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前夫也是夫
第52章 前夫也是夫
眼前的一幕是那麽的刺眼, 更刺得裴珩心髒抽疼。
裴珩看着哪怕身處防疫期間,依舊是一襲白衣不染污垢的謝玄衣在忙得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其他大夫中是那麽的獨樹一幟, 令人難以忽略。
連想到月夜下有個人閑談時說的, 他們二人氣質相近,她曾說過,喜歡自己着白衣。
或許,她當時除了渴望權勢之外,也曾有喜歡過自己,哪怕那點兒喜歡的分量在她心底占據的位置少得忽略不計。
如果她的心裏曾對他有過愛意,那他又怎麽能叫做橫刀奪愛, 卑劣不堪的無恥小人, 他只是在做一件回收本就屬于他愛意的事。
“這一次多謝裴公子陪我師妹前往郦城,我在這裏代師妹向裴兄表示謝意。”謝玄衣雙手作揖,彎腰向他致謝。
話鋒一轉,“不過我很好奇,裴公子到底是何人?裴公子的氣度風華并不像是普通的商賈官宦人家,若裴公子是上京城人士, 同裴公子這等風華,才學之人在上京城中必然不會默默無名。普通人也斷不會在短短幾天內儲備到大量的藥材。”
他這是, 對他的身份起了疑。
宋嘉榮正好奇他會怎麽解釋時, 裴珩冷下臉,松開他拉着宋嘉榮手腕的那只手, 橫在兩人中間, 眼皮未掀帶着嘲弄, “謝大夫與其有空在這裏好奇我的身份, 不如多去研究一下藥理, 整個廬州城的百姓生死可是都牽挂在你身上了。”
“裴公子所言極是,只不過我實在好奇裴公子的身份罷了。”謝玄衣解釋,“我也不放心我的師妹和我不清楚底細的男人交好,我師妹性子純善至臻,我這個當師兄的難免擔心她會遭人騙。”
聽到有人用《純善至臻》誇贊自己的宋嘉榮臊不住的臉頰泛紅,耳根子發燙,“師兄,我認識裴公子,我知道他是什麽人,他也不會騙我。”
“疫藥房可有新進展了,師兄先帶我去疫藥房吧。”要是在讓他們聊下去,宋嘉榮保證她能直接尋條地縫往裏鑽進去。
裴珩目送着他們二人并肩離去的身影,嫉妒,不甘如同藤蔓一樣鑽出來纏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閉上眼,想到的是他不在的三年中,代替自己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都是他,便嫉妒得要發瘋。
三年的時間裏,他們是否會建立起比師兄妹還要深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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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痛恨顧槿安的無用,更應該該痛恨的人還是他本人。
假如他當時沒有一意孤行的打着為她好的旗號擅自為她做決定,而是和她平靜的交流,選擇相信她,今日的場景是否會有所不同。
可是世間沒有假如,也沒有給他時間倒退的可能,有的只是強行咽下昔日種下的苦果。
月升雲遮,星垂點點。
燭光燎影下,坐在書案前的謝玄衣擡起頭,目光恰好落在靠在書架旁安靜翻閱書籍的女子。
暖橘色燭火落在她垂下的一縷檀發上,弱化了她本身自帶的魅态,豔麗,多了一絲恬靜,柔順,像一株晨曦中獨自綻放的芍藥。
他之前從未想過成家,一心有的是鑽研醫術,要把自己的畢生貢獻給醫學。
直到師父三年前領回來一個失魂落魄的姑娘,說她以後就是自己的師妹。
他也承認,向來不對女子外貌感興趣的他,不可否認師父給他找的師妹生得極為漂亮,她的漂亮并不庸俗,相反透着疏離的冷漠高貴,令人好奇是哪個世家大族能培養出如此女子。
後面得知她曾和離過,心裏非但沒有對她鄙夷,而是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憐憫之情,更憎恨那個與她和離的男人,辜負了如此一個女子。
如果一定要讓他成家立業,他願意迎娶師妹為妻,他不在意她曾嫁過人。
“師兄,可是我的臉上沾了筆墨?”宋嘉榮疑惑的對上他的目光。
若非沾了墨,師兄的眼神怎麽像是要把她的臉給盯出一個洞來。
直到她出聲,謝玄衣才驚覺自己盯着她看了許久,耳根泛起一層薄紅,“師妹,你和那位裴公子是怎麽認識的,我看他好像對我有敵意。”
有時候男人的直覺很準确,謝玄衣也惶恐那位無論才學,氣質,能力都遠在他之上的裴公子心儀師妹。
他除了是她的師兄,其他方面對比那位裴公子并不突出,還隐落下一大截。
宋嘉榮寫藥方的手一頓,“他只是為人冷清,疏離了點,實際上人很好的,我和他認識是在很多年前,但我可以告訴師兄的是,裴公子是個很好的人。”
敵意?他更傾向于是師兄想多了。
謝玄衣不贊同她的話,“師妹,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宋嘉榮不想和他繼續探讨這個問題,轉而說起,“細辛味辛,性溫,溫通可為使,肉桂适宜畏寒怕冷,四肢手腳發涼可為佐,不知道師兄認為可行。”
今天下午她們把藥喂給病人喝了,喝下去後明顯有好轉的跡象,說明大致的方向是對的。
“二者同為大溫大熱之物,若将細辛換成荜澄茄,在佐以附子,可治陽虛外感,去髒腑沉寒痼冷。”一說到藥理,謝玄衣便滔滔不絕。
宋嘉榮側耳傾聽,必要時會說出自己的見解,兩人之間湧動着容不下第三人的氣場。
提着食盒的裴珩走到疫藥房外,窗牖上落着二人剪影,窗牖裏傳來的是兩人的說笑聲。
他在郦城多日,她都不曾對他笑過,卻能輕易的對他人展露笑顏。
是不是只要那個人不是他,換成任何一個人都能得到她的笑臉?
“裴公子。”謝玄衣看着推門進來的男人,點了點頭。
“我來給你們送飯,哪怕在忙也不要忙得連飯都忘記吃,要知道人在疲累的狀态中更容易生病。”裴珩把食盒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宋嘉榮身上,不自覺柔下聲線。
“先去洗個手再來吃吧,在忙也不能虧待身體。”
無論他們餓不餓,有人親自送飯過來,多少都得要吃上一兩口。
裴珩打開食盒,取出裏面的三菜一湯。
三個菜裏只有一道番茄炒雞蛋不放辣,另外兩道菜分別是辣炒小牛肉,麻婆豆腐和一道山藥排骨湯。
“我不知道謝大夫的口味,所以準備的菜肴都是偏好宋大夫的口味。”裴珩從衛臻傳回的消息中得知,謝玄衣此人和他一樣,沾不得半點兒辛辣。
“我對吃食一向不挑。”謝玄衣微笑着解釋。
嘴上說着不挑,可手上的筷子總是避開辣炒小牛肉和麻婆豆腐。
“你的手怎麽了。”坐下後的宋嘉榮注意到他的手指邊緣燎起水泡,眉心微擰。
裴珩毫不在意的給她舀了一碗湯,“做飯的廚娘已經休息了,我又不好意思在麻煩人家。”
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告訴她,“你不用為此感到愧疚,自責,負擔,更不需要你記住我對你的付出,因為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如果有,我希望你以後哪怕在忙,也不要忙得忘記吃飯了,好嘛。”
“我餓了會自己去吃飯。”完全不需要你親自下廚,只是後一句像卡在宋嘉榮喉間的魚刺,吐不出,咽不下。
她并不想暴露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更不希望有人探究他們的過往。
她也無法想象一個提筆定江山,翻手負乾坤的人系着圍裙,拿着鐵勺在煙火缭繞中的廚房燒火做飯的場景。
她單純是想象一下就認為好笑,更多的是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眼簾垂下的裴珩手指半屈輕叩桌面,“先吃飯吧,要是再不吃,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時,謝玄衣忽然出聲,“我之前吃過師妹做的蓮子糕,發現它和市面上賣的蓮子糕很不同,味道也更細膩清香,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還有機會能品嘗一回。”
宋嘉榮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後,才回,“等疫情結束後,我做給師兄吃,不過我太久沒有做糕點了,怕是會手生,到時候師兄可別嫌棄才行。”
“怎麽會嫌棄,我還擔心自己舍不得吃呢,要知道師妹做的蓮子糕,我只是吃過一次,那麽久了都仍念念不忘。”
裴珩見他們二人旁若無人的說笑,心髒中傳來一陣鈍疼,掩在袖袍下的手因嫉妒攥得青筋暴起,“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也能品嘗宋大夫做的糕點。”
曾經她做的糕點都會分享給他,如今在想,竟發現恍如隔世。
他連想要再吃一次她親手做的糕點,都成了一件難以奢侈的事,還要卑鄙的用道德綁架。
宋嘉榮微愣,随即婉言拒絕,“我做的糕點很是尋常,怕是入不了裴公子的眼。”
她時至今日還能回想到,那日她派人送去給他的蓮子糕,熏香,像垃圾一樣碾踩後扔在她居住的行宮外,無聲的嘲諷她的自不量力,愚蠢可笑。
相同的傻事做過一次就夠了。
就像有些記憶,不是她想要刻意遺忘,就能忘得掉的。
“宋大夫過于自謙了,我剛才可是聽到謝大夫誇贊你做的糕點連市面上都找不出相同的味道,足見其香味美。”裴珩知道自己無恥,也知道他不想把原本只屬于自己特殊分享給另一個男人。
宋嘉榮認為他在遭了拒絕後就會放棄,誰料他沒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在拒絕的點了下頭。
疫情結束後,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着處理,說不定也會忘記了今晚上的事。
這一頓飯,宋嘉榮吃得索然無味,更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麽。
等吃完飯,天色徹底黑沉下來。
宋嘉榮吹滅了蠟燭走出來,發現門外的兩個男人都沒有走,似乎都在等她。
“我住的地方離師妹較近,正好和師妹一起走回去。”提着燈籠的謝玄衣搶先一步出聲,并橫在二人中間。
裴珩毫不在意他對自己的敵意,而是望向她,“我在這裏等宋大夫,只是想要詢問宋大夫和謝大夫二人,關于治療瘟疫的大致藥方是定下來了嗎。”
宋嘉榮點頭,“嗯,目前細辛和附子兩個藥材不會在有更改,新的藥方已經給病人服用過,不少患者服用後确實有好轉的跡象,只是荊芥,獨活兩種藥材藥鋪裏賣得比較少,我擔心存量不足,怕是得要提前從其他地方調取過來。”
“藥材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對于他說的話,宋嘉榮自然不會懷疑。
藥方定下來後,便開始大規模用藥,症狀輕的三兩日便可下床行走,五日後徹底好轉,要是嚴重到生死垂危的,也在兩三劑藥下去吊住了命。
并為藥方取名《敗毒散》
敗毒散雖然有用,但是也有服用後無效,從而死去的病人。
就在大家慶祝瘟疫即将退散的時候,身為研究出敗毒散功臣之一的宋嘉榮沒有任何預兆的倒下了。
嘔吐,高燒不退,身體卻冰冷無比。
她的症狀明顯是染上了瘟疫,雖說研究出了敗毒散,但是依舊會有兩成人死去。
裴珩得知她染上瘟疫時,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飛奔過去,不顧身旁人勸阻也要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
“主子,你不能進去,大夫們說了,敗毒散也只是對八成人有效用,你現在進去肯定會被感染的。”周洋見陛下執意要進去,急得不行。
要是陛下也被感染了,他哪怕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她是因何病倒,你難道不知道嗎。”裴珩聲線驟冷,眼神帶着明顯的斥責。
“奴才自然曉得。”周洋攔人的态度雖沒有先前強硬,嘴仍是硬的,“奴才只是擔心,要是公子不小心也被感染了怎麽辦,現在這裏可離不得公子啊,要是公子不放心,奴才多找兩個幹活麻利的婢子來照顧宋大夫。”
他本來想要說讓自己照顧的,但一想到自己雖然是個去勢的男人,也算是半個男人,公子肯定不會答應。
“我心裏有數,讓開。”冷下臉的裴珩推開攔住他的周洋,兀自推門走進室內。
如果他只是擔心她會把瘟疫傳給他,就打起了退堂鼓,這樣的他如何配得上說愛慕她,又憑什麽站在她身邊。
推開緊閉的房門,走進昏暗得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子,裴珩的整顆心髒跟着糾結的擰成一團。
他清楚因為敗毒散的推廣會導致人手不足,卻沒有想到連半個照顧在她身邊的人都沒有。
打開窗,用叉竿支住兩邊,讓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然後擰幹浸泡過熱水的毛巾,加快腳步走到床邊。
躺在床上的宋嘉榮因為高燒不退,整張小臉燒得酡紅一片,散下的墨發蜿蜒的黏在臉頰邊。
像一株在暴雨中打濕了的芍藥,脆弱又糜豔。
醒着的時候張牙舞爪,睡着了倒是乖巧。
裴珩拿着毛巾的手一點點的擦去她脖間,臉頰上的黏糊汗漬,把她散下的墨發攏在腦後,手指停留在她系着的領口上,終是沒有再往下。
即便他們之間,有過天底下最親密的關系。
屋裏點燃着一盞昏黃的油燈,随着湧動入內的風,影影綽綽,搖曳生姿。
裴珩把熬好的藥先放在一旁,等溫度合适後才端起來,把人小心的扶起靠在胸口,白瓷勺把藥汁攪拌均勻後,舀起一勺藥汁遞到她嘴邊,像幼時哄她喝藥一樣。
“貍奴乖,喝完藥就會好了,也不會難受了。”
哪怕是在昏迷中,聞到苦澀藥味的宋嘉榮本能的抗拒着。
一碗藥因為她的不配合,半碗都喂不進一勺。
裴珩看她因為高燒遲遲不退燒得緋紅的臉頰,明知道她染上的是瘟疫,依舊扯掉臉上的面巾,把剩下的一飲而盡。
低下頭,一只手托着她的後腦勺,沒有絲毫猶豫的對着她那張嫣紅飽滿的紅唇吻下去,并強勢的用舌尖撬開她的唇舌。
分明是一碗在苦澀不過的藥汁,裴珩卻嘗到了一絲清冽的香甜。
喂她喝完藥後,裴珩用手背探上她額間,雖還在燒,溫度确比前面降下不少。
“你要快點醒過來,不要讓我等太久,知道嗎。”滿眼疼惜的裴珩捧起她的一縷發絲,垂首虔誠的吻下。
這一幕,正巧被同樣不放心她的謝玄衣撞見。
“你在做什麽!”要不是他不放心師妹過來看一眼,這等卑鄙無恥的小人還不知道要對師妹做出什麽來!
虧他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如今才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虛僞小人!
為宋嘉榮掖好被角,放下兩側帷幕遮擋的裴珩的眼神倏然冷下來,透着刀鋒的銳利,“謝大夫進門之前,難道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懂嗎。”
“你說我禮儀,我倒是想要問你一句,你對我師妹做了什麽!”拳頭攥緊的謝玄衣滿臉憤怒,他緊繃的拳頭好似下一秒就會揮到他的臉上。
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這等人面獸心的僞君子還不知道要對師妹做出什麽無恥下流肮髒的事來!
裴珩對上他憤怒的質問,置之一笑,帶着高高在上的炫耀,“我和榮兒是夫妻,彼此親昵不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嗎。”
他從未答應過和離,也無法放她離開。
怒火缭繞的謝玄衣聽到“夫妻”二字,像是迎面潑了一桶冷水,瞳孔緊縮,腳步躊躇且震驚的往後退了幾步。
師妹和離過是公開的秘密,唯獨從來沒有提過前夫半句,所以他們都不知道那位前夫到底是何人。
“師妹與我說過,她和前夫早已和離,你充其量不過是個前夫,我又怎麽确定你是不是在騙我。”指尖掐進掌心的謝玄衣穩住心神,不讓自己輕易的繞進他設的陷阱裏。
如果他們二人真是夫妻,為何平日的相處完全看不出來,平常得簡直比普通人還不如。
“我有什麽好騙你的,騙了你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還是你想要聽我說,我與榮兒交頸而眠耳鬓厮磨的夫妻生活不成。”裴珩對上他的眼睛,語氣稍頓,随即帶着嘲諷一笑。
“退一步來說,前夫好歹也占過‘夫’之一字,證明我和她是真心實意相愛過,我在這裏倒是想問謝大夫一句,你為何如此關心我同榮兒之間的事。難不成謝大夫這個當師兄的,暗中窺視自己的師妹已久,你那麽惡心的想法,要是讓她知道了,你說她以後會怎麽看待你這個師兄。”
說出這句話的裴珩并沒有他所想的底氣十足,他甚至在害怕,害怕榮兒喜歡上昔日的他該怎麽辦,他又有什麽把握能從他的手中奪得競争。
因為他沒有任何的底氣,他更不确定她是否愛過他。
只有不曾被愛過的人,才會患得患失。
臉上一紅的謝玄衣沒有想到他會那麽直白的戳穿他對師妹的心思,冷冷道:“是,我是對師妹有好感,我也想過要娶她為妻,我最起碼敢承認自己的喜歡,也敢向她保證一生一世只愛她一人,你呢,偷偷摸摸做這些事又想要惡心誰。”
裴珩見他的臉因羞憤泛紅,雖知道這是意料之中,但是真正落實的瞬間,他仍是感到嫉妒的憤怒。
更憤怒的是他的直接承認與之前虛僞的自己對比,高下立見。
他壓下眉眼間的戾氣,神色一凜,“你說你喜歡她,你拿什麽喜歡,拿你所謂的口頭承諾,還是你慣會哄騙其她女子的花言巧語。你說你喜歡她,你喜歡她什麽,喜歡她的貌美,還是喜歡她一個孤女被你玩弄抛棄後也無處伸冤。”
一貫待人接物溫潤如玉的謝玄衣怒道:“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我師妹!師妹的一切我都喜歡,我也不在意她的過往,我對她的喜歡,自然是要真心迎娶她為我的夫人。”
裴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的嘲弄滿得幾乎要溢出,“假設謝大夫你執意要求娶榮兒為妻,可有想過她嫁給你後,是否會被你家人親友所不恥,又認為他們是否能真心接納她的過往,你們謝家在當地是醫藥世家,名門貴族,要知道榮兒只是一個身為所依,還是和離過的女子,你确定你們家會允許你娶那麽一個女子,又會怎麽想她,哪怕她是你的師妹。”
“我尊謝大夫一聲大夫,謝大夫可不要學那等小人,做窺視他人之妻的梁上君子,我想家中父母親輩也容不下謝大夫做出這種敗壞門楣,辱壞家風的事來!”裴珩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能卑鄙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像鐵錘一樣砸得謝玄衣震耳欲聾得失了聲,甚至忘了反駁。
是啊,就算他想說服父母祖父迎娶師妹為妻,他們也不見得會同意師妹那麽一個無父無母,甚至和離過的女子進入他們家門。
他想要迎娶師妹的困難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即便他披荊斬棘的獲得家人的點頭同意。
師妹也不見得會同意自己的求娶,他拿不準自己在師妹心中的位置。
可是讓他就此放棄,他也做不到,因為他是第一次遇到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女子。
如果錯過了他,他想,他會悔恨終生的。
躺在床榻上,閉眼昏睡中的宋嘉榮并不清楚床邊二人的針鋒相對。
她只是感覺到好燙,身體滾燙得像是放在烙鐵上煎滾的豆腐,亦連呼出的氣息都能将自己燙傷。
恍惚間,宋嘉榮聞到了一絲熟悉的迦南香,思緒下意識被拉回到宮中的那年,她也是因為生病喝不進去藥,有人把她抱起,捧着碗在她耳畔,小聲的哄着她,讓她張嘴,喝一口,再喝一口。
甚至在她喝完後,還會獎勵她一顆糖。
糖味很快沖淡了嘴裏的藥味,那道聲音好像離她很近,又離她很遠。
昏昏沉沉中,只見漫長得沒有道路的昏暗走廊中折射/出來一道亮光。
黑暗散去,她也終于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睫毛輕顫間,她聽到的是欣喜又緊張的聲音。
“師妹你終于醒了,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嗎。”守在床邊的謝玄衣見她醒了,懸在心頭的那塊巨石才終于落下。
“肚子餓不餓,要不然吃點東西,不對,你剛醒來,肯定口渴了,我去給你倒杯水。”
剛醒來的宋嘉榮的意識還有些朦胧,雙眼迷離得沒有焦聚,搭在被面的手指微微手攏,“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到了宮裏生病那時,他曾來看過她,還親手給她喂了藥。
夢裏的有多美好,現實中就有多殘忍。
“我睡了多久。”太久沒有說話的嗓子一開口,帶着腐朽的沙啞,彌漫在唇舌間未散的,淡淡的藥味。
“你昏睡了三天,前兩天高燒一直不退,好在第三天退了。”倒了一杯水過來的謝玄衣提起這事,仍是心有餘悸。
對于那天看見的事,他本能的隐瞞下來,更想要問她,她和裴晏禮之間的關系是否如他所言,但當話溜到舌尖,他又認為沒有必要。
他為什麽要相信一個外人,而不是自己的師妹。
難道他喜歡師妹,想要迎娶師妹為妻的念頭,會因為一個外人的惡意诋毀而徹底放棄?
不,他不會,他只會越發堅定自己的決心!
接過杯子的宋嘉榮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翕動着幹裂的嘴唇想要說些什麽,随即又搖了搖頭,認為沒有要問的必要。
所以說,她又在期待什麽。
“宋大夫你終于醒了,我家公子知道你醒來後肚子會餓,一早就讓我們熬好白粥給你端過來。”周洋端着食盒,笑容滿面的推門走過來。
“我家公子病了,擔心會過了病氣給宋大夫才沒有過來,不過公子知道宋大夫醒了一定比誰都高興,也不枉費我家公子一片默默無聞的赤誠之心,倒是讓某些小人趁機撿了便宜,做了一場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