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咒回】鏡子（二）

【咒回】鏡子（二）

“傑，你看。”

夏油傑回頭，看見五星級酒店的桌子上，擺放了四張鏡子。

五條悟拿了柄逗貓用的激光燈，放在某面鏡子前一開。在鏡子的反射下，光在鏡面中生生不息。

“這裏是鏡面的一環。”五條悟指着桌子上的鏡子，說道：“這個人應該藏在某面鏡子中。”

“不太合理，畢竟，他是因為鏡子而死，而且，他殺人的手段并不依靠鏡子。”夏油傑走近，看向摯友不加掩飾的碧藍眼睛，他說：“我更傾向于，他和我們一樣被困在這個鏡像迷霧之中。現在的問題是，究竟有幾面鏡子？”

——

一面鏡子，就相當于一座居民樓的人已經死亡，但是由于鏡子折射的是咒靈生前的居所，咒力微弱，難以引起他人注意，并且，如果眼睛不夠“好用”，是看不出來破碎的居民樓曾經被鏡像籠罩。

在咒術師的監控系統中，這些樓房會被認定為只擁有1-2只三級咒靈，派遣二級咒術師前往。而二級咒術師能打破幻象已經不易。

夏油傑翻閱檔案，發現最近一年，京都的三級咒靈确實增加不少，但要從山一般的檔案裏面篩選出有嫌疑的房屋，簡直難如登天。

再加上，鏡子的數量不确定。

“我覺得我們應該從咒靈本身查起。”夏油傑合上檔案。

這番動作之下，桌子另一邊的檔案書倒下，露出來了沈蘭铎和五條悟酣睡的嘴臉，他們兩個雪白的腦袋挨在一起，像是同一窩降生的貓咪。

嚴肅的夏油傑破功，給了二人一人一個敲在腦袋上的爆栗。

“你們給我認真一點！”

“不好意思，我真的看不懂……”沈蘭铎從椅子上順暢滑下去，癱軟在地上，她翻了個身，蜷縮成一團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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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沒有擡頭，伸手推過去一份黑皮文件夾。

文件夾摸着是上好的光滑牛皮，裏面的紙張厚實，微黃，印出來的字跡清晰，和高層的便宜離型紙對比強烈。

“你家裏自己查的？”

“是的，怎麽說，我還是五條家的家主。”

五條悟坐直，低頭看去，自己的黑皮鞋上罩着沈蘭铎的純棉蕾絲花邊，他看着沈蘭铎放肆的睡姿，心想，你就這麽信任我們兩個，真的讓人想要欺負一下。

于是五條悟輕輕踢了沈蘭铎的肩膀，沒想到，沈蘭铎此人向來擅長打蛇随棍上，她睜開一只眼睛，看見是五條悟，順手抱着五條悟的腳踝就睡着了。

“？”

五條悟看着動作毫無邏輯的沈蘭铎，疑惑不已，他解除了無下限，感受到沈蘭铎呼出的熱氣暖暖地吹着褲腿，接觸到他的肌膚。

感覺竟然還不錯？他沒有再動作。

——“松本向一，大阪人，住址第一大道XXX號，三年前搬至京都，住址？？？。父母早逝，性格孤僻，待人冷漠……”

夏油傑翻看一張張照片，看見他的衣着打扮，說道：“他家境不錯。”

“哦？真的？”五條悟挑出一張照片，對光仔細那一身漆黑的松本向一，問道：“你是不是看見他的銀行存款了。”

夏油傑平靜說道：“我還沒看到那裏。和你這種衣服都是手工定制的家夥不同，世俗意義上的有錢人會購買奢侈品衣服。”

“奢侈品？我不太關注诶。多推理一點吧，傑。”五條悟把照片放下，無所事事地轉筆，他說：“我對普通人的生活沒什麽感知。”

夏油傑翻閱檔案的手停了下來，他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十八面鏡子，盡管大小不一，但包邊，鏡面材質相當統一——是非常便宜的材質，但是在五條家提供的資料裏面，松本向一是在不知名的網站上網購這些鏡子，花費了八位數日元。

現在，那個網站已經打不開了，留存的截圖是一張正常的品牌網站。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五條悟說道：“對面的人把信息篩選的太幹淨了，反而留下了破綻。如果要把松本向一的一切資料全部篩查幹淨，必須時時刻刻監視他，并且，對方甚至有意識地去除了所有和咒力有關的部分。”

出于什麽理由，要監視一個拿着咒具鏡子作死的‘普通人’？

除非他不是普通人。

夏油傑看向這些資料的開始，松本向一被認為是“怪人”。他撫摸那兩個字，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他說：“不在咒術師家族出生的孩子，在一開始看得到咒靈的時候，都會被認為是‘怪人’。”

五條悟一打響指，說道：“他天資不錯，爛橘子不是說，他已經擁有了‘生得領域’嗎？”

“一個天資不錯的咒術師，确實值得監控。”夏油傑問道：“會是誰呢？”

五條悟往後一仰，說道：“即便不願意承認，但最有可能的，是我們的人——準确來說，是高層的人。經過這幾年的調查，我發現，高層掌握有除了我們之外的咒術師。”

“我們只是一群高專生，在高層眼裏算不上同伴，但絕對算得上威脅。”夏油傑撐着下颌，把手頭厚重的資料一放，他說：“是的，高層給的資料是自相矛盾的。”

明明這個咒靈只是害了幾個在雨夜沒有回家的小朋友，并沒有展現任何實力，卻被認定為一級咒靈，幾乎擁有生得領域；

明明幾位二級咒術師上報了“鏡像”現象，卻壓在檔案盒裏面，要資料的時候遲遲不願意給；

明明不确定松本向一的住址，但是給出來的任務資料，卻提供了準确的“鏡像地點”；

明明……

夏油傑閉上眼睛，長長嘆息一聲，這聲嘆息夾雜着雪花，落到睡醒的沈蘭铎耳朵裏面，微微發涼。

她睜開眼睛，眼前是五條悟的……褲腿和黑皮鞋。

不好意思。她心虛地眨巴眼睛，松開了抱小腿的手臂。

沒關系哦。五條悟低頭看着她，笑着用口型說道。

“給爛橘子擦屁股，真惡心啊。”

夏油傑仿佛又嘗到了咒靈的味道，擦拭過血跡，油污，一切不潔之物的抹布，正在順着他的喉嚨流下。

此時，桌子邊出現了一個人頭，睡得有些蒙圈的沈蘭铎探出頭來，對着夏油傑露出一個傻笑。

“你們查得怎麽樣嘛？”

嘶啞的，嗡嗡作響的咒靈聲音，卻比一些人更像人。

夏油傑安慰地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縫隙。

他看向五條悟，說：“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料，最起碼，要知道鏡子是什麽東西。”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早上睡醒，我去找一趟校長。”五條悟伸個懶腰，說：“聖誕節就快要到了，傑，你看，外面在下雪哦。”

夏油傑擡眼望去，窗外的京都霓虹閃爍，照得落下來的雪花斑斓，這在京都居住的數十萬民衆，紛紛擾擾，仿佛是接近聖誕的一場細雪，化作無形的壓力落在他的肩膀上。

“很好看呢。”

五條悟感嘆道，他微微惡心，但并沒有壓力，他只是覺得這個工作很棘手，本質上，他很難擁有普通人的感知。

但當他看向夏油傑，通感傳來，他明白，夏油傑又想多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身上背負着人類的高貴品格，那一身盔甲，呵護着那個曾經的“怪人”。

在一片安靜中，沈蘭铎也扭頭看雪，在她剔透的眼睛裏面，雪花落地，融化在吊蘭的盆子裏面。

按理說她也要想點什麽事情，但是實際上，她什麽都沒想。

任務完不成就算了，吃飯很重要，命最重要。

沈蘭铎突然站起來，非常認真地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道：“我們該吃晚飯了。”

——

【咒具·魔女的饋贈：這面鏡子來自一位長着八條腿的蜘蛛魔女，擁有鏡子的咒術師，将咒力注入鏡子，可以用影子出現在現實世界。】

【負面效果：如果長時間處于鏡面世界，會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在啓動鏡子的時候，使用者會看到自己不願意看見的東西。】

【警告：如果咒靈站在鏡子前，會被吸入鏡面，喚醒睡眠中的魔女。魔女在鏡面中穿梭，吸納咒靈，時機合适，會從鏡子中爬出，放出所有的被操縱的咒靈。】

系統在涉及任務的時候，突然閃現出來給沈蘭铎解釋了一下。

“？”

好邪門的咒具，沈蘭铎感嘆道。

“鏡子不在他們手上？”夏油傑把這幾張紙一甩，開始揉額頭。

“不在哦，跟着松本向一一起失蹤了。然後——”五條悟手一點桌子，他說：“他們就把任務甩給我們了。”

“詛咒師的手筆？”夏油傑說道。

五條悟往椅子上一攤，說：“他們內讧了，我沒問出來。”

沈蘭铎聽懂了些，氣鼓鼓地鼓起臉頰，看着夏油傑頭疼，猶豫一下，站在了夏油傑身後。

“你生氣了？”夏油傑回頭看去。

沈蘭铎把夏油傑的頭使勁一掰，伸手挨上了他的太陽穴。

沈蘭铎的腕力約為一噸，夏油傑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幸好，沈蘭铎按摩的時候很溫柔。

她的手指溫熱，貼在皮膚上，像是小狗的舔舐。夏油傑側眼望去，沈蘭铎的手指恍若玉雕，半點看不見她曾經的落魄。

她當人的時候，叫什麽名字？

“不舒服嗎？”

沈蘭铎從兜裏面掏出來那張被便利店小姐書寫的紙條，在上面提出來了自己的疑問。

“不是的，我感覺很好。”

夏油傑看着便利店小姐寫下的話，心想，悟這可不是欺負人，他對沈蘭铎很感興趣，但，悟很難愛上一個人。

所以……

暫停，不要因為女人內讧，時間一長，心意自然明了，她日語進步得很快，說不定很快就能告訴我她的名字了。

夏油傑閉上眼睛，沉浸在按摩之中。

“新技能？”五條悟捂着頭趴在桌子上，說道：“給我也按按吧，我也頭疼~”

感受到沈蘭铎的遲疑，夏油傑開口打斷了好朋友的賣萌，他說道：“高層什麽章法？”

五條悟諷刺一笑，說：“他們說，到時候就知道了。他們和詛咒師說不定比跟我們更加親近。”

詛咒師拿了東西，肯定會用的。并且，高層仿佛知道他們什麽時候用。

“為什麽呢？”

沈蘭铎被吓到了，手上動作一停，下意識問道，但很可惜，沒人聽懂她說話。

夏油傑睜開眼睛，伸手，輕輕握住了沈蘭铎的手腕，沈蘭铎看見他克制動作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于是沒有掙紮，任由他牽着。

五條悟看着他們，目光平靜如同海洋，細碎的情緒收斂于此。

手腕之上，熱量溫和地傳來，夏油傑似乎借着這次接觸平靜了心情，他紳士親吻了沈蘭铎的手背，說道：“謝謝。”

他的嘴唇很軟，貼在手背上像是上好的絲綢。沈蘭铎臉色爆紅，收回手來，同手同腳地走進小廚房炖湯去了。

五條悟挑起眉毛，他發現自己摯友的外殼破碎了一瞬間，一根觸手伸出，柔和地圈住了沈蘭铎。

這是愛情，還是一次短暫的依靠？

五條悟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麽感觸，沒想到，他的心裏短暫被紮了一下，細小的電流穿過。

他運動手指，不知道這是什麽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