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村長讓沈春花和趙麟收拾的其實是大隊那排辦公室裏, 唯一緊挨着大庫房的那件屋子。

因為緊挨着庫房，那個二十多平的單間屋子，最後就逐漸也變成了庫房。現在正在放一些，比較重要的農具。

但這些東西, 其實是可以轉移到專門放農具的那個大庫房裏。

所以村長一聲令下後, 沈春花和趙麟就開始連夜收拾那個地方了。

至于村長他們，人家那麽大歲數為了他們的事情奔波了一天了, 趙麟跟沈春花也不敢再麻煩人家了。

在感謝過他們, 明确告訴他們真的不需要幫助後。

最後沈春花和趙麟，就在大隊院子那兩個超級大燈的照耀下, 迅速的搬東西了。

在隴城過了三月, 天氣就慢慢的變溫暖了。就算是夜晚也有将近二十度，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兩人沉默着, 一次一次搬動那些鐵鍬，耙犁以及一把一把鐮刀和竹子大掃帚。

在搬了很久後，看着趙麟額頭都露出了很明顯的大汗珠了。沈春花最後終于忍不住期期艾艾的開了口：“趙麟對不起讓你跟着我受苦了, 抱歉。”

可能是因為自己跟趙麟婚姻有那麽一點點招上門女婿意思, 所以在對着趙麟時, 沈春花大部分感覺都是很錯亂。

就像此刻，她就真的有一種自己耽誤和折騰趙麟的感覺。畢竟今天填寫所有的申請資料時，上面寫的基本都是她的名字和公社大隊的名字。那上面自始至終其實都沒有趙麟的名字, 所以此刻看到他被自己連累了一整天，沈春花理所當然就有點內疚已經心虛了。

“沒事的, 我們是夫妻嘛。你不要多想, 咱們趕快幹, 然後趕快回去吧。”

沈春花為什麽是這麽一個反應，趙麟其實有點明白的。歸根到底, 其實還是今天的那個辦事員在給他們登記時，順口問道：負責人真的只寫女方一個人的名字不寫男方的名字？

可能是現在辦廠子開公司的，基本都是男方多一點，負責人企業法人那欄基本也都是男的。有時候就算女人開公司，其他法人和公司股東裏面肯定也有男方。所以看到他們的新廠子，上面一直都是沈春花一個人的名字，對方就下意識的提醒了一下。

但當時的大家，無論是沈春花還是隊長副隊長都是異口同聲毫不猶豫的都說了只寫沈春花的名字。

就算只是一個還沒辦起來的小小服裝廠，但只要涉及到財産時，大家都是非常清醒的。

沈春花為什麽會這樣，趙麟是一清二楚的。隊長和大隊長為什麽會那麽的斬釘截鐵，趙麟也完全理解。

但理解和清楚，并不意味着他心裏會不別扭。

這種感覺很微妙，就是那種明明自己不想要，當時也沒有想到。但被人一提醒，大家好像一瞬間都在防備他，迅速把他隔離在外的感覺，确實有一點點不好。

但所有的不好，在看到沈春花的小心翼翼，全部都瞬間消失了。

知道對方在在意着自己，知道對方其實也在随時注意着自己的心态。

心裏一開心，趙麟就伸手一下子摸在了沈春花的頭發上。

其實現在他的手有一點點髒，他不應該摸的。

但他伸手摸得時候，沈春花已經下意識把腦袋蹭過來了。

就像高冷不讓摸的小貓咪，突然犯了一點點錯，或者是突然良心發現對自己的主人稍微的好了一點點。

反正此刻，沈春花就是做出微微把頭伸過來的動作。

而見她這樣的動作，也注意到剛才他們在這裏忙活了這麽久，兩人頭上臉上其實都沾滿了這裏的陳年老灰了。輕輕的笑了一下，随即趙麟也就刻意的多摸了一下。

見趙麟摸完自己頭發就開心了，沈春花感覺自己賠禮道歉賠的差不多了。也就擡頭沖對方笑了一下，随即就低頭迅速在再次收拾起來。

看着對方的笑，趙麟條件反射又愣了一兩秒。

但很快他就回過了神，然後也迅速彎腰抱起了地上的東西。

這晚上他們一起從七點半幹到了晚上九點半，等回去後，他們趕在供銷社關門的前一分鐘，迅速沖進供銷社買了幾包方便面和榨菜回去了。

方便面是康師傅，榨菜是涪陵。

感覺這些東西，好像不應該這個時候出現。

但一想到，如今這樣的年代，連白娘子傳奇都已經出現了。

感覺無所謂，随機肚子餓的咕咕叫的沈春花就沒有的再糾結這些，就拉着的趙麟趕快回去了。

等回去後，沈春花就去洗漱了。

在她洗漱的時候，趙麟去廚房生了火，迅速的把水燒上了。

在他從小廚房巴拉出兩個雞蛋，兩根從他們結婚起就存放到現在的火腿腸時，洗漱完畢的沈春花就過來了。

“你先去洗臉洗手吧，這裏我來。”

這麽點時間，沈春花也沒有辦法迅速的洗頭洗腳。她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只是認認真真的洗了臉和手。

“好！”

渾身髒兮兮，感覺現在連鼻子裏都是土的趙麟迅速的點着頭。但在出廚房的時候，他還是撿起地上的木柴，小心的放在火竈裏。

他家的木材很幹，放進去了，就開始自己慢慢燃燒了。

在大鍋裏的水一點點的燒開時，洗過臉和手的沈春花，迅速削了一個土豆，又從菜籃子裏拿出了早上吃剩下半個大白菜。

雖然他們買了好幾袋子的方便面，卻不是一下子就吃完的意思，也不是只吃方便面的意思。

等水開後，沈春花先把切好的那個土豆放了進去，之後是幾片白菜葉子，在往後才是兩袋方便面。

在下方便面時，稍微猶豫了一下，沈春花又拆開一袋子放進去了。

之後她又往裏面加了趙麟找出來的兩根火腿腸，也把那兩個雞蛋直接打進去了。

這個時候，爐竈裏面的火已經不大了，沈春花又立馬跑到前面去看火了。

沈春花在忙碌時，趙麟就在外面的屋梁下迅速的洗了臉和手。

感覺身上那那都不舒服，最後他幹脆一把脫了身上的外套，幹脆迅速的連上半身和頭發都洗了。

他的頭發短，沒有像別人留的那麽長。

身上腳下，最近也常常的洗。

所以在沈春花做飯的幾分鐘，他就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了，最後再倒水的時候，他也順便把自己的腳丫子給沖了一下。

從他開始洗臉洗手，再到他臨時改變注意，迅速的洗了頭也擦了身體，一共可能就花費了十分鐘。

反正再他回屋，重新換了幹淨的衣服褲子出來時，沈春花已經把兩人的吃的都端到主卧茶幾上了。

“你洗頭了？”

看到趙麟進來，沈春花最先說的就是這個。

“嗯，感覺特別髒，就順便洗了。”

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筷子，肩膀上還搭着一個毛巾的趙麟，下意識的解釋着。

“真好！”

看看對方短短的頭發，正等着面條變冷的沈春花由衷的羨慕着，然後她很自然道：“那等會你再接點水呗，廚房缸裏只有一點點了。”

“好！”

平時的時候，沈春花完全不提廚房有沒有水的。因為趙麟基本每天一有時間，就把缸裏的水提滿。而一缸水不管他們怎麽用，正常也夠一天吃的。

沈春花重點提到水了，只能是她要洗衣服了，或者她想洗頭了。

女生洗頭洗的次數好像都比較多，像沈春花為了洗她一頭的粗黑長發，每次都至少需要四臉盆水，要洗一次，之後再沖三遍。中間再加上她要洗腳和順便洗衣服的水，那就是需要重點提醒他了。

跟沈春花生活了兩個多月，趙麟已經完全摸清了她的生活習慣了。

輕輕的答應一聲後，兩人就開始面對面坐着快速吃晚飯了。

今天中午他們吃的有點早，那個時候吃的挺飽的。但後來下午辦的事情有點多，加上之前的晚飯兩人剛剛吃了兩口就被村長叫去收拾那個房間了。

反正到了現在，趙麟和沈春花就真的感覺很餓了，就都端着他們的大盆迅速吃了起來。

加了土豆，白菜和火腿腸雞蛋的香辣方便面，這個時候就感覺特別香。

兩人吃的都有些急切，但也吃的特別滿足。

吃完後趙麟去後面打水了，雖然現在他們取水算是很容易了。但每次取水，都要迅速把電閘推上去，然後人要立馬拿着那個水管子。

趙麟感覺沈春花不願意碰這個，應該就是害怕那個電閘感覺不安全。

趙麟取水時，沈春花在迅速洗鍋。

等她洗碗鍋，去外面潑水時，趙麟已經擦幹淨鍋，在廚房燒上水了。

這一大鍋的水不用燒開，到溫熱能洗頭就可以了。

二十分鐘後，等燒好水了，趙麟把熱水罐在家裏的暖壺裏，然後就開始叫沈春花了。

然後等他連倒污水的水桶都拿進屋子時，沈春花就端着水架子和洗臉盆，直接來她的屋子洗頭了。

“你慢慢洗，等洗完了再叫我。”

女孩子洗完頭也不能立即吹風，這個時候趙麟也負責把所有用完的水都提出去倒掉。

反正這種事情，沈春花只在冬天裏叫他做過一次，之後趙麟就完全的記住了。

“謝了啊！”

看着對方準備的溫水和污水桶，沈春花真誠的說着感謝。

然後等對方說着不客氣出去了，沈春花就關好房門，拉好窗簾，慢慢的洗了起來。

平時的時候，她只是意思意思的關一下房門就可以了。

但這次沈春花想稍微的洗一下身上，最後她就不得不這樣了。

她在屋子裏窸窸窣窣着，趙麟大概計算着她洗完的時間。打算等給她倒完水了，他就真正的睡覺。

但等半個小時後，見對方還沒有洗完，他就有些着急了。

然後他就在出去上廁所時，順便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而只是随意往那邊掃了一下，看着那邊窗戶窗簾上倒影出的那個清晰身影，他就迅速的轉頭再也不敢看了。

這個時候，趙麟終于知道今晚對方為什麽會這麽磨蹭了。也終于明白，今晚的對方為什麽會連客廳窗簾都拉上了。

“趙哥，你先睡吧，水我等會自己提出去。”

隐隐約約的聽到外面的聲音，剛剛擦洗了上本身的沈春花，迅速的套上的外面的外套，急忙的說了一下。

今天洗的認真，她完全忘記平日洗頭的時候，她總讓對方幫自己倒水的事情。而趙麟應該是習慣了，現在可能正在等她洗好，他好去倒水呢。

“哦，好，要不你洗完就放那裏。等明天起來了，我再倒掉。”

心裏有些慌亂，感覺自己好像冒犯了對方，迅速的說了一句，随即趙麟就快速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而等進去後，這晚上的趙麟就有點心緒不寧，輾轉反側了。

“我這樣，是不是看她的身子了？是不是應該對她負責？”

之前趙麟的腦子裏，想的還是沈春花明天開廠子的事情，還有他的鼓動村長和書記種的那幾個蔬菜大棚。但現在他的腦子裏，想的全是他剛才在窗簾上看到那一幕。以及他看到了對方，是不是應該負責的事情。

在這之前，因為跟沈春花始終有一個婚前約定，所以對于兩人的關系，趙麟想的大都是到時尊重對方的想法。

但這一刻，趙麟就是想的多了，也似乎雜了，歪了。

*

因為昨晚上回去晚了，等回去後又是做飯，又是洗頭洗澡。

等第二天真正收拾好去大隊大院時，沈春花就有一種腦袋疼，好像着涼了感覺。

她看起來像是一朵剛剛焉了的小花，而趙麟眼睛黑黑的，像是沈春花之前專門花費五十塊門票錢去看過的黑眼睛大國寶。

“唉，這年輕人啊！”

明明她跟趙麟都這麽慘了，但還有嘴碎的随便沖他們開玩笑。

“我們昨晚打掃這裏打掃到快十點了，等回去後，我們還做了晚飯了，晚飯吃完還洗了一個頭。”

對着早晨過來幫忙的沈大成解釋了一下，随即沈春花就無奈的繼續安排起其他。

“知道，知道，我不亂說了。”

随便開了一下玩笑的沈大成對着嘴巴拉了一下，随即就立馬低頭做事了。

他是以前跟沈春花關系太好了，加上現在大家都結婚了，所以他一時才口無遮掩。

但此刻看着遠處自己老婆和沈春花老公同時轉過來的腦袋，他終究不敢亂說了。

“哇，這些孩子，你們終于積極了一回。我還以為你們都沒有起來，又需要我去挨家挨戶叫呢。”

“确實，看樣子，大家都挺積極。”

不光沈春花和趙麟的眼睛黑，臉色不太好。其實匆匆過來的沈隊長沈長平和後面跟過來副隊長沈建國，臉色也有一點點慘白。

但無論大家的臉色是怎麽樣，大家的精神氣都意外不錯。

而見他們過來，大家自然是連忙停下手上的活，迅速打招呼了。

“隊長，副隊長，你們來了啊。”

“村長，我們來了好一會了，完全不用你們叫。”

“大伯，六伯！”

“大伯，我們今天開公司不叫陳書記嗎？”

今天全部都把自家縫紉機搬過來的大家，全部都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就在這個時候最近跟陳書記走的特別近的趙麟突然提醒了起來。

“這要是平時我肯定給他打電話了，但現在剛好不是過節嘛，我怕——”

催沈春花開公司很積極的沈長平，這個時候卻猶豫起來。

“對啊，陳書記的身體有些不太好，我們也有點擔心。”

沈建國其實也在猶豫這事，聞言也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那我們給陳書記打個電話吧，趙哥不行你去外面打一下。反正我們先通知到他，他能過來我們就等一下他。他如果不方便過來，你就說只是跟他通知彙報一下。”

知道趙麟為什麽重點提到陳書記，沈春花在反應過來後，也立馬就安排起來。

他們沈家村現在的第一領導肯定是村長，但他們村子的所有事情，最後都是靠着陳書記傳達的。對方是鄉裏公社的一員，每天都是去公社上班，然後到他們村子走訪了解情況。每次他們村子有什麽情況或者要求，都是村長反映給對方，然後指望對方在公社裏給他們說話争取的。

總之對方其實很重要，所以這次他們開工廠，肯定要提前告訴對方的。

“行，我現在就去！”

趙麟點着頭，老村長立馬道：“就用大隊的電話，這邊有電話，你跑去供銷社花那個錢幹嘛。”

因為村長的提醒，最後趙麟就在旁邊的屋子給陳書記打了電話。他打電話時，很多人跟着跑了過去，最後這個電話算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打的。

“什麽你們開廠子了，今天還要開開幕儀式？你們這些孩子，為什麽總是趁着我不在的時候辦大事啊。幸虧你們提前告訴我了，你們先慢慢收拾着。咱們村子第一個廠子，我怎麽可能不到，我現在就去買鞭炮，等半個小時之後我就到了。”

陳書記聲音中的驚訝是特別明顯的，他語氣中的高興，也是毫不掩飾的。

衆人聽他這麽說，也全部都高興起來。

全部都在電話這頭，說起了讓他不要着急慢慢來，大家都等他的話。

因為要等陳書記，大家就開始刻意的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全部都不着急了，也全部都收拾的更加仔細了。

盡管昨晚上趙麟和沈春花收拾的很仔細，但像窗戶門框那些，他們都沒有擦。

所以趁着這點時間，大家就都自發找來破布和水桶迅速的擦了起來的。

也有人在村長的指點下，去了村子的小學，搬來了一些沒用的桌子和板凳。等把那些東西稍微的組合一下，再找來幾片大木板，裏面麽就有了專門的工作臺了。

“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弄一個門牌啊！”

有人提議着，然後大家就又開始找起了合适的木塊。

最後等木塊找到了，大家先沒有動，最後等以前教書的陳書記來了。衆人讓他先起了一個頭，在木板上用黑筆寫上“沈家村春花服裝廠”八個大字後。之後衆人就開始輪番的在上面的用小刀改錐在上面鑿起字，先是村長鑿“沈”字，接着是副村長鑿“家”字，之後是剛才寫了字的陳書記，再往後是沈春花，接着是趙麟，再到後面是跑過來的婦女主任。除了廠名外，底下還有些時間地點。

反正那天，現在所有人，包括四個正式員工，還有跑來幫忙的沈大成和沈阿牛。甚至連湊熱鬧阿貴夫婦，也都拿着錐子意思意思了一下。

“哈哈，成了！”

“恭喜，恭喜，我們村子終于有第一個廠子了！”

“春花你跟趙麟把牌匾挂起來吧，這個我們就不跟你們争了。我剛好拿來了照相機，我給你們拍一張。”

剛才刻字時，大家其實意思意思推托了一番。

最後推完的結果就是，陳書記先拿筆寫出來，然後從村長開始一個一個的刻字。

反正作為廠長的沈春花，最後是排在了第四位，趙麟也被擠到了第五個。

如今等到了挂牌匾的事情上了，專門拿出照相機的陳書記，就直接指揮趙麟和沈春花率先了。

“好！”

剛才在大家争論誰先第一個刻字時，沈春花禮貌性的謙讓了。

但到了現在，沈春花卻沒有一點的客氣。

對着身邊的趙麟擡擡下巴，等今天穿了新衣服的趙麟迅速上前後。随機他們兩人就一起拿起做好的木頭牌匾，小心翼翼的往旁邊的門檻邊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