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們試試吧
第29章 我們試試吧
到現在寇已都覺得,那天的混亂像場夢。
他借着酒意不再克制,放任自己去親吻遲影,一而再再而三,壓着對方瘋狂索取。到最後口腔中的紅酒已經沒有了,寇已嘗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頃刻間大夢驚醒,寇已松開發力的手,睜開眼,看到遲影正流血的嘴角。
“不繼續了麽?”
更致命的是遲影這樣問他,聲音和表情依舊純真,懶洋洋靠在寇已懷裏,無比信任。
這副模樣無疑加深了寇已的負罪感,那雙清澈眼眸像在抽打他的臉,火辣辣的生疼。
……他在做什麽?
寇已愣愣地想,這麽做和當初讓遲影受傷有什麽區別?
他呆愣在原地許久,渾身的負罪感令他無法思考。後來遲影抵不住困意睡着了,寇已才動動僵硬的身體,給遲影簡單擦了臉和胳膊。
上好藥,把人輕放在床上,寇已又停在那裏盯看許久。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就是錯誤的。
從第一次相遇就是這樣。
遲影救了他,他讓遲影受傷,又在第二天留下一個破玩偶後潇灑離去,恩将仇報形容自己再恰當不過。
偏偏他貪婪自私,傷了一次又再度前來,借着“幫他”的幌子接近他,然後再次傷害。
喝醉的頭疼席卷重來,寇已忍着頭疼把屋子收拾整潔,蛋蛋叼着茶葉蛋圍着他來回轉,寇已在嘴前比了個噤聲,小機靈鬼蛋蛋便重新爬回狗窩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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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切,寇已才離開遲家。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寇已沒急着回家,走到一處風水寶地,不在乎形象的席地而坐,然後擡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某個窗戶,神情竟有些急不可耐。
他怕遲影睡不好起夜,必須親眼盯着才放心。
當然,還有一個藏在心底的原因。
寇已不想再傷害遲影……在徹底離開前,這是能看的最後一眼。
他近乎偏執貪婪地盯着窗戶,仿佛能透過漆黑看見裏面熟睡的人。
淩晨冷風席過,原本昏沉的腦袋卻變得異常清晰,寇已冷靜地想,沒有自己遲影的生活會是怎樣的?
答案其實很簡單——沒有改變。
或者說,變得更好了。
十年前沒有他的出現,遲影會在醉酒後打車回家,睡一宿甜美的覺。
十年後沒有他的出現,遲影會在失意後随便找個住處,休息一晚隔天飛回南城,然後一如往常。
遲影不會在十年前被他欺負的滿身傷痕,也不會在十年後的這一天被他壓着親吻。
他的出現是場傷害,不管是十年前和十年後。
這個結論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更難以接受的是,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反駁的點。
事實就是如此。
寇已痛苦地彎下腰,莫名覺得胸口很沉,有點上不來氣。
他執着地盯着窗戶,後來身體反應越來越重,寇已本能地将手壓在胸口拼命呼吸,聲音越來越急也越來越重,視線開始模糊。
如果有人路過恐怕會驚呼一聲,趕忙叫救護車急救。
然而很不幸,此時已經夜深,寇已只能孤身在空曠的黑夜拼命喘息,無意識朝旁邊抓了一把,只抓到一把空氣。
夜空漆黑,唯有月亮閃着微弱的光。
……
“寇總。”
張钰敲了敲門,看着裏面嚴肅忙工作的老板,小心翼翼道,“那個,您今天的藥還沒服……”
“不需要。”寇已說。
“可,可醫生說……”張钰說到一半,被老板一個眼神堵回去,慘淡地哈哈一笑,閉上了嘴。
看到老板重新低下去的頭,張钰心裏叫苦。
救命啊。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時光裏,張钰不說多努力吧,好歹也是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在知道自己能給寇總當助理的時候,他開心的程度不亞于範進中舉。
但看到才三十五就辭職的前輩,張钰忍不住多問一句。
“李哥,這麽輕松又高資的工作為什麽不幹了?”
李哥摸了摸稀薄的頭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沒多解釋,神神叨叨來了句:“要是老板提到遲先生,你一定要多注意。關于他的任務必須使出吃奶的勁完成,不然……”
李哥樂呵呵的摸了摸禿頂。
張钰:“……”
張钰一開始覺得李哥太誇張,後來嘗到這位遲先生的甜頭,對李哥的這句話更加敬重,但依舊覺得太誇張了。
不就是多拍遲先生的馬屁嘛,哈哈,至于禿頂??
……事實證明,至于。
你李哥永遠是你李哥。
張钰擦了把不存在的淚水,心裏酸酸的,他就知道高薪不是這麽好掙的。
比如現在,醫生讓他叮囑寇總吃藥,他看寇總身體健壯不需要吃什麽藥,但他識趣的什麽也沒問,點頭應了。
……可沒人告訴他寇總吃藥這麽費勁啊!
從開藥到現在!每天張钰都催了八百遍!寇總愣是一口不吃!
寇總不吃無所謂,等醫生一檢查,痛的是他啊!
“寇總,醫生說你不吃藥會複發。”張钰硬着頭皮說。
寇已沒回應。
張钰好想哭,“老板,你不吃最後醫生罵的是——”
“砰!”
劇烈的一聲響徹屋內,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張钰吓得瞬間閉上嘴,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此時的現狀。
僅僅幾秒鐘,張钰就知道醫生說的“複發”是指什麽了。
老板……或者說發病的老板,他的手臂毫無征兆的開始發抖,掃在地上的筆記本是發抖的鐵證。
這場面太突然了,他甚至不知道老板發抖的原因,就因為他的話?不不不,他可沒那麽大的能力,他想起醫生說的話。
複發。
是的,張钰快速反應過來,生病不僅只是身體,還有精神上。
從醫生把藥交給他到現在已經一周多了,任他磨破嘴皮老板也沒吃一顆,可不是要複發。
但還是太突然了。
張钰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老板的喘氣速度明顯不正常,臉色也開始隐隐發紅,青筋凸起,原本不好惹的五官變得更加兇狠,整個人的反應令他相當驚慌。
現在要幹什麽了?
哦對,打電話打電話!
張钰相當佩服自己的反應速度,先咬牙貼在牆上鎖門,以飛快速度撥打給醫生。
老板的發病持續不長,等電話接通,醫生問什麽情況的時候,張钰張大嘴緩了好一陣,說:“……老板暈了。”
“暈了?怎麽可……”醫生皺眉,“我開的藥他吃了麽?”
張钰搖搖頭,吓傻了,醫生又問一遍才反應過來,忙說:“我給了,他每次都說不用,不需要……”
“咚咚。”
門聲打斷了張钰的話,估計是剛剛的聲音驚擾到外面,讓別人察覺到不對勁。
張钰簡直焦頭亂額,顧不上那麽多,先朝醫生說了句“等一下”,然後捂住聽筒問外面的人怎麽了。
原以為對方要問剛剛的情況,沒想到對方說的恰恰相反。
“張助理,貴賓遲先生在門外等待,我不确定寇總的意思。”
遲先生?
我靠!
張钰猛地擡起頭,抓住救世主一樣大喊:“讓他進來!讓他進來!”
-
醫院的裝飾整潔又冰冷,遲影坐在醫生對面,胳膊放在桌面上,半天都捂不熱。
醫生看出他的緊張,先溫和的開了幾個玩笑,等人不再緊繃才把寇已的情況告訴他。
一個名詞特別長的病。
遲影記不住,只知道這是長期焦慮導致的心理疾病,輕者心率不齊,情緒紊亂,重者影響呼吸,出現身體不受控顫抖,影響自理能力甚至有自殘傾向。
聽到最後幾個字,遲影大腦一片空白,後面說什麽都聽不清了。
過了好一會,遲影啞聲問:“……這種情況多久了?”
醫生溫和道:“抱歉,這是患者的隐私。”
這時候遲影腦袋又能轉了,“……那為什麽能告訴我他的病?”
“你對患者是特殊的……或者說,寇先生并不介意我告訴您這些。告訴您這些,對寇先生的恢複有好處。”
遲影想問為什麽說這麽肯定。
自己又哪來的特殊?
其實他心裏隐隐有預感,但沒問,他不想從醫生口中聽到答案,想等已哥醒來以後親自告訴他。
遲影起身謝過醫生,回了病房。寇已正在熟睡,眼底的烏青能看出他最近并沒有睡好,可能是發病的原因,整個人看上去憔悴極了。
遲影沒見過已哥這麽憔悴的時候。
在他心中已哥一直是可靠的。
在他被徒弟背叛的時候,在他面對父親恍然失措的時候……已哥從天而降,永遠溫和淡定,像巨大的牆壁伫立在伸手,只要有需要他就會出現。
而這麽強大的已哥竟然病倒了。
遲影覺得這些天的糾結都是浪費時間。
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心思,在見到寇已的一瞬間騰地消散,心髒漲得仿佛要炸裂開來。
也是這個時候,遲影發現對已哥的喜歡比認知中更為強烈。
強大可靠的已哥,溫和縱容的已哥,矛盾疏遠的已哥,故意瞞下病痛的已哥……
這些才是最真實的已哥,而非那些所謂的猜測。
鄭上陽說他賭不起,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賭得起,遲影也清楚,可他發現自己放不了手了。
他垂下眸,牽住已哥垂在床邊的手,靜靜盯着已哥英俊的臉。
已哥的五官真的很标準,遲影這種閱男無數的老司機都忍不住感嘆。
這臉型怎麽長得這麽好看?
這嘴巴也是。
鼻子更是。
這眼睛……哦,已哥沒睜眼。
遲影看了半天,心裏癢的厲害,忍不住彎下腰,偷偷碰已哥幹裂缺水的唇。
是有點缺水吧?
啧,那肯定不舒服。
遲影善解人意地幫他潤濕,感受不再幹裂的嘴唇,不要臉想我真貼心。
相握的手掌忽然握緊,遲影心髒跳了一下,擡眼,原本閉眼的人正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縮,似乎無比迷茫。
寇已張嘴想說什麽,結果兩人距離太近,一張口嘴唇便會碰上。寇已便快速合上嘴,眼神依舊茫然。
……有必要這麽震驚麽,又不是沒親過。
該有的驚吓被已哥這個反應打散,遲影有些好笑,意外發現了已哥另外的一面。
想逗逗他。
這個想法出現很快,遲影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當着已哥的面重新低頭,結結實實親在他的唇上。
相握的那只手猛烈抖了一下。
因為這個反應,遲影突然有種強烈的沖動,比當面親吻還要強烈。
對上寇已漆黑的眼睛,果不其然看到眼底的情欲,從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已哥兇狠的外表下藏着柔軟,漆黑的眸子中藏着情意。
對已哥而言,自己是特殊的。
從一開始就是。
沖動間,遲影開口道:“已哥,我們試試吧。”
“試試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