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那你是當我死了嗎?”
“趙麟你把手放開, 你才來我們家幾天,就想翻了天嗎?”
見趙麟竟然對女人動手了,剛才一直沉默的沈二林和一直結巴說不出話的沈三林。瞬間激動起來,同時向着敢抓長輩的趙麟沖過去。
沈春花是女人, 是他們的親侄女, 他們不敢随意的動手,也不想動手。
但趙麟卻是一個男人, 還是一個剛來他們家的外姓人。
所以在他突然出手時, 沈家兩兄弟就毫不猶豫起了想教訓一下趙麟的心思。
“你們冷靜一點,長平, 建國, 你們還不趕快攔住你們弟弟。”
關鍵時刻,一直坐在炕沿沒有動沈家二爺, 立馬大聲的提醒起來。
在他開口的時候,五十來歲沈長平和四十來歲的沈建國早就已經站起來,迅速的去攔人。
但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更加誇張更肥胖的人, 已經像炮仗似的直愣愣沖進來了。
“我的天啊的, 大家快看看,老沈家就是怎麽欺負烈士遺孤的。他爺爺才走了幾天啊,我們都還沒走呢, 他們就這麽欺負人了。那等我們走了,我可憐的外甥女, 到底被沈家人欺負到什麽地步啊。我可憐的妹子和妹夫啊, 你們怎麽就走的這麽早啊!我可憐的親家公公, 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你以為給她找個上門女婿,你一手撫養起來的可憐孫女就能健健康康的長大。但誰能想到, 你的兩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和兒媳,他們連剛剛招到家裏的半大小夥子都打啊。
這才剛剛結婚,就這樣了。那以後,這兩個半大小孩還怎麽過啊。沈家這些老的,你們也全是狼心狗肺沒用的。前幾天老爺子活着的時候,你們是怎麽答應她爺爺的?你們現在就眼睜睜看着這兩孩子被人随便欺負啊?我家妹妹和妹夫,也是苦命的。他們能想到他們走了才十來年的功夫,就有人這麽磋磨他們唯一的孩子嘛。這還是給她找了一個丈夫的情況,要是沒有那個攔着的,她現在就在衆目睽睽下被抓頭發抓臉了。”
沈家二嫂和三嫂算什麽,突然沖過來趙舅媽戰鬥力比現場的所有人都高。
撕心裂肺的大喊幾聲吓住所有的人後,随即她便直接抱着吓懵的沈春花直接幹嚎起來。
等幹嚎了好幾下,發現大家好像無動于衷後。
她就迅速的放開沈春花,然後叫着妹子和妹夫,直接坐在地上拍起了自己的大腿。
整個沈家,她唯一熟悉就只有沈春花一個。
她平時對沈春花這個外甥女,其實也就那樣。
但他丈夫,一共就只有兩個妹妹。對方臨走時說了,讓她在關鍵時刻護一下沈春花。
關鍵趙舅媽是一個标準幫親不幫理的人,再通俗一點就是她這人特護短。任何時候,只要她認識的人、親近的人、關系稍微好的一點人。跟不認識、不親近、關系不好的吵架打架,她肯定幫助跟自己關系更好的。
她就算平時對這個外甥女無感,那對方也是她丈夫的親外甥女啊。
剛才在外面,別人給她裝饅頭和花卷,只有自家的親外甥女才真正想着她。接過塑料袋直接給她裝豬肘子,炸裏脊和排骨啊。也是對方,這幾天看到她,一定問她吃了嗎?睡好了嗎?也是這個孩子惦記他舅舅和表哥,在別人裝煙拿酒時,也直接從別人手上給她也搶了一條煙的。
反正這個時候,為了親情,為了自己丈夫,為了她剛才已經裝在自己包包裏那個豬肘子,炸裏脊,排骨和香煙。
趙舅媽就發揮特長,坐在地上拍着雙腿,特別大聲的哭泣哭訴着。
哭着哭着,她還唱了起來。
在整個隴縣,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這麽哭唱的。大家一般也只有家裏辦喪事時,老人們才這麽哭喪的。
坐在地上的趙舅媽其實哭的挺難看的,甚至有人看到她這樣,都在下意識的發笑。
但聽着她的誇張哭喪聲,在外面的很多人逐漸意識到了,今天其實是沈隊長剛剛下葬的日子,
距離那位老人家真正入土還不到半天,沈家就變成這樣,原本在人前從來都沒有這樣過的沈春花就直接大哭大鬧了。甚至她在這邊的唯一母族親戚,也為了她直接坐在地上了。
“二叔,三叔,幹嘛這麽欺負人。你們都有正經工作了,一個一個的住在城裏還都是雙職工。你們一個月都能領三四十,幹嘛要搶春花的一點點彩禮錢!”
關鍵時刻,沈春花的一個堂哥沈阿成開口了。
他不是沈春花的親堂兄,他跟沈春花的關系稍微遠一點。
但從小到大,他都是跟沈春花長大的。他爸媽爺爺從小就讓他們對沈春花好一點,所以這個時候,即便知道開這個口,肯定會得罪家族最大的這個大官,他也忍不住義憤填膺了。
“對,如果你們現在真的要這麽欺負花花的話。我們就帶花花去政府鬧,到時看國家會不會給沈春花做住。”
有人帶頭了,從小護着沈春花另外一個堂弟,也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
“對啊,幹嘛這麽欺負人啊。要不我們讓春花把這個破房子給你們,錢也按照剛才的分。那你們把因為春風父母得來的工作編制讓給春花和趙麟,讓他們去城裏工作,你們看行不行?”
“是啊,還幾百塊。幾百塊可能就是你們一家半年不到的工資,但春花如果要掙這幾百塊,可能就要三五年時間。這個時候,你們就不能為春花多考慮一下嘛,而且這錢本來就不是遺産,是春花的彩禮啊。”
沈春花的第一個堂哥一開口,接着她的其他的堂兄堂姐們門,就不約而同的同時開口了。
她們中,有跟沈春花關系最好的沈阿萍和沈臘梅。也有之前大家去燒香時,見沈春花跌到趙麟懷裏了,就立馬沖過來不由分說上去揍趙麟的沈大成和沈阿牛他們。
沈二林和沈三林,對沈春花沒有什麽感情。他們的兒子女兒,也對沈春花這個大堂姐沒有什麽太大感覺。
但他們不是,他們跟沈春花同齡,即便是最大的沈大成也只比沈春花大三歲。
即便知道現在出聲,肯定會得罪屋子裏那兩位所謂他們老沈家最有出息的叔叔。即便他們現在這麽說話,已經有父親和母親,迅速的沖過來捂他們的嘴巴了。
但就算嘴巴被捂住了,腦袋被拍了一下,他們也大聲又勇敢的為自己的姐妹幫忙和發聲着。
而看着那些沖出來勇敢的幫助自己的堂哥堂弟和堂姐堂妹們,從剛才起做好孤注一擲的沈春花。
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真正的感動起來了。
沈春花原本感覺,這樣的場合,真正能幫助自己的,應該就只有她那個在趙家村遠近聞名的厲害小舅媽,以及戰力力肯定不強的趙麟。
卻沒有想到,最後會有這麽多的堂兄妹替她抱不平。
心裏有些感動,剛剛在假模假樣哭泣的沈春花,這個時候眼睛真正的有些泛紅了。
怕自己會真的掉眼淚,沈春花還反常的把自己的眼睛瞪大了。
剛才她趴在趙麟肩膀上,是怕別人看到她幹嚎沒有掉眼淚。
但到了現在,她卻害怕自己真的掉眼淚。
“沈春花你別難過,舅媽你也起來。”
沈春花到底是真哭還是假哭,到底是真難過還是假難過,現在趙麟也能看出來。見她突然瞪大眼睛,想到爺爺去世的那個早晨,她最後就是這樣努力瞪大了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感覺心裏澀澀的,這一刻趙麟也紅着眼睛,迅速的拉起了他們。
“嗚嗚,媽,你別拉我,我不走,我就要看他們最後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爸,你打我幹嘛,你有本事進去打大爺,三爺他們啊。”
在趙麟伸手扶舅媽,勸激動的沈春花時。在外面的沈臘梅也哭了,剛剛最先出聲的沈大成也被他爸爸再次一巴掌打在了腦袋上。
“好了,都不要哭了,這事我做主了。一般宴席也就花費一百塊左右,但這次春花的婚禮辦的有些大,我們就算一共花費一百五十。一百五十裏面,我們就當趙麟和四叔之前一共花費了一百塊。現在我們從裏面再扣五十塊,就是春花五百塊的彩禮,我們拿出其中的五十塊算置辦酒席的錢。現在剩下的884我們先把春花的450塊給到她,之後我們再一分為三,可以嗎?”
從沈春花大鬧,再到她的兩個嬸子沖進來,再到後面趙家舅媽發瘋,還有外面的幾個孩子全部都鬧起來。其實時間很短的,大概就三五分鐘的時間。
但就這麽點時間,現場的一切就徹底的全部都改變了。
關鍵時刻,剛才說着算清了禮錢他就沒有責任的沈長平大步的走了出來。
他知道他父親他們,可能因為沈三林的身份,這個時候不好開口說話。
他其實也怕麻煩,但等真的出事情了,他卻不得不站出來。
因為老村長沒有了,他現在就是沈家村未來鐵板釘釘的村長,也是他們這個老舊土著家族未來的新族長。
不想給家裏晚輩們不好的印象,不想自己的眼前真的發現任何不好和不公的事情。
這個時候,他就只能出來,大聲的控制着現場,也大聲的說着建議。
“我沒有問題!”
關鍵時刻沈二林先發聲了,小的時候他是完全對學習沒興趣。他根本就沒有好好讀過什麽書,最多就是會學自己的名字,會看幾個阿拉伯數字而已。
這樣的他,之所以能進他們隴城最大的煙草公司,全靠國家的安排。而國家這麽安排的理由,就是為了安撫照顧烈士的家人。現在不管怎麽樣,他每個月都能拿四十塊的固定工資,她老婆雖然少一點,但一個月也有三十塊。
也就是說,剛才所謂的二百九十多,其實就是他家三四個月的工資。最關鍵的是,他完全不敢把自己的工作編制讓出去的。他已經決定,等他兒子長大了,就把他弄到煙廠。到時如果兒子進不去或者進去了沒有編制,他就打算把他的編制讓給自己的寶貝兒子。
反正現在那多餘的兩三百,他也不敢要了,他只想快速結束掉現在尴尬的局面,以免沈春花再說什麽她不要房子要編制的話。
“對,我們同意。不,我們一分錢都不要了。剩下的全部都留給春花,就當我們送給春花和小趙的結婚錢吧。”
現在這些錢,說來說去全部都是沈家的禮錢。就算全部都給出去,那也意味着老爺子出事,他們作為兒子和兒媳的一分錢都沒有出。
迅速算出這個帳,害怕沈春花真的會鬧會搶自己老公編制的微胖沈二嫂也迅速的表了态。
“不行這事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大哥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按照——”
沈三嫂的性格跟她丈夫的挺像的,她感覺她跟他丈夫都不是占人便宜的人。他們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沈家這一門的未來新村長都這麽說了,那麽他們就應該按照村長說的來。什麽讓不讓,送不送,這又算什麽。
但不等她把話說完,剛才沖動了一下的沈三林卻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既然我二哥說了要把他的那份給春花,那我們家的那份我們也給春花了。春花你和趙麟都不要激動,親家舅媽你也不要再激動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真的不知道這其中有春花的彩禮。一般人家的彩禮就是一百塊左右,女方拿着這點錢買點東西,置辦一次這麽大的酒席,肯定也全部都花完了。所以我們理所當然的就以為,大爺後面拿出來的六百多就全部是我阿大的積蓄了。
我阿大他一輩子就留下了這一套房子,外加就這麽點錢。房子我們一點都沒有猶豫就給了春花了,到了錢上,我們就想着分成三份。我們家,二哥家,還有大哥家,我們誰都不要吃虧,也誰都不要占便宜。我們就想着公平了,确實沒想到這裏面有春花的嫁妝錢,也确實沒有想到因為錢最後都能鬧成這樣——反正現在竟然情況都變成這樣了,那就全部都給春花和趙麟吧。”
“不用——”
因為丈夫的突然倒戈,漂亮的沈家三嫂還有一點點懵。就在她丈二摸不到頭腦時,剛剛激動了一下沈春花很快就擦着臉頰,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她擡頭望着屋子裏的所有人,特別正氣凜然道:“大伯父,就按照你說的來吧。我剛才會這麽沖動,只是想拿回我應得的,多的我一分都不要。還有我家的院子,我永遠都可以給你們一人留一個房間,你們不管什麽時候都可以回來住。長住一次回來住個一年半載都可以的,不管什麽時候,這裏永遠都是你們的家。
二叔二嬸,三叔三嬸,反正不管你們怎麽看我,不管你們怎麽對我。我永遠都尊重你們的,我也永遠都把你們當親人看的。所以就按照副隊長安排的來吧,我們誰都不要占誰的便宜,誰都不要讓誰吃虧,我們堂堂正正公公正正的來,好不好?”
現在所有的錢加起來才884,減去自己的450塊,最後也就剩下四百多。這個時候再把四百多分成三份,人家也才一百四十多快。
就這麽點錢,沈春花也不想一輩子被人念,永遠被人抓住話柄呢。
所以在外面的很多人都擠進來,全部都安靜的站在靠門口的位置上時。擦幹眼淚的沈春花,就大步向前,然後又像剛才那樣特別乖順的坐了上去。
“哇,春花真是個好孩子”
“承諾一直給他們留房間,還可以讓他們常住一年半載,簡直了。”
“老村長教出的孩子,果然很善良。”
現在的大家,如果都生活在現代,可能就知道剛才沈春花的表現有多綠茶。
但偏偏大家都不是二十一世紀知道綠茶品種的現代人。反正此刻,等大家聽到沈春花的保證後,全部都感覺她相當不錯了。甚至連剛才不好開口說話的幾位老人,也都摸着他們的胡子,異口同聲的說着不錯不錯。
“……”
擡頭看了一眼,也有點小懵的沈三林和帶着有一點點苦笑的沈二林。
深深向迅速冷靜下來的沈春花看了一眼,沈長平示意趙麟把他一直抓着的趙舅媽扶在床沿上。随後他給屋子的大家做了安靜稍安勿躁的表情,然後便再次坐在了他剛才坐過的那個小板凳上。
“剛才我們算了禮錢一共剩餘253,四叔的老衣裏面藏了631,我們現在知道裏面有五百塊是春花的彩禮錢。但這麽大的酒席,花銷肯定大,也不可能男方給的彩禮錢一點都不用在婚禮上的。我們現在從裏面扣除50塊,算是置辦酒席的錢了。那麽最後就是253加上631,再減去一個單獨給春花的450元,剩下的就是434元。434再除3,最後每家就是144.66。”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沈長平再次拿起了算盤。
怕大家不明白,他再次像剛才那樣,一筆筆特別認真的說着。
只不過比起剛才的正常聲音,他現在就是稍微的把聲音拔高了很多。
“我再算一下,就是現在給春花的是450元的彩禮錢,外加144.66的遺産錢,一共是594.66。594.66加上兩個144.66,一共是883.98。額外多了兩分,我就再次做主,幹脆給我當辛苦錢了。”
未來肯定會成為沈家村新村長的沈長平,在最後時候突然的幽默了一下。
“哈哈!”
衆人捧場的笑着,有些年輕的小孩子還說着副隊真搞笑。
重新坐在沙發上的沈二林和沈三林,都聽着最後的數字,無奈又無語的點着頭。
這一刻,無論是沈二林還是沈三林都深刻的意識到,他們的這個大侄女是真的長大了。
剛才如果她一時貪心收下所有的錢了,那麽等外面人緩過勁了。大家肯定會私下說,她的貪心和得理不饒人。那麽以後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裏,只要他們談到這件事情了。最後肯定是多拿了一百多的沈春花,永遠都被大家抓住話柄諷刺和聲讨了。
但現在,她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
她甚至能說出,她永遠把他們當家人,會永遠都給他們留個房間的場面話。
老媽沒了,老爹沒了。
現在這個老家就只有他們倆了,他們怎麽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回家。
而且就算以前,長期有工作的他們,也就逢年過節才過來一兩天,什麽時候真的在這邊長住過。
他們放着好好的樓房不住,那會經常來這裏。
他們惦記的人都沒有了,這個村子他們可能也就一年來三四次,來的時候也只是為了燒紙和參加重要親戚的婚事或者葬禮。
反正沈春花說的,永遠會給他們留個房間,歡迎他們随時過來住的話,其實就是說給別人聽的場面話。
而他們在人前,也說不出以後不可能回家常住的話。最後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反正沈春花這個丫頭,她真的鬼精鬼精的。
不管怎麽樣,在左鄰右舍和親戚朋友的見證下,最後沈春花家都成功分錢了。
用力的哭鬧了一下,沈春花能分到錢,迅速從295漲到了594.66。至于她的兩個叔叔,都從295變成了144.66。
別看這點錢少,但現在農村一家人一個月平均的收入才九塊,多的十塊,少的六七塊。
前一段時間,村子給大家分錢。家裏勞動力多的,才領一百五十多。很多人少的才領八十九十,更多就是一百出頭。而就這樣的分紅,大部分人都還笑嘻嘻。
這就意味着,現在一百多就是一般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就是沈春花一下子就争取到了普通農村人幾乎五六年的收入。他兩個叔叔家,一下子就少了一半,就是少了普通農村人家的一年多的純收入。就算按照他們的自己的收入來,他們也一下子少了四五個的純收入。
那沈春花的開心跟她兩個叔叔的鬧心,最後是可想而知的。
但不管怎麽樣,拿的錢少總比沈春花惦記他們的工作強。
也總比家裏的那些小兔崽子,真的沖動帶着沈春花去政府鬧強。
如果他們真的鬧了,如果上面真的派人過來查了。沒準真的會影響到他們的工作,反正為了息事寧人,為了大局着想。
最後等分完錢了,沈家二叔和三叔,就帶着他們的老婆孩子,迅速的離開了。
這麽快走,倒也不全是他們完全不敢留在這裏的意思,只是從大年初一留到大年初九。
他們真的耗不起了,都要趕回去上班了。除了去上班,他們還要給其他親戚朋友拜年啊。長期待在外面,他們的朋友圈親戚圈,很多都已經變成在外面的了。
當然在走的時候,沈二林和沈三林也把他們的很多重要東西都帶上了。
現在就是他們兩人騎着車,帶着他們的大孩子。他們的老婆,則是提着他們的行李箱,直接坐班車了。當然最小的孩子,也是跟着他們媽媽坐班車的。
反正這次過來時,兩兄弟從來都沒有想到,這次他們是這麽回去的。
當載着他們的孩子,慢慢把自行車騎出沈家村時。
他們最後都忍不住轉頭,頻繁的向後看去。
想到現在老家歸沈春花,爸媽都沒了,他們以後肯定來這個地方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這個時候,騎着自行車,後面還帶着娃的兩人,心裏都特別的別扭着。
這個時候不管是沈二林還是沈三林,都有些後悔剛才的沖動了。
如果剛才沈春花說裏面有她的彩禮錢,大家都不要激動,都直接幹脆給她一點點錢。
那麽後面,是不是就沒有那些大吵大鬧和抓頭發幾乎要打起來的事情了。
那麽現在,他們是不是就不用着急忙慌的把他們的所有重要東西都下意識帶走。是不是就可以還把那個地方當成他們老家,之後再慢慢的一次一次拿他們私人的東西。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這麽的刻意,這麽的着急。
那麽以後,他們再來家裏,是不是依舊還是能和和氣氣的。
但現在,因為他們的一時貪心。
因為沈春花不再像以前那麽懂事和擔小了,所有的事情,就突然的弄的特別糟糕了。
不管怎麽樣,沈家分家的事情,都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盡管分家的時候,現場好像鬧的有些難看了。
但在別人的眼裏,沈春花的兩個小叔叔,依舊是整個沈家村身份最高,也最有成就的人。
當然在整個分家現場的人,最開始都被沈春花和沈春花的舅媽影響到了,全部都感覺沈春花被她的兩個叔叔欺負了。
但之後見他們只拿了一百五不到,沈春花一個人卻拿了将近六百。而且沈家的房子,現在确實歸沈春花了。這樣一來在整個沈家村,沈春花就變成了第一個真正的女戶主。
反正這個時候,大家就都感覺沈春花作為一個女孩子,好像太厲害,太工于心計了。
但不管大家怎麽想的,得償所願的沈春花都迅速的安靜下來了。
當天下午,等家裏的所有客人鄰居都了後。沈春花才換了平常的衣服,跟趙麟親自送了今天也要回去趙舅媽。
“舅媽,這次耽誤你這麽久,我挺過意不去的。這點錢你拿上,路上付一下車費,順便回去再給家裏買點水果花生什麽的。”
因為坐過那個班車幾次了,沈春花他們已經完全的掌握這邊班車的大概經過時間了。
等車子快要下來時,沈春花立馬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卷錢,迅速的塞了過去。
“不行,不行,我一個長輩怎麽能要你的錢。”
看沈春花遞過來的錢好像有很多,提着那個大塑料袋的趙舅媽立馬不好意思的推辭起來。
“舅媽你拿着吧的,要不是你,今天就沒人幫我了。還有到時別人找我借錢,我想告訴別人我把錢借給你們家做生意了。到時如果別人問了,也麻煩舅媽舅舅稍微的幫我圓一下謊。”
眼看車子越來越接近了,沈春花立馬塞着錢,也把自己最終目的說了出來。
“這有什麽啊,這也不需要這麽多錢啊?”
感覺不好意思的趙舅媽謙虛着,她大動作的推辭着。但等車子過來,沈春花一下子就把那個錢塞到她的外套衣兜裏後。
看着特別真誠的沈春花和特別安靜老實的趙麟,看着自己手上的兩個大袋子。她終究還是提着手上的東西,迅速的上車了:“那我就收下了,春花趙麟,你們有時間就過來來我們家玩啊。你們兩個孩子,一定要好好的啊。”
“好,等我們有時間,我們就去你們家。”
雖然是這麽說着,但大家其實都知道,至少一年之內,沈春花都不會再跟對方見面了。
在隴縣,家裏辦了喪事,一年之內他們是不能再去別人的家。這一年內,他們也不能穿太鮮豔的衣服。甚至未來三年,他們都不能貼春聯了。
甚至這一個月,他們都不能頻繁的外出了。就算外出也要避着一點老人孩子,以免他們把身上不好的氣息,帶給體弱的孩子和老人們。
總之未來一個月,除了正常去墓地燒紙做七外,其他時間他們都是人見人嫌,盡量不要出現在別人面前的特殊存在。
如果他們不聽話了,別人家任何大人小孩不舒服了,那別人肯定會怪到他們。
等過這一個月,之後的十一個月,他們也是盡量不要去別人家最好。就算去了,也是立馬出來的這種。
反正此刻,不管是上車的趙舅媽,還是留在下面的沈春花大家都清楚,未來的一年他們肯定是見不上面了。
而等真正上車找到後面的一個座位坐下後,趙舅媽才小心翼翼掏出兜裏沈春花塞的錢,慢慢的數了起來。
一沓五塊兩塊一塊的錢,她數了一會,才真正數清楚。
捏着手心的三十六塊巨款,想到上午沈春花在給她裝肘子時,在她耳邊小聲說的,到時給她幫一下忙的話。
此刻捏着手上的這沓錢,想到今天自己這一番操作不但完成了自己丈夫的囑托,還替自己這個便宜外甥女掙得了幾百塊的巨款。她在這個村子的名聲,應該也是更好更響亮,她還額外賺了三十多。
這麽一想,趙舅媽就感覺今天那哭天搶地的一場戲,算是沒有白唱。
但想着想着,她感覺今天最聰明的,好像還是還是未蔔先知。提前用大肘子賄賂她,最後又對她說軟話,提前求她幫助的這個外甥女了。
*
“難得出來,我們現在就去鎮上,把所有的錢都存了吧。”
見前面的車子走了,剛才帶着所有錢和身份證出來的沈春花立即道。
“嗯,好!”
趙麟跟她一樣,也感覺把錢放在銀行更安全。
所以穿着平時藍色軍大衣的趙麟,就點着頭,跟沈春花慢慢的一起向下走去。
為什麽不坐剛才班車的事情,趙麟沒有問。
反正見時間還算早,這幾天感覺像是經歷過很多的趙麟,就跟穿着黑色棉大衣的沈春花慢慢的向下走了。
兩人走了一會,底下毛衣上還帶着孝的沈春花,就看着身邊的人,再次說道:“趙麟以後不管什麽人問,你都要告訴別人,我們的五百塊錢,我都借給我做生意的舅舅家了。說他們會按照銀行利息給我們利息,也願意打借條,我才把錢交給他們的。”
“嗯,知道了。”
“還有剩下的三十多,就是我們下半年的所有花銷了。這點錢,我也不會借給任何的別人了。為什麽還有三十多呢?如果別人問,你就告訴他,那是別人給我的敬酒錢。你知道了吧?當然如果別人不問不打聽,你就不要上趕着去告訴別人了。”
“嗯,知道了。”
知道對方是想趁機告訴他,她手上到底有多少錢。
趙麟輕輕的嘆口氣,然後看着對方再次認認真真的點着頭。
“趙麟,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想上高中考大學的。我想今年九月就去三中讀書,到時讀書的三年時間肯定要花很多錢的。所以今天,我才這麽拼命的。所以我才一拿到這點錢,就想着趕快把它們存起來的。”
現在是一個你自己做點小生意,可能會因為投機倒賣進監獄的時代。
反正把錢看的特別重的沈春花,就跟自己的合夥人認認真真的解釋着。
她這錢裏面,确實有很多是趙麟給的彩禮錢。所以作為假妻子的沈春花,就感覺還是跟對方說清楚比較好。
“嗯,我明白。那點錢你自己存好吧,等平時生活費不夠了,你就跟我說,到時我再給你點。你知道的,我現在還算有一些儲蓄。”
感覺對方有些太嚴肅了,趙麟就笑着再次說起了自己這邊的儲蓄。
而見他這麽識趣,今天大喜大悲,算是費了很多功夫才拿到五百塊錢沈春花,才真正露出了笑容。
最後五百多的現金,沈春花确實只給自己留下了三十多,其他早就點好的五百塊她全部都存進了銀行裏。
這個世界,女孩子可以結婚和辦身份證的年齡是十六歲,男方需要十八歲。
也算幸運吧,反正擁有身份證的她,特別容易的就辦了她人生中第一張銀行卡和存折,很快就把五百塊存進去了。
兩人出銀行沒多久後,剛好看到之前的班車已經重新返回了。
所以很幸運,他們回來也剛剛合适。
等回來,兩人一起手忙腳亂的熱了一點辦酒席剩下的剩菜吃了晚飯後。他們就迅速的準備好奠酒和燒紙,迅速的穿好孝衣。然後拿着靈幡等東西,立馬向後山走去。
而見他們一身白的過來,所有村子裏原本在聊天,或者飯後消食的,全部都下意識的回避了。
反正從今天開始,大家都是不敢輕易的跟他們對上的。
甚至他們的家裏,大家也肯定不會再上門了。
就這樣,被大家當瘟神一樣的兩人。一個扛着大大的靈幡,一個提着準備好的晚飯,火爐燒紙等,就迅速的去給今天第一天下葬的沈爺爺送飯順便燒紙錢和暖爐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沈春花跟趙麟在一起,好像越來越随便和自在了。
那種兩人最開始待在一起特別尴尬特別別扭,沒話找話的狀态。在長久的接觸中,慢慢的好像就消失了。
很多的時候,不管他們是在聊天,還是在沉默。
他們好像也不再刻意的沒話找話,有時候感覺沒話說了,他們也彼此安安靜靜就這麽待着。如果走着走着,誰想到什麽事情,他們也會很自然就說一下聊一下,也不會再很刻意的捧場了。
反正只一多月的接觸,加上這次互相支撐着辦完了婚事和喪事,他們之間就是莫名其妙和諧了不少。
兩人趕黑上完了香,又在天完全黑之前順利的回來了。
當晚沈春花挑了一些吃的用的,讓他趕黑送到石岩牧場後。之後大白天除了去上墳外,沈春花就沒有再随便的出去過。
她是這樣,趙麟其實也是這樣。
當然,完全不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打水的事情,他們也是要做的。
所以在家裏憋了兩天,吃完所有的水後。他們還是三更半夜的打着手電筒去村子的黑泉邊,第一次真正的挑了水。
“要是我們家有水井或者自來水就好了,這樣天天的挑水,真的太費勁了。”
在趙麟挑着擔子,自己小心翼翼打着手電筒時,沈春花随意的說了兩句。
這兩天時間,他們重新收拾了家裏。盡管家裏很多吃的喝的都被大家拿走了,但也給他們剩了很多完全沒有動的。
像煮熟的雞肉排骨這些,大家可以裝。但完全沒有用完的生雞肉和生排骨那些,大家肯定不會動的。
所以這兩天,他們就在收拾那些吃的。
收拾的時候,用的水比較多。所以他家的兩口大缸的水,才用的那麽快的。
再加上辦一次婚事和喪事,家裏很多床單餐具那些都弄髒了。過兩天,他們也要洗。
所以想着用水的事情,沈春花就有感而發了。
“那我們就挖一個水井吧,到時再在裏面按上泵和水管,就不用再像以前那麽費勁了。”
以前趙麟跟韓大東他們住時,他們是不去村子那個唯一最大的黑泉眼挑水的。他們是去他們前面的小樹林,在裏面一個自然形成的小泉眼挑水的。那個小泉眼,不光他們在用,村子所有在河邊的人家,也都是去那邊打水挑水。
而黑水溝之所以叫黑水溝,不是只有一條黑水泉的意思。是附近的黑泉,加上附近河灘小樹林的很多天然泉眼彙集在一起,最後越來越大。形成了很多的象後面後山水庫那麽大的大河流,這個河流還很長,貫穿了附近的好幾個村子,所以這一片幹脆就叫黑水溝鄉。
可能是為了保護林子裏泉水的安全和源源不斷,反正整個黑水溝都沒有直接把家園健在河灘樹林裏的。
到了後面,大家喝水只能去山洞底下,以及森林裏的天然泉眼去挑了,就是沒有真正自己挖過水井。
或者是挖過,沒有挖出來,大家就算了。
反正到了此刻,趙麟就是突然起了,自己要在沈家挖出一個大水井的想法。
以前,他是完全不想這些太長遠的事情。
但現在為了兩人的便利性,他就是突然的起了這個心思。
“這個地方能挖出水井嗎?現在挖水井是不是時間不對?而且我們怎麽挖,你知道什麽地方有水嗎?你知道怎麽挖嗎?就我們兩人能挖嗎?反正對于挖井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的。到時真的挖了,我也就稍微的輔助一下,我肯定不會大冬天的跟着你去外面受凍的。”
嘴上挂着興奮的笑容,但沈春花說出來的話卻相當的不好聽。
一直擔着擔子的趙麟,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
看着身邊人臉上的笑容,還有自己腳底下的那一片明顯亮光。他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口道:“咱們沈家村應該是個多水地帶,如果真的特別幹旱,村子的小河灘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泉眼以及大樹了。至于挖井的時間,以及地點的選擇,放心,這些我之前都有聽說過一點點的。反正冬天,其實才是挖井的最好時間。拿着鐵鍬在院子挖挖,那邊的地下感覺跟周圍不一樣,那下面肯定就有水。
就是夏天看植物的生長狀态,下雨後看地面那塊幹的塊,那片一直在潮濕。冬天看那片土凍得不嚴實,而且上面有霜,化凍也化的早,那下面就是有水的。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能出去,我們總不能真的天天大眼瞪小眼吧。至于到時真正工作的事情,放心我不要你幫忙。反正我也不着急,一個月的時間內,我天天挖個幾十公分和半米。那一個月時間,再怎麽樣也能挖個十來米的。”
“那如果倒黴挖錯了呢?”
對于趙麟的計劃,說實話沈春花還是很感興趣和支持的。
但在趕快給對方推開家門時,沈春花卻還是說出了她最大的擔心。
“如果真的倒黴挖錯了,那我們就再回填一點點,然後把它做成我們的地窖怎麽樣?”
沈春花家也有地窖的,但那個地窖挖的特別深,洞口開的特別小。原主以前每次自己去底下取東西時,都特別糾結和為難。
至于沈春花,她來這邊一個多月,剛好之前原主已經去下面取過一次了。加上村子開始分東西和過年,食材豐富,她就沒有再取過。再到後來,之前辦酒席和喪事時,也需要土豆,胡蘿蔔大白菜那些。
那個時候因為有來家裏幫忙的人,最後好像大家派看着特別瘦的大成哥下去了。
反正現在想着自家院子裏那個洞口小的恐怖的地窖,沈春花就是微笑着毫不猶豫點頭了:“那行,到時如果真的改地窖了。你把洞口弄大一點,最後在裏面做上個臺階,或者放上一個特別結實的大梯子。”
“好!”
沈家有個口子特別小,特別難下的地窖的事情,趙麟現在其實也知道的。
看着在旁邊認真吩咐的妻子,提起水桶倒水的趙麟,就是微笑着認認真真的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