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空落落的
第27章 空落落的
第二天被電話鈴吵醒,遲影正在做特別香甜的美夢,當即擰了擰眉,摁滅手機。
沒過兩分鐘,電話鈴再度響起。
誰啊,大早上的。
驚擾他的美夢。
“大早上?!你要不好好看看時間,現在是大早上?!”電話裏傳來熟悉的咆哮,遲影這才發現自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迷瞪瞪地睜開眼,先是感到一陣幹渴,舌根發麻,随着說話嘴巴也有點疼。
……什麽情況?
遲影看了眼時間。
[11:30]
不是想象中的七點八點,而是中午十一點半。
遲影頓時大腦清醒了,下意識說:“怎麽這麽晚?”
潇潇姐厲聲:“哦,你問我?”
“……沒有。”遲影揉揉太陽穴,看了看周圍環境,是自己家,他松了口氣說,“我昨天喝醉了,以為現在是早上。”
今天遲影确實不用早起,工作室人手夠了,他這個老板九十點到就行,但中午午休還沒來,屬實有點嚣張。
“行了,遲到就遲到吧,你最近也怪累的。”潇潇姐嘆了口氣,休息一天都要喝個酒,不猜都知道遲影最近壓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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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姐打電話不是為了罵他,說出此次的重點,“現在工作室不缺人,你最近想歇歇也行,想幹點別的也行。”
遲影靠在床頭,“幹點別的?”
潇潇姐:“我這邊整理了一些設計比賽……”
遲影一下子笑出來,一針見血,“是你想讓我去幹點別的吧?”
潇潇姐也笑出聲,“是,那你行不行?”
“行。”當然行,有什麽不行的,遲影本來也是比賽專業戶。
這種設計行業最缺流量,創業初期遲影為了打出名堂參加不少比賽,名字後面一定要加上工作室名稱,為了宣傳。久而久之還真有人應聘,也有欣賞他設計作品的老板們過來合作。
潇潇姐把比賽名單發給他,遲影一目十行翻看着,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logo。
遲影手指一頓,停在那處放大再放大,神色意外,他竟然從設計比賽裏看到……已哥的公司。
想到工作室附近新開的咖啡館,遲影不禁失笑,已哥這跨行跨的也太遠了,傳說中的有錢任性麽?
想着想着,遲影情不自禁點開已哥的聊天框,想發點什麽。
消息框剛打出一個字,遲影突然頓住,腦中遺忘的片段逐漸蘇醒,像走馬燈似的唰唰閃過。
片段零碎混亂,卻記憶猶新。
哪怕細節早已忘記,最關鍵的畫面遲影沒忘,也沒法忘——
已哥親了他。
是那種把他壓在牆上很用力的親,粗魯野蠻,唇舌攪弄在一起,能嘗到裏面濃濃的酒精味。遲影合不上嘴也無法呼吸,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要死在那裏。
他從沒想過溫柔的已哥會那麽瘋狂。
活像要吃了他。
遲影漫不經心地下床洗漱,巡視一圈屋子,已哥已經走了。
心有點空落落的,但也理所當然。他家是兩室一廳,另外一間卧室被他改成了書房,沙發又不夠大。
已哥不走難道還能跟他住一起?不夠尴尬的。
遲影去洗漱前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怪不得嘴巴疼,下唇角的傷口大咧咧地擺在面前,生怕別人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太瘋狂了。
遲影想,最開始的那個吻只是開始,後來因為什麽事又說了什麽話,兩人從門口換到了沙發,又開始一陣親吻。
已哥像親不夠似的壓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撲在遲影耳邊。遲影記不清親了多久,只記得他們一直再親。
跟已哥的聊天框沒有消息,遲影删掉先前想說的話,決定留給彼此一個緩沖。
他清了清嗓子,心裏越發甜蜜,簡單收拾一下,戴上口罩全副武裝,愉悅地去了工作室。
潇潇姐發的比賽名單有近期比賽的,也有一兩月以後的。
已哥公司開展的比賽時間截止日期就在下周,時間太趕,遲影先把自己想參加的劃勾發給潇潇姐,最後想了想,又把已哥公司開展的設計比賽勾上了。
時間趕就趕吧。
也不算來不及。
剩下幾天,遲影每天按時按點來到工作室,潛心準備比賽設計稿。
設計這東西很玄乎,靈感來了一天能畫十來張,靈感枯竭那就真的一點都畫不出,強迫也沒用。
大概是初次體驗了甜蜜,精神亢奮,遲影只覺得靈感源源不斷,一天畫出了好幾版。
之後幾天在初稿的基礎上修改完善,等卡着截止日期交上去時,遲影長舒口氣,總算趕上了。
“影哥,你提交完啦?”小美看見辦公室大門敞開,趴在門框上往裏望。
“嗯。”遲影伸個懶腰,“結束了。”
小美豎起大拇指,“影哥你太牛了!一周創造一個奇跡,怪不得是我師父。”
“你還知道我是你師父?”遲影挑眉,“那你以後對我客氣點。”
小美嘿嘿笑,“不都說了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是我父親!有孩子對父親客客氣氣的麽?”
遲影好笑地問:“讓你叫聲父親?”
小美合上嘴了,眼睛瞪得溜圓。
扳回一局,遲影笑了半天,決定換個正經話題,問:“吳潇然工作狀态怎麽樣?我最近太忙,沒時間看。”
“你說然哥啊?挺好的啊。”小美點頭,“然哥色彩感特別好,有些老師傅用的顏色都沒他強。”
遲影頗為意外,“然哥都叫上了,關系不錯?”
“那是自然!”
遲影心想他這個老板有點不稱職了,這段時間一直忙着自己的事,真沒注意吳潇然的工作狀态。
畢竟是老朋友,現在幹了有一段時間,是時候決定去留了。
遲影在工作室找到吳潇然的時候,吳潇然正在埋頭苦吃盒飯,他的頭發長出一點,變成已哥同款青茬兒,當然了,顏值不及已哥的萬分之一。
“吃飯呢?”遲影敲了敲門。
吳潇然擡頭,遲影發現他竟然胖了,之前臉頰凹下去的肉漲了回來,氣色紅潤。
“影哥,你怎麽來了?”吳潇然忙放下盒飯,走過去給遲影拉凳子。
遲影擺手,不适應這種領導姿态,一邊自己拉凳子一邊說:“我就過來看看,聽小美說你幹的挺好。”
吳潇然耳朵微微紅,不好意思,“小美這麽說的?也沒有,主要這邊工作壓力也不大,我做起來順手……”
“能看出來。”遲影又掃過他臉上的肉,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胖了?”
吳潇然驚愕,“這你都看得出來?”
“一般情況我看不出來,但你這……太明顯了,想看不出來都難。”遲影說。
吳潇然更加不好意思了,抓了抓頭,“啊,胖了十五斤。”
饒是有心理準備,遲影也被這個斤數吓了一跳。
“換成別人确實不太健康,我是恢複健康,”吳潇然解釋說,“網上不都傳嘛,考前就兩種人,過勞肥和過勞瘦,我之前天天熬夜批作業,從160瘦到128,最近總算恢複一點。”
這倒是。
遲影沒參加過藝術聯考的人,但對此深有體會。
他高考結束為了避開老爺子,叛逆報了個南城大學的某個冷門專業,然後每天忙着創業和比賽,大學單單為了水畢業證。
但小美他們都報了藝術專業,每天熬夜畫到淩晨一兩點,第二天頂着個熊貓眼上課,反複一年。
那時候遲影就在想,學生的沖刺階段只有一年都已經這麽累了,老師要一直這種狀态十幾年二十幾年,豈不是要累死?
“既然幹得順心就一直幹着吧。”遲影說。
吳潇然嗯嗯應着,低頭扒拉兩口盒飯,猶豫地擡頭,“……影哥。”
“嗯?”
“鄭上陽最近找你沒有?”
遲影一聽不太對,“怎麽了?這麽長時間你們還沒和好?”
“不是不是。”吳潇然搖頭,“和好了,不對,本來也沒吵架……所以他沒找你?”
遲影覺得莫名其妙,“沒找,怎麽了?”
吳潇然又搖頭,“沒事,就問問。”
這段對話太奇怪了,吳潇然的表情也不像“沒事就問問”的樣子,但遲影問不出來,只能在心裏留個疑問。
沒想到的是,吳潇然剛問完,下午鄭上陽的消息就來了,問他有沒有時間。
這時間趕得太準,但凡早一天遲影都沒時間。遲影說有,鄭上陽沒回話,過了好一陣才說那咱們下午見了面。
不對。
太奇怪。
吳潇然奇怪,鄭上陽也不對勁,那天酒吧到底發生什麽他不知道的?
鄭上陽約的地方是間茶水館,這讓他疑問之餘開始匪夷所思,因為他們兩個都不愛喝茶。
前往約定地點前,遲影把所有現實不現實的可能性想了個遍,依舊沒想通。
茶水館名叫“清心”,裏面的裝修風格都是以實木色為主。茶味清香,淡雅溫和,讓人不自覺靜下心來。
這邊的座位都是隔着一扇竹簾,遲影走到指定地點,看到正在喝茶的鄭上陽。
……這畫面太詭異了。
遲影坐在對面,問:“你什麽時候愛喝茶了?”
“……”鄭上陽神情複雜的看他,動了動唇,“最近,心太亂了,需要喝茶靜心。”
一向沒心沒肺的老友需要喝茶靜心,這得遇到多大的事。遲影一下收起臉上的調侃,皺眉認真道:“怎麽了到底?”
鄭上陽深吸一口氣,“給你一個心裏準備,聽到以後一定要淡定。”
“我?”遲影皺眉,跟他有什麽關系?
鄭上陽肯定道:“嗯,你。”
遲影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倒了杯茶喝盡,潤了喉,心也靜了不少,說:“做好準備了,你說吧。”
“那個男的跟你聯系了麽?”鄭上陽問。
遲影:“男的?誰?”
“……就是那個,你喜歡的那個。”
已哥的名字鄭上陽知道,卻別別扭扭的故意不說,遲影隐隐猜到他要說的話題,誠實道:“最近這兩天沒聯系。”
其實是一周都沒怎麽聯系。
那天酒後太瘋狂了,每每想起遲影就是一陣害臊,想聯系又不太好意思聯系,再加上忙着畫稿,手機一天摸不上半小時。
遲影想了想問:“是關于已哥的事麽?”
鄭上陽點頭,攥了下手,“這件事很重要,我必須跟你說。在酒吧跟你通視頻的時候,吳潇然看見寇已了,他說……他說寇已以前和他是一個小區的,當時……寇已家出了點事,全小區都知道了。”
遲影皺起了眉,心有些沉,“什麽事?”
“他爸和他妹妹吸毒。”鄭上陽面色難看,說得也有些艱難,“被警察抓了。”
遲影腦子瞬間“嗡”了聲,仿佛一個破舊的機器轟隆轟隆亂響,把原本清晰的思緒轟成一團亂。
“……怎麽會?”隔了好一會,遲影幹澀的開口,只憋出了這三個字。
怎麽會。
吸毒?被警察抓了?
這些詞在他們生活中極其陌生,可偏偏是鄭上陽口中說的事實。
“我第一反應也是這個,所以沒全信……影哥,這段時間我托朋友查了一下,這件事是真的,不僅他們小區,因為性質惡劣,那附近都傳開了。”
性質惡劣四個字把遲影砸了個稀巴爛。
鄭上陽表情像吃了死蒼蠅,“我又查了查寇已有沒有接觸,答案是沒有。”
說是沒有,鄭上陽臉上不見半點輕松,“但他之後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猜……你別生氣,我猜他接觸的可能性更大,也被關進去過。”
“聽我那個朋友說,他後來回來過一次,人整個大變樣,發型剃成了短寸,就是現在這種……所以別人都說他肯定進去過。”
“他回家待半個小時,出來身上多了背包,就消失了。”
之後的事他和鄭上陽都知道了。
他們在南城遇到了寇已。
遲影很沉默。
沉默的讓鄭上陽有點害怕,擡眼觀察遲影的表情,發現他出奇的平靜。
鄭上陽胡亂抓了把頭發,紅了眼,低聲罵了句操。
太糟心了。
影哥好不容易有喜歡的人,結果是個這麽個玩意,讓人懷疑命運多舛。
“影哥,你也別……”鄭上陽把那句“你也別太傷心”吞下去。
這話太輕描淡寫了,跟別人哭的時候說別哭,受傷的時候說沒事一樣,太空也太事不關己,鄭上陽說不出來。
這件事他第二天就去查了,陸陸續續查了一周,又猶豫了很久。
這事說出去對影哥太殘忍,不說等事情暴露,對影哥更是致命一擊。鄭上陽記不清最近罵了寇已多少遍,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遲影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時手微微發抖,原本鄭上陽沒看見的,直到有水從杯子裏濺出來。
鄭上陽忍不住說:“影哥,你要是……”
遲影打斷道:“你也說了,這些都是猜測。”
鄭上陽止住要說的話。
“已哥他爸和他妹……不用多說,至少已哥他的事是猜測。”
遲影說的很隐晦,不願意說“吸”這個關鍵字。
鄭上陽一聽就心想完了,他想過這個可能。影哥從來沒對誰有過好感,好不容易來一個有好感的,極有可能不願意接受。
“是,是猜測。”鄭上陽嘆氣,“他沒接觸那當時是最好,但萬一呢?萬一吸了呢?!誰能賭的起!”
見遲影張口要說話,鄭上陽漲紅了臉,氣得直拍桌子,“你他媽別跟我說你賭得起!沒人能賭得起,你更不能!!!”
鄭上陽真生氣了,他沒想到面對任何大事都能冷靜的影哥會這麽不冷靜,眉頭一橫,心裏突突直跳。
“你們他媽是不是有事了?!”
“……”
鄭上陽又一拍桌,“說話!”
遲影不知道怎麽說,他心亂的很,滿腦子都是鄭上陽說的那幾段話。
已哥的父親和妹妹竟然……讓他不禁想到已哥妹妹微妙怪癖的行為舉止,當時他以為是藝術家的獨特性格,沒想到是這樣的。
所以已哥妹妹戒過毒?
現在怎麽樣了?已哥父親呢?
太亂了,亂到最後大腦一片漿糊,驚着驚着竟然有點麻木了……遲影捏了捏眉心,随口說:“就親了一下。”
鄭上陽爆炸了,吼道:“你們他媽的還親了?!!”
“瘋了瘋了……”鄭上陽顧不上遠處往這邊瞅的服務員,滿心焦慮,早知道他們進展這麽快就不應該猶豫那麽久,現在好了,更難辦了。
“不行!我不管你們親了還是睡了,這事我不同意,你必須給我斷了!”
“聽見沒有?!”
遲影放在眉心的手沒放下,想着已哥,想着鄭上陽講的那些事,又想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很久以前他就在想,已哥明明是喜歡他的,為什麽總是藏着心思不敢暴露,簡直是複雜的矛盾體。
現在遲影想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遲影放下手,從兜裏摸出手機,找到熟悉的聯絡人,求證般的撥打過去。
嘟嘟嘟……嘟嘟嘟……
遲影從未覺得電話鈴聲這麽磨人,每響一聲他的心就會一跳,每過一秒他的心就會下沉,直到通話自動挂斷,周遭重新陷入一片安靜。
“沒人接?”鄭上陽小心翼翼問,怕惹怒了影哥,其實他不贊同影哥去找寇已,但他知道遲影不甘心。
遲影沒出聲又撥了一遍,同樣的結果。
這下環境更靜了。
這個點茶水館沒什麽人,剛剛還有服務員擺弄茶具的聲音,後來員工聽出他們有事要談,很識趣地離開了這邊,一片靜默。
遲影突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比鄭上陽說出那一段的感覺更強烈。
因為遲影突然意識到,醉酒後已哥再也沒有聯系自己。
不是腦補的害臊和不适應,已哥一直都是這樣,不想讓他們的關系越陷越深。
所以在一次旖旎混亂的過界過後,已哥的第一反應就是退後,企圖用這種方式掩耳盜鈴,把他們的關系退到最開始。
在第三遍自動挂斷以後,遲影确定以及肯定了一件事——
已哥疏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