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瘟疫

第47章 瘟疫

正被人念着的宋嘉榮趴在馬車上, 細嫩的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着身下醫書,貓兒剛吃飽,正打了個懶盹窩在她身邊睡得香甜。

宋嘉榮也在慶幸, 兩人沒有繼續共處一車。

如今的她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說出竟然想要成為她的夫,那些話的他。

她聽到的剎那間,很想質問他是不是瘋了,要不是瘋了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就算不是瘋了,難道他不知道說出那種話的他對以前的自己有多麽的不負責,又顯得愚蠢可笑。

他明知道以前的她,有多想成為他的妻, 他獨一無二的皇後!

裴珩也知他過于激進的說錯了話, 像極了一個做錯事的人非但不知悔改,還耀武揚威的到她面前炫耀,用着居高臨下的語氣對乞丐施舍。

如何能讓人不怨,不恨。

裴珩知道如今的她肯定不想見到她,也識趣的不在出現在她面前。

幾天下來,二人雖在隊伍裏, 卻從未碰面過,倒讓宋嘉榮避免了會遇到他的尴尬。

郦城距離廬州并不遠, 哪怕馬車求穩慢行, 也會在四日後抵達。

“怎麽了。”因為馬車的突然停下,裴珩掀開錦簾問道。

“回主子, 前面突然出現一群人攔住了去路。”趕車的周洋想了想, 又回, “看着不像是土匪, 倒像是普通百姓。”

很快, 那夥人的争執聲順着風傳了過來。

“不行,你們不能把我兒子拉去埋了,我家就那麽一根獨苗苗,要是他死了我可怎麽辦啊!”婦人拔高的凄厲哭聲尖銳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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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爹死了,丈夫死了,現在就只剩下虎子一個兒子,你們這是要我的命啊!”

“三嬸,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虎子一看就是染了瘟病,要是不把他燒死,我們全村人都得要死。你家虎子的命是命,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想要把婦人拉走的人雖然滿臉灰敗不忍,動作可不含糊。

要不是到了這種地步,他怎麽會舍得把還活着的人送去燒死啊!

“胡說,我家虎子只是得了普通的風寒,哪裏是什麽瘟病!”表情兇狠的三嬸攔住他們,阻止他們在靠近自己躺在擔架上,用白布蓋住的兒子半步。

“你們要是想燒死虎子,幹脆把我一起燒了吧,嗚嗚嗚,可憐我們孤兒寡母,下去了也不孤單!”

他們的說話聲,哭聲,磕頭聲也随着風斷斷續續的傳來。

宋嘉榮掀開簾子走下馬車,掃了一眼身穿喪服的衆人,沉聲道:“我是大夫,我可以幫忙看一下他得的是什麽病。”

換成任何一個大夫,都不會對這種事情視若無睹。

三嬸聽她自稱大夫,哪怕她是個女人,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撲過來,抱着她大腿不放,“大夫,你是大夫,你一定能救我兒子對不對!”

“我兒子只是感染了普通的風寒,肯定不是觸犯了神靈才會得的這種病!我張家可就虎子一根獨苗苗,要是虎子走了,我這個當娘的也活不下去了!”

宋嘉榮不動聲色的抽離自己的手,“帶我過去看看。”

“好!還請大夫随我來。”

其他主張要把虎子燒死的人在她自稱是大夫後,彼此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想要張嘴說些什麽,又通通咽回去。

周洋眼見要和村民們走的貴妃娘娘,急得不行,“這群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該不會是土匪僞裝的吧。”

無怪他心有擔憂,主要是她們出現的時機也過于湊巧了些,再說得了普通的風寒,請個大夫開幾帖藥就行,怎麽還要把得病的人給活生生燒死啊!

裴珩跟上,他的聲音順着風飄入耳畔,“他們也是晉國的百姓。”

無論他們是僞裝的土匪,還是被逼得沒有活路走的普通百姓,他們都是晉國的百姓,是他的子民。

她都有勇氣跟上去,他為什麽不敢?

何況,他也做不到讓她一個人離開。

被死亡籠罩住的小村子第一次迎來了外人,還是個大夫的時候,不少人都以為看見了希望,只是那抹希冀的眼睛在看見她是個女人後,又很快熄滅。

風中殘燭僅僅是亮起瞬間。

宋嘉榮來的時候為虎子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的症狀和得了風寒很像,可是得了風寒的人不會像他高燒不退,而且手指頭發僵,腫脹。

掀開他衣服底下,只見其皮膚上遍布了如梅花一樣的膿瘡,像極了醫書上面記載的花柳病,其肉突出,如花開狀。

等進入村子後,宋嘉榮才發現情況遠比她所想的更糟糕。

原本擁有上百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不到百人,家家戶戶門口堆着棺材,白幡黃紙随風而動。

村子裏還活着的人皆是面色灰敗,肢體枯槁,渾身透着了無生機的死寂,就像一場大雪過後的白蟻蛀枯木。

遠處的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人不是人。

可笑滿天黃紙白幡成了這裏的唯二色彩,震耳欲聾的哭喊聲,叫靈聲,空氣中流轉的香燭紙錢,無一不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不像一個村子,更像一座墳墓。

“怎麽了。”宋嘉榮疑惑的看着他遞給自己的面紗。

“戴上這個會好一點。”裴珩生怕她會錯意,解釋道,“我知道你是大夫,大夫在治病救人之前,也得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謝謝。”接過面紗的宋嘉榮很小聲的說。

如果他們真的是得了疫病,她作為直面與他們接觸的大夫,更要确保住自身安全。

這是那天過後,她第一次開口和他說話,裴珩喉結幾經滾動,忍着喉間的癢意,輕輕應了一聲。

戴好面紗的宋嘉榮對上坎坷不安的三嬸的眼睛,眉心不确定地擰起,“可以和我說一下最先染病的是誰?又是在什麽時候開始的,有什麽症狀。”

想要了解他們得的是什麽病,得要先從源頭排查。

“我,我兒子得的不是風寒嗎?”三嬸剛開口,就被其他人推搡到一旁。

很快,一個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其他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老者看了她一眼,随即開口,“半個月前,村裏有個從外面回來的突然染上了怪病,最開始只是打噴嚏,惡心、嘔吐,腹瀉,後面發燒,身體卻冷得像個冰塊,久了,他的身體會大片潰爛而死。最開始有人死去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他是做了孽,在外面染上的花柳病。”

老者說完,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渾濁的眼球裏爬滿悲痛,“可是很快,村裏越來越多的人惹上了相同的病狀,我作為村長只能無能為力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去,眼見村子裏的人都惹上了病,有些人慌了就逃出去,我們也請過大夫,可大夫看了一眼,就說我們是遭了天譴!”

“聽着倒像是普通的風寒和花柳病。”周洋嘴裏嘟哝了兩下。

但普通的花柳病不會全身冒冷,高燒不退,手指腫脹。

“村裏的其他病人在哪裏。”如果不是花柳病,宋嘉榮的心裏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又期待是自己想多了。

哪怕是想多了,也得要提前早做好準備,要知道任何一場瘟疫都能讓一個村子,一個國家消聲滅跡。

她擡頭時,正好同裴珩的目光對上,或許,他們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宋嘉榮跟着裴珩走出屋子,表情沉重的說,“我沒有在《溫疫論》裏讀過和它相似的病狀,所以我懷疑,他們染上的有可能是一種未被前人所知的新疫病。”

她說完,又不确定的搖了下頭,“也有可能是我醫術不夠精湛,所以會錯了病情也不一定。”

要知道現在仍是一個聞疫色變的時期,自古以來瘟疫往往代表着一個國家的興亡。

晉國剛結束了百年間的動蕩,才好不容易迎來屬于它的盛世,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不是瘟疫。

離開屋子後,裴珩才松開掩住口鼻的帕子,神色凝重,“如果是從來沒有見過的瘟疫,更得要防範,也得要盡快研制出治療的藥方。我會立刻派太醫過來。”

這下子反倒換成宋嘉榮詫異了,秀眉微微擰起,“你那麽相信我,不擔心我會誤診嗎。”

“我是單純從一個患者角度相信你的,不是以一個追求者的角度,我也不會把他們的命當成兒戲。”裴珩對上她不自信的眸子,聲線如玉石清冽相撞。

“我雖然愛慕你,但我不會用百姓的生命來開玩笑。你忘記了,你在問診的時候,我也在旁邊嗎,我也有眼睛,有耳朵會自己去看,去聽。”

為君者,最怕的莫過于在自己執政期間出現瘟疫,天災,一般都會讓百姓誤以為是掌權者觸犯天條,才會降下的天譴。

是啊,宋嘉榮怎麽忘了,她之前愛的人一直是個清風霁月,一心為民的君王。

可是他無條件的信任,仍是讓她心裏受到了一絲感觸。

那是身為大夫,受到的最高榮譽。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村裏第一個染病的人怎麽得的,要是從其他地方染上的,不對,如果村裏的瘟疫具有極強的傳染性。

瘟疫一般是從唾沫,口鼻為傳播途徑,據他們說所說的,村子裏已經有大半的人因為染上瘟疫而死去,那麽村子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瘟疫培養地。

如果,她剛才沒有接過他遞來的面紗,宋嘉榮不敢去想接下來會發生的可能。

裴珩握住她攥緊的手,“別怕,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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