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産的婦人
第60章 生産的婦人
放下的水青色團花簾子正欲隔絕外邊的一切。
這時, 她聽到有追趕馬車的聲音,生怕自己聽岔的羅青忙讓車夫停下,等掀開簾子往後一看, 原來她并沒有聽岔。
德濟堂大門外, 抱着包裹的宋嘉榮枯坐一夜後,在天亮後立刻收拾好行李決定離開。
學醫本就是一條艱難的道路,現在有人願意無私奉獻教授自己的經驗,旁人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都不帶絲毫猶豫,為什麽她要放棄?
她擔心師父會提前出發,一路小跑過來,如今連氣都尚且喘不勻便開口, “師父, 弟子,願意去上京的。”
羅青見她想通了,心裏頭自然欣慰,仍是問道:“你想好了嗎。”
捏緊包裹的宋嘉榮點頭,“弟子想好了,如果弟子錯過了機會, 恐怕會因此內疚後悔一輩子。”
她這輩子有很多後悔的事情,所以她不想讓自己後悔的事情越增越多。
“想好了就上來吧, 也好早一點去到上京。”
“弟子遵命。”
馬車行到廬州時, 二人要下車休整一日,次日出發。
宋嘉榮見到師兄, 并不意外的打了招呼, “師兄。”
“師妹。”謝玄衣對上她澄淨的眸子, 不自覺地捏緊拳頭, 垂下了頭。
這是上一次的表白事件後,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彼此都感覺說不上的變扭。
羅青并不清楚她的兩個徒兒之間發生過什麽,只是告誡他們到了岐黃班後要多學多看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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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路也不是一味急着趕路,而是會讓他們在某個地方進行義診。
大部分人都仍是病了不敢就醫,導致小病越拖,拖成難以忽視的大病。
他們能做的就是給病人一個希望,最後要不要去拿藥,還是要看他們。
郦城距離上京,乘坐馬車得要一月語,若是騎快馬也得要半個月。
宋嘉榮忽然想到那個抛下一切,千裏迢迢只為趕到郦城來給她慶生的人。
謝玄衣問,“他去上京了,沒有帶你一起走嗎。”
聞言,宋嘉榮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輕輕搖頭,“他說要帶我走,但我不願意。”
這一次的岐黃班創立,或許也是他的主意。
只是不知道是為公多,還是為私多,亦或者二者皆有之。
“他,對你好嗎。”那天過後,謝玄衣翻來覆去想着這個問題,生怕他對她不好。
可,若真是待她好,他們二人又怎麽會走到和離那一步。
“他嗎?”宋嘉榮縱觀自己之前的記憶,好像除了他不愛她,她什麽都擁有了。
哪怕她窮兇極惡又嚣張跋扈,朝堂上說要處死她的大臣如同韭菜一樣一茬高多一茬,卻對她沒有絲毫影響的原因,或許是他在保自己。
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仔細回想起來,才發現并非那麽的無跡可尋。
原來世間的情并非只有男歡女愛,也有親情,恩情,友情。
“他對我很好,只是我一直以為他不喜歡我罷了。”宋嘉榮發現原來自己也能用這種外人一樣的語氣,同他人說着自己的過往。
接下來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在單獨說過什麽話。
馬車行駛進上京城時,街邊茶館裏正有幾人大聲的争論着什麽。
“要我說現在的上京第一美人,當屬丞相府的白家三小姐,但凡見過白三小姐的人,都會被其驚豔得連話都說不出,而且她姐姐還是陛下最受寵愛的賢妃,昔年的晉國第一才女。”
“瞎說,白小姐哪兒比得上莫尚書家的莫大小姐,柔柔弱弱的風一吹就倒了,哪裏好看了。”
兩個人正為白三小姐,莫家大小姐誰才是晉國第一美人争論不休的時候,有人擡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被打的那人神情呆滞,喝進去的茶水正順着嘴邊往下滴落,雙眼無神像是被勾走了魂,吓得另外幾人生怕他怎麽了。
結果那人猛地站起來,“你們打我一巴掌看一下,我是不是起猛了,要不然怎麽大白天的看見仙女上街。”
仙女?
其他人聞言,下意識順着他先前走神的方向看過去,正好對上嫌在馬車裏悶得慌,掀開簾子透風的宋嘉榮。
嫌馬車裏悶,掀開簾子透氣的宋嘉榮驟然對上那麽多雙視線,也只是禮貌的回以一笑,随即放下簾子。
完全不知她那一笑,簡直把人的心都給勾走了,更讓他們沸騰了。
晉國什麽時候出了此等美人,他們居然毫不知情!
羅青只知道她是上京人,卻不知道她之前發生過什麽,唯獨在看見她臉的時候,總忍不住感嘆。
有時候容貌過盛,不一定全是好事。
羅青說,“岐黃班雖安排有住所,但人多的地方難免會生事端,學習期間你們和我先住在我好友家中。”
都說文人相輕,醫者惺惺相惜,但實際上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争論。
謝玄衣想了想,說,“師父,不如住在我祖父留在京中的宅子,離岐黃班近,也不用麻煩師父的好友。”
對比于住在師父好友的家中,宋嘉榮更傾向于住在師兄家中,附和道:“師父,我認為師兄說得沒錯,況且我們會在上京耽誤很長一段時間,一直住在你好友家也不是辦法。”
羅青皺起細眉,“可是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了。”
“怎會打擾,我還求之不得師父和師妹來我家中居住,最好是長住。”謝玄衣又接着說,“居住謝家此事還是由我父母提出來的,師父和師妹不随我一道住進去,要是被我父母親,祖父知道了,瞪我回去後,還不知道要怎麽訓斥我。”
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下,宋嘉榮掀開簾子往前看去,只見前面同樣圍滿了人,擠得叫一個水洩不通。
“前面怎麽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趕車的馬夫很快打聽回來,說,“有個婦人胎動了,馬車正停在正中間等着産婆過來呢。”
女人生産都是在鬼門關走一趟,要不是情況特殊,誰願意在大庭廣衆之下生産。
羅青開口,“帶上藥箱,去看看吧。”
她不說,宋嘉榮,謝玄衣也正有此意。
他們過去的時候,裏裏外外都圍滿了人,産婆正在馬車裏大聲的喊着,“用力,夫人用力!”
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婦人的叫聲反倒越來越虛弱,孩子都沒有絲毫要出來的跡象,不免讓人感到不好。
這時,其中一個産婆慌張地從馬車裏鑽出來,哆嗦道:“大人不好了,夫人的胎位不正,大人和孩子怕是都難保。”
“所以我們想要問下大人,是保大還是保小。”
雖說有一定幾率能救下一個人,但,更多的還是一屍兩命。
大家以為男人肯定要保大的時候,誰知道男人沒有絲毫猶豫的說,“保小。”
再也看不下去的宋嘉榮出聲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冷肅着一張臉,“讓讓,我們是大夫,讓我們進來。”
正在生産的婦人的丈夫見到謝玄衣,當即臉一沉的甩開袖子,“不行,我夫人是女子,怎麽能讓一個男人給看去,哪怕是大夫也不行!”
宋嘉榮沉下臉,“我是大夫。”又說,“我不是男人,我和你夫人同為女子,所以沒有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男人眼睛滿是驚豔的落在宋嘉榮身上,随即笑得輕浮又暧昧,完全忘了他的夫人正處半只腳踩進閻羅殿中,“你說你是大夫,我就得相信,要是你救不了我夫人,你要麽賠我一個夫人,要麽把己賠給我怎麽樣。”
拳頭捏緊的宋嘉榮眼底聚攏寒意,“這位公子,請你自重。”
他的妻子正因為生他的孩子游走在鬼門關,他倒好,先惦記上了其他女人。
人群中聽到她自稱大夫後,頓時炸開了鍋,“她是大夫,我看着怎麽不像,大夫哪裏有是女人的道理。”
“就算她真的是大夫,長得那麽漂亮的,誰知道懂不懂得治病啊,別是等下好好一個人被她給治死了可怎麽辦。”
“你剛才沒有聽那人說嗎,要是治死了他夫人,就讓她以身抵還,說不定她打的就是那麽個主意。”
那些腌臜不堪的話落在耳邊,宋嘉榮沒有什麽感覺,謝玄衣倒是先冷下臉,“男人和女人都是人,怎麽大夫只有男人當得,女人當不得,都說上京人包羅萬象,眼界學識皆在上層,今日依我我一看,簡直比那些未開化的鄉野村夫還要無知,迂腐!”
被怼的人當即白了臉,嘴上仍是不肯認輸,“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哪裏會什麽醫術,所謂的會治病,也不過是給手指頭放點血,灑點草木灰的跳大神而已。”
宋嘉榮冷嗤,“既然你那麽看不起女人,難不成你母親,祖母都不是女人,你又為什麽要從女人的肚皮裏爬出來。你說女人不如男人,那我問你,為什麽那位夫人在裏面艱難生産的時候,你們男人沒有一個人能幫忙,我瞧着你什麽都不信,嘴皮子倒是一等一的利索,比誰都厲害。”
眼見生産的婦人叫聲逐漸虛弱,宋嘉榮心頭火氣蹭蹭直冒,“生死攸關之際,難不成你還要因為我女人的身份,就質疑我不是大夫,任由你夫人和孩子一屍兩命嗎!”
抱着臂的劉玉延仍是高高在上的不信,“你說你是大夫,我就得相信你是大夫,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大夫,本來我兒子能活下來的,要是你一來,我兒子死了怎麽辦。”
他竟是,絲毫不在意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