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咒回】鏡子（一）
【咒回】鏡子（一）
今夜烏雲蓋月，風夾雜着雨水濕潤潤地飄來，水汽順着牆壁流下，浸濕牆角鮮綠的苔藓。
911便利店裏面的門鈴被敲醒，還在打盹的收銀員擡起臉來，迷蒙地說道：“歡迎光臨！”
依舊身着女仆裝的沈蘭铎禮貌微笑，手上舉起一個紙條，上面寫道：“你好，我想要四份煙熏三文魚飯團。——這是個笨蛋，現在還不認識‘煙熏’。”
前一段和後一段字跡完全不同，後一段字跡上面還畫着一個帶着墨鏡的笑臉。收銀員小姐看向沈蘭铎美豔的笑臉，可愛的女仆裝，收下紙條，背過臉去氣鼓鼓地鼓起臉頰。
怎麽能說人家是笨蛋呢？
她一邊打包好飯團，一邊打抱不平般在沈蘭铎的紙條上寫道：“不要欺負人啊。”
沈蘭铎微微鞠躬，抱着熱飯團往便利店後面走。
“？”
她轉頭過去，看見地上正有一只咒靈，正在作勢啃食身下的女人。那女人的嘴被咒靈的手堵住，一雙眼睛噙滿淚水。
“女人……女人……”咒靈念叨着。
沈蘭铎飛速接近，抓住咒靈，把他的咒力定義為了蒟蒻果凍，把果凍切掉，露出來的血肉也成為了果凍。
沈蘭铎将念力集中在手上，把這只咒靈分屍掉，她回頭看去，那個被捉住的女人穿着西裝制服，此刻靠着牆壁，驚恐地捂住嘴巴。
沈蘭铎接近，沒想到女人步步後退，棕褐色的眼睛裏面都是恐懼，她的額頭都是汗珠。
好吧，有點理解夏油傑的心情了，咒術師本質上依舊是異類。幸好，我救了她一條命我還挺開心的，要不然總是被惡心到，極大可能我也會走上夏油傑那條道路。
咒術師究竟算不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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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是只咒靈诶，糾結那麽多幹嘛，什麽開心幹什麽。
沈蘭铎腳尖輕點，從女人身後把她打昏。
這一場戰鬥結束，她的飯團還沒有涼。她把飯團裝進兜裏面，抱着女人在樓宇間穿梭跳躍，直到接近約定的地點。
五條悟雙手交叉，他說：“你這是給你自己找的口糧？”
“@#E#R！”
沈蘭铎也沒有辦法表達自己，她把昏迷的女人和一個飯團交給伊地知，從兜裏面掏出來筆，在紙張上寫道：“我救了她，在那個地方。”
她手舞足蹈，一再申明自己是熱心腸的無辜群衆。
伊地知伸出手指比了個OK，把昏迷的西裝小姐交給另一位協作，他說道：“我相信你，咒靈小姐。”
伊地知先生你真是個好人。沈蘭铎開心一笑，蹲在伊地知的旁邊跟着他一起吃飯團。
五條悟惡魔低語，說道：“伊地知，你喜歡女仆裝嗎？”
“啊，不是，這個……”伊地知看看蹲在身邊的沈蘭铎，又看看嘴角含笑的五條悟，臉紅得像是猴子屁股。
“悟。”布完賬的夏油傑走來，他用指節揉捏額角，無奈地說道：“你才是最喜歡女仆裝的那一個吧。”
夏油傑經常頭疼嗎？沈蘭铎心想，要不然我學點按摩吧。既然沒辦法用語言做好青少年咒術師心理安全教育，那就讓他們開心點。
“說不定呢。”五條悟一拍沈蘭铎蓬松的瑩白頭發，嘴角一勾，“該上場了。”
沈蘭铎把剩餘的飯團托付給伊地知，跟他揮揮手說再見。
此時，帳已然落下，周圍的顏色陡然一變，變成了讓人難以忍受的暗青色。
眼前的這棟樓，老舊破敗，女兒牆上生着黃色的細草，裸露出來的綠色電箱角落已然鏽蝕發黃。樓道窄長，只能一個人經過。
那只咒靈不一定就在這裏面，但這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這個街區裏，這裏的咒力最為濃郁，因而，先從這裏查起也是理所應當的。
一踏入這棟樓，周圍扭曲的水管，垂挂着瘤子的牆壁，布滿各種垃圾話的标識牌幾乎侵占了樓道。沈蘭铎從這些标識牌上跳過去，能看懂幾張牌子上寫着“垃圾”，“廢物”之類的詛咒之語。
夏油傑說道：“別亂學習，這些話學了不好。”
“知道了。”沈蘭铎嘶鳴幾聲，不安地貼近了夏油傑，她感受到了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頭頂。
樓道中，幾只咒靈走出來，它們大抵曾經是人，有一位咒靈甚至拄着拐杖，手上仍舊拎着腐爛的垃圾。
“你們……是誰？”
它們都能說日語，為什麽我不能！
沈蘭铎嘟囔幾聲。
“小喽啰啊，交給你了！”五條悟急流勇退，頃刻退卻到沈蘭铎的後方。
夏油傑沒說話，但側過身，閃到了另一階樓梯上，他的手腕上爬上一只咒靈，咒靈張嘴，吐出一柄銀光乍現的太刀。
他手一揚，把刀丢給了沈蘭铎。
“太刀？”
沈蘭铎伸手握住，下意識把纏繞在手上念力往刀身上纏繞。雖然她刀用得笨拙，但她的能力真的是bug級別。
一旦把敵人視作蒟蒻果凍，還有什麽好害怕的？
沈蘭铎一路砍瓜切菜，覺得分外輕松，就是念力消耗有些大，而在外人眼睛裏面，咒靈依舊是咒靈。因而，沈蘭铎恍若殺神一般。
她殺到12層，停在1203的門口，指着門說：“這裏是那個人的住所。”
“我們進去看看。”夏油傑打開門。
出于意料，裏面非常幹淨，暖黃的燈光照着，地板清楚倒映着夏油傑和五條悟。
“打掃得很幹淨啊。”五條悟說道。
“因為那只咒靈生前，對很多東西過敏，可能包括灰塵？”夏油傑穿過這個兩室一廳，看見廚房裏面的菜，依舊保持着新鮮，“他還住在這裏一段時間。”
“跑了吧。”五條悟說着，打開了咒靈生前居住的房間。
依舊是一塵不染，但詭異的是，他的房間裏面有足足十八面鏡子。燈光在其中反射，襯得這個房間光亮異常。
沈蘭铎愣住了，因為她在這些鏡子中看見了自己。
“這些鏡子上面有咒力。”夏油傑說道。
“怪不得。”
五條悟拉開窗簾，看見那漆黑玻璃上，角落被開了個小口，周圍攀附着蜘蛛紋路，但因為折射，光直直地罩在一開門的位置。
也就是這個咒靈生前，一旦踏入這個房間，就會嚴重過敏。
夏油傑從小口看去，說：“如此光滑的開口，不像是石頭砸的。”
“這麽說，這是一只‘人工’造就的咒靈？”五條悟捂着嘴，說：“真是的，淨會給人增加工作量……”
沈蘭铎沒有聽見他們說的任何一句話，因為鏡子裏面倒映出來很多個她。
她開膛破肚的樣子，她被撿屍鬼差點強\奸的樣子，她在學習的時候被俠客打得渾身淤青的樣子……還有，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樓道裏面等待父母回家的樣子。
那個時候我很害怕，逗弄我，跟我說爸媽不要我的大人們路過，嘻嘻哈哈，影子就像是魔鬼一樣可怕。沈蘭铎想要抱住腦袋，驚覺自己被捆住。
夏油傑和五條悟也止住交談，他們看見，倒映着不堪過往的鏡子裏面長出無數的蜘蛛絲，正在纏繞呆傻住的沈蘭铎。
“虹龍！”
“赫！”
蛛絲扯斷，破碎的鏡子裏面，發出一聲嘯叫聲。
沈蘭铎腦子裏面嗡嗡作響，她的負面情緒完全克制不住地增長，渾身咒力燃燒，幾乎維持不住纏的狀态。
腰被輕輕攔住，一只粗糙的手蓋住了她的眼睛，沈蘭铎聽見夏油傑說：“閉上眼睛，你說，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麽？”
“……面包，我準備了波蘭種。”
夏油傑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濕潤，他心想，咒靈也會哭嗎？
“那會很好吃的，對嗎？”五條悟蹲下，說：“不好意思，忘記你也是咒靈了。”
——
羞恥心大爆發！
沈蘭铎用盡全力無視背後二人，接着在樓道裏面清理小喽啰，增長技藝。
“傑，你覺得她究竟來自哪裏？”五條悟問道，墨鏡下面的碧藍眼睛倒映着前面越走越快的小女仆，他困惑地揉揉下巴，“我的眼睛告訴我，她以前住在垃圾堆裏面。”
“……”夏油傑身側不斷有咒靈閃現，叼走沈蘭铎辛苦殺到半死不活的咒靈，他說：“是啊，我也無法相信，她以前的生活條件如此……痛苦。”
“她不願意提及就算了，反正，她可比爛橘子像人類多了，飯做得也好吃。”
“诶？”夏油傑好笑地搖搖頭，說：“她經常跟我寫文字說，你覺得她做得不夠好。”
“還會告狀，真是可愛呢。”五條悟手撐在腦後，說：“她的咒力消耗加大了，可見，對面的實力提升了一個階梯。”
夏油傑擡眼望去，頭頂的樓梯仿佛看不到盡頭一般延伸，如果一直打下去，只會浪費時間。
他說：“讓她停手吧，我們快速往上爬。”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節約時間。”五條悟閃現在沈蘭铎的身後。
沈蘭铎此時正在跟一只二級咒靈厮殺，她突兀感覺自己的“圓”被入侵，立刻扭頭砍殺敵人，因而，不幸被二級咒靈找到了弱點。
幸好，五條悟伸手，抓着二級咒靈的臉把它砸向地面，他贊許地說：“反應很快哦。”
“謝謝誇獎。”沈蘭铎剛剛笑一下，臉瞬間垮下來。
五條悟這厮又拎着她的腰帶，把她像包裹一般拎了起來。
我可以自己走路！沈蘭铎掙紮兩下，被五條悟摁着腦袋。他的咒力幾乎是幾何式攀升，沈蘭铎倍感壓力，不敢亂動。
“乖一點，我帶你出去。”五條悟的白發無風自動，他手往前伸，說道：“蒼。”
時光停滞，時空破碎，在沈蘭铎的眼睛裏面，下一秒，他們已經站在了樓頂。随後，這棟十八層的小樓像是鏡子一般破碎，落于地面。
在破碎的鏡面中，夏油傑踩着虹龍跟上了他們。
“這是鏡像。”夏油傑說，他額角的劉海蓋住了他一只眼睛。
“那他真正的住址在哪裏呢？爛橘子真不靠譜啊～”五條悟抱怨着，輕輕落在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