了。
翌日,隔壁院落
“主子怎麽突然想到要養貓了。”衛臻看着主子抱在懷裏的奶牛貓,瘦得都沒個貓樣,反倒像只尖嘴猴腮的老鼠,真懷疑那麽瘦小的一只貓兒,能不能活過第二天。
“把它送到隔壁去。”裴珩拈起一條小魚幹喂給饞嘴的貓兒,惹得小貓纏着他不放。
“啊?”隔了一會兒,衛臻才想起來隔壁住的是貴妃娘娘。
但貴妃娘娘不是不喜歡貓嗎?之前還當衆摔死過一只貓。
“嘭嘭嘭”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驚得院中梨樹顫顫落幾枝。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宋嘉榮已經變得草木皆兵,只要是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如臨大敵。
“你好,請問宋大夫在家嗎?”敲了一會兒門的衛臻開口。
“你是?”懷裏揣着把匕首的宋嘉榮躊躇且不安的問。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姓衛,我們見過的,是這樣的,我在路上撿到了一只小貓,但我不會養貓,所以想要問一下你願不願意收養它。”衛臻按照主子的吩咐,一字一字的往外念。
他不明白主子為什麽要送貓,還要自己來送。
“我當然願意,但是……我擔心自己會照顧不好它。”以前她也有一只很可愛的貓兒,那只貓兒是波斯進貢的,毛發蓬松雪白,一對鴛鴦碧眼更是罕見。
她很喜歡那只貓兒,不單單是它可愛,還因為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
一次宴會,等她找到它的時候,那只向來乖巧的貓兒不知被喂了什麽,渾身抽搐,四肢骨折軟綿綿得連不起來,眼睛被挖出,舌頭也被拔掉,可是在她過來的那一刻,仍是嗚嗚咽咽着想要讓自己抱。
與其讓它繼續痛苦的掙紮求死,她寧可它死得幹脆利落,這樣也能少一些痛苦。
“小貓很好養的,你給它剩飯剩菜吃就行。”衛臻的話打斷了她的回憶。
眉頭緊皺的衛臻看向潑滿髒水,扔上臭雞蛋爛菜葉子的院門,心想着一定不能讓娘娘看見,便道:“宋大夫不用出來開門,我把小貓用籃子裝了從牆邊遞給你。”
不用開門對宋嘉榮來說正求之不得,她聽着隔壁院關門的聲音響起,牆邊傳來輕微的小貓叫。
随後一只裝在竹籃子裏的小奶貓,用一根竹竿釣着送進她的院子,主人還細心的在裏面放滿了小魚幹。
他不是說不會照顧小貓嗎,怎麽她看着挺會照顧的。
小奶貓絲毫不怕生,她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它的小腦袋,它反倒見縫插針的抱緊她的手指頭,小腦袋拱來拱去。
宋嘉榮的一顆心都跟着軟成一片,連日來的痛苦陰霾好像都要被小貓治愈了,正要道謝。
那頭先傳來說話聲,“宋大夫你真的打算任由他們一直潑你髒水,承受着本不屬于你的罪名,否認,掠奪過你施舍過的善,最後被他們逼得灰溜溜的離開,在他們以後提起你後,有的永遠是臭名嗎。”
宋嘉榮怔了一會兒,随後唇角溢出苦笑,“那我能怎麽辦,我去報官,官又怎麽會理我。”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她和李邙同時被官差押進去,她一看縣令對李邙阿谀谄媚的瞬間,便明白。
李邙為什麽會有恃無恐,官差為何會來得如此迅速,皆因背後有人罷了。
自古民不與官鬥,她又能拿什麽去鬥。
一牆之隔的裴珩沉默了一下,說,“那你甘心嗎,或者說你認嗎。”
“我不甘心,我不認,我怎麽可能會認!”如果是她做過的事,她認也就罷了,沒有做過的事,憑什麽要她認!
她只是想要安安靜靜當個治病救人的大夫,憑什麽要那麽對她。
如果用這種手段迫害她成功,他們以後肯定會用相同的方式迫害一個又一個無辜女子,最後把女子束于高高的鐵籠之中,還美其名曰為你好。
裴珩眼中露出贊賞,大拇指轉動着白玉板戒,“我聽說明日林撫臺會來到郦城,宋大夫若有膽量,明日可狀告冤情。”
林撫臺又被人稱為林青天,雖然性格有時候正直,固執得一根筋,卻是真正為民謀利,剛正不阿的清臣。
他給她砸開了一道名為希望的口子,他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從未經歷過這些的貓兒受到了驚吓,下意識的反應是躲起來,不是伸出爪子狠狠的撓人。
牆院頭的宋嘉榮霎時間眼眶發熱,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連日來積壓的恐懼,委屈,害怕,故作堅強在一個陌生人的話中輕而易舉的崩潰。
“謝謝你。”謝你明白她不是需要安慰,而是尋找一條生的路,也謝你給她指出了一條明路。
哪怕明知道這條路難走,宋嘉榮依舊選擇走下去。
不為自己,也為天底下千千萬萬和她陷入相同困境的女子。
裴珩聽到她的哭聲,很想沖過去抱住她,告訴她不要怕,自己一直都在,可話轉了幾道,最後變成的只有輕飄飄的一句,“小貓還小,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我會的。”
夜裏,衛臻過來送飯時,站在院中,目光眺望着遠處的裴珩忽然問他,“如果有求而不得的人怎麽辦。”
衛臻不明白男女之間的事,卻知道一個道理,“要是我有求而不得的東西,我要麽放棄,要麽強求。”
裴珩思索了下,說,“若她不願給你強求,你又不願意放棄,該當如何。”
“看我對那樣東西的在意程度,如果我真的不願意放棄,那我選擇強求,人生本就是瞬息萬變的,若是不強求,我擔心我會後悔終生。”對于喜歡的東西,衛臻一向是要握在手上才行。
簡單的幾句對話,突然讓糾結了多日的裴珩烏雲撥開,茅塞頓開。
與其讓別人給她幸福,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他?
他對她的愛,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我愛你,而且是深愛。
哪怕她對自己的愛建立在權勢高位上,他也心甘情願被她利用,只要她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