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身術
第25章 分身術
天權不在,如今秋山別院裏做主的是當初随着季凜一同回京的邱副将。
邱副将并不知季凜的真實身份,只當季凜是回京後領了秘密差事,故久不能現于人前,而他要做的便是守好這秋山別院,不讓旁人發現季将軍不在秋山別院的秘密。
只是旁人好擋開,這淮王當真是……
邱副将聽了前方傳話,一邊讓人趕緊去找天權,一邊硬着頭皮打開了別院大門。
“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實為罪過。”
越過人高馬大的邱副将,王府管家并未在其身後瞧見其他人影,頓時擰起了眉頭。
“你家将軍呢,為何不出來相見,”
邱副将擡眼看了眼那架紋絲不動的華貴馬車,将身軀俯得更低。
“我家将軍前些日子受了風寒,病體難支,不能相見,還望殿下見諒。”
“呵。”
馬車裏傳來一聲冷笑。
淮王掀開車簾,徑直下了馬車,一身紫色王爺朝服在日光下愈發灼眼。
“是不能相見,還是不敢相見?如今我兒遇刺還躺在府中不省人事,貴府親衛卻行跡鬼祟出現在現場,季将軍不出面給本王一個交代嗎?!”
天權不知所蹤,竟是卷入淮王世子遇刺一案!
話如驚雷,劈得邱副将當即單膝跪下,額上汗如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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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間定是有什麽誤會!我家将軍自打入京後,就從未外出,秋山之人皆可作證!定然不可能與世子遇刺一案有關!還望王爺明察!”
“什麽明察不明察的,如今那親衛可是看在貴将軍的份上還未嚴刑拷打,可若季小将軍一直不敢現于人前……”
王府管家聲音尖細,話語中威脅意味十足,看來無論如何,他們今天就是要見上這季凜一面!
站在淮王的立場上,邱副将十分理解他今日舉動,畢竟受傷的是他的兒子!可難就難在,如今季将軍并不在這秋山別院啊!
邱副将神色中不禁帶上了三分無措和驚慌。
淮王垂眸,将邱副将的表情收于眼底,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他今日前來,本只想天權和季凜談上一筆交易,可看樣子,這秋山別院之中,竟是藏了什麽貓膩,不然為何鬧到了如此地步,季凜竟是遲遲未曾現身,莫非——
淮王眼風一掃,身邊的王府管家立刻心領神會,高聲一喝,“來人啊!還不快去把季将軍給請出來!”
一聲令下,随侍的王府護從立馬魚貫而入,邱副将和別院裏的護從急忙就要去阻擋,卻又不敢傷了其中的淮王,一時之間,投鼠忌器,竟是讓王府的人鑽了岔子,徑直走向了主院!
見此,邱副将目眦欲裂,一顆心跳到了喉嚨口。
不行!不能讓人發現将軍不在——
正要兵行險着之際,“吱呀”一聲,主院的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咳咳、陛下仁慈,特許卑職在別院養病,不受外人打擾——”
身披鬥篷,面色蒼白的俊逸少年扶着門框輕咳,面上還帶着病氣的潮紅,可看向院中淮王的那雙眼卻銳利如刀。
“王爺帶人擅闖秋山別院,可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裏!”
淮王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季凜,實在是有些意外,在他原本的想象裏,能做出單騎闖敵營這等事的人,怎麽說也該如身邊的邱副将這般體格健碩,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反倒是像是個濁世貴公子。
寒風中,淮王抄着手,笑了起來。
“事後,本王自會親去向皇兄請罪。不過見到季将軍身體并無大礙,還能下床,真是太好了。”
顧挽瀾裝作聽不懂淮王話中的隐晦試探,只裹緊了鬥篷,捂着胸口咳嗽了起來,面上一派莊嚴肅穆。
“咳咳,貴府世子遇刺一事,本将深表痛心。”
哪裏來的正義之士,做得實在好極了。
“只此事絕不會與本将親衛有關,煩請王爺先移步正廳,咳咳,本将如此實在難以見客……”
一邊說,少年腳邊輕輕朝着屋內推搡着某物。
淮王眼神一眯,定眼望去,竟是一件女子樣式的外衣!刺繡的金線在日光中泛着瑩瑩白光!
久不見客,竟是如此……
淮王心下了然,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挽瀾一眼。
“季小将軍既在病中,還是莫要過于操勞,免得傷了根本。”
“哈哈好說,好說。”
顧挽瀾擠出幹笑。
等到再也見不到淮王的背影,顧挽瀾再也維持不了笑容,猛地轉身,一把關上門,整個人靠在門上大口喘着粗氣。
好險、差點就露餡了……
幸虧她及時趕了過來。
邱副将見此大驚,連忙拍門。
“将軍,可是出了事?”
房門被打開一個縫,一團布料被遞了出來,邱副将下意識接過,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一件女子外衣,邱副将當即如捧了一坨熱鐵一般,只覺手中之物無比燙手。
“将軍,這、這是?”
“拿出去,燒了,要快!”
自家将軍的聲音卻是難得的嚴肅和凜冽。
邱副将便也不敢多想,領命速速離去。
處理好一切,徹底換上男子衣物,束好裹胸的顧挽瀾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方才時間太過緊迫,她翻牆入別院之時,淮王已下馬車,她只來得及改妝,然後脫下女子外衫。
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顯露于人前的女子衣物,卻也誤打誤撞打消了淮王的對自己的懷疑。
顧挽瀾對着銅鏡正了正發冠,然後開門步入了別院正廳之中。
令人意外的,淮王沒有彎彎繞繞,而是直入主題,“季小将軍可曾聽聞,柔蘭質子入京一事?”
“咳咳,有所耳聞,不過此事與貴府世子被刺一案有何關系?”
顧挽瀾咳了幾聲,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季将軍,莫非不想建功立業?再進一步?”
“本将,咳咳,如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見顧挽瀾咳得越發厲害了,一張臉蒼白地像一張鬼,可即便身體如此,方才竟還和女子在屋內白日宣淫!
淮王略有嫌棄地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今日這一趟找錯了人,只是到底大張旗鼓來了一趟……
淮王開門見山,“世子遇刺當日,恰逢将軍親衛與一神秘男子在酒樓中密談,見官府圍困,那人竟逃遁而出,最終本王只來得及在那賊人肩膀上留下一箭——”
聞言,顧挽瀾內心輕松一口氣。
幸虧天璇外出皆保有變裝為男子的習慣,而看樣子淮王也并未識破。
“哦,我以為是何大事,原是此事,莫非我親衛的房中事也要與王爺有個交代不成?”
顧挽瀾單手托腮,看着淮王竟是直接大笑了起來,看起來頗為桀骜不馴。
淮王面色就是一沉。
如今他雖強抓了人,手裏卻也并無什麽罪證,倘若季凜他咬死逃竄之人乃他親衛迫于禮法不想現身于人前的情人,他也無可奈何。
軟硬兼施,季凜卻滴水不漏,他也快沒了耐心。
淮王理了理衣袍,站起身來。
“既如此,那本王就讓人回去好好審一審,看季将軍所言是否非虛了。”
“我說,繞圈子這麽久,對于我一個病人來說,也挺累的,咳咳。”
顧挽瀾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既然我的人落在了你的手上,開個條件吧。”
淮王愣了半晌,似是沒想到京中還有如此直白之人,随即看着顧挽瀾笑了出來。
“季将軍,倒是個妙人。”
“咳咳,我若不是妙人,王爺又怎會登我大門。”
淮王也不再賣關子,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本王需要你的人去查清楚一人底細。”
既是要用到她的人,就說明淮王此舉是不想明面摻和其中喽?
畢竟,她季凜和淮王一系的勳國公雖同為武将,卻有龃龉。
顧挽瀾頓時也有了興趣,“何人?”
“柔蘭質子入京,陛下特封一人為繡衣使指揮使,負責監察質子一事,然此人來歷成迷,只知其代號為——飛鳶。”
顧挽瀾眉梢一挑,“哦?京中竟有如此厲害之人,我有興趣了。”
*
寒山寺。
寒山寺建在寒山之上,去往寺廟的必經之路上有一百零八級石梯,據傳就是寺廟建立之初,為考驗各位香客的誠意而造。
顧樂歡站在石階之下,一臉歉意地看向崔珏。
“崔公子,實在對不住,想請崔公子繪出來的山景就在這寒山寺之中,而要去這寒山寺,就必須要登這一百零八級石梯。”
戚容暗地裏拉了拉顧樂歡的袖子,顧樂歡佯作未知,只有些為難地看了崔珏一眼。
“崔公子看起來身子骨不太好的樣子,讓你去登這石梯可能有些為難了,要不今日就算了吧。”
崔珏伫立于山間,擡頭望向前方高聳的石梯,淡笑搖頭。
“無妨。”
說罷,擡腳就徑直朝着石梯之上邁去。
戚容連忙把顧樂歡拉倒一旁,皺起眉頭,低聲道,“樂歡夠了吧?當初聽聞他不過是一名畫師,我憂心他是沖着國公府家財權勢而來的小人,可此番一路過來,他一言一行都極為有禮,對你的各種要求也都十分包容,我觀他心性可配挽瀾。”
顧樂歡擡眼,凝神看了崔珏的背影半晌,“母親,若人的一生都能過得花團錦簇,自然沒人願意顯露他的醜陋姿态,他大可高高在上表現他的守禮有德,但姐姐日後是要一人立起國公府的門楣——”
“父親如今只是病重在床,最為親近的家人們就尚且迫不及待露出爪牙,那等父親不在了,姐姐日後呢?”
“樂歡,你……”
戚容怔住,完全不曾想一直在她面前表現得嬌軟可愛的養女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所以,我今日必要逼得崔珏生氣惱怒,然後觀其本心。”
自從知道有顧挽瀾的存在,顧樂歡對于她在國公府裏收到的愛一直心有忐忑。
夜半時分,她甚至會常常夢到有人在長平關的城樓下,對她哭訴,是她占了別人的人生,擁有了別人原本該有的幸福。
這種不安,在她得知顧挽瀾活着回來之時到達了頂峰。
可最後,是顧挽瀾在她絕望之時,像個英雄一般出現,救了她,救了她喜歡的家。
有了姐姐的加入,這個家也更加圓滿了。
所以,她絕不允許有人會傷害到姐姐,破壞她現在幸福的這個家。
顧樂歡掩下眸中一閃而過的執拗之色,跟在崔珏身後,一言不發地登上了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