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課到尾聲，也意味着又過去了一周。

聽老師布置完作業，大家都興奮地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孟顏峤把還沒寫完的作業一樣一樣檢查好，然後都裝進書包裏，準備回家寫。

臨拉上書包的拉鏈之前，她又确認了一遍，以免有被遺漏的。

“我先走了。”陳菲兒經過孟顏峤的座位，打了個招呼，“拜拜。”

“拜拜。”孟顏峤擡起頭，抱着書包的樣子看起來特別乖巧，她兩邊的嘴角向上揚起，眼睛彎彎的，看起來放假回家這事讓她心情很好。

盡管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而且這不到一天的時間可能大部分還被寫作業占據。

孟顏峤揮了揮手，“路上注意安全。”

陳菲了點了點頭，随後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教室。

教室裏沒剩下幾個人，孟顏峤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聽到他們的閑聊。

有的是申請了周末留校的同學，這會兒先完成作業，待會兒打算一起出去吃東西。還有的同學不急着回家，打算打會兒籃球或者乒乓球再回去。

收拾完東西，孟顏峤背上書包，站起來的時候，她一手拽住書包的肩帶，一手拖着書包的底，往上颠了颠。

所有老師布置的作業，加上自己買的工具書，還挺沉。

孟顏峤準備走的時候，賀斯煜還待在他的座位上，看樣子是不着急離開。

她心裏糾結了一會兒，想着要不要走之前給人打個招呼，畢竟現在也是自己的同桌了，她和陳菲兒做同桌的時候，每次回家都要打招呼的。

可是賀斯煜戴着耳機呢，特意打招呼會不會顯得有些打擾啊，孟顏峤為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為了不打招呼，也為了讓自己莫名其妙的負罪感消失，她強裝着鎮定，假裝一邊找東西，一邊轉身走出教室。

離開教室後，孟顏峤的手從校服兜裏伸出來，空着手拉住書包肩帶下擺多出來的部分。

她來到公交車站，面對一群烏泱泱的學生已經習以為常，其中有幾個看起來很是眼熟。盡管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也知道都是幾年級幾班的人。

孟顏峤沒有手表，也沒有手機，對于時間的把控全靠聽別人說。

在聽到旁邊的人說還有一分鐘公交車就要來的時候，孟顏峤默默地變動位置，企圖待會兒能在第一批上車。

約莫是一分鐘後，公交車果然準時準點到達站臺，所有人一擁而上，企圖在這輛公交車上占據一個小小的地方，從而順利到達目的地。

孟顏峤力氣小，偶爾能一次上車全靠運氣，從來靠不上實力。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她看着開走的公交車，還有剩下的一大批沒上去的人，心裏惆悵不已。

這……第二批她能上去得了嗎？

孟顏峤苦着一張臉，第一次升起奢侈一把打個車回去的沖動。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一點，馬上又被她給壓下去，她家離學校太遠了，上次她爸送她來，花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打車的話，那得不少錢呢。

摳門的屬性讓孟顏峤立馬冷靜下來，得，她還是老老實實坐公交車吧。

能兩塊錢解決的事情何必要花十倍的價錢。

胡思亂想間，又來了一輛公交車，孟顏峤有點驚訝，距離上一輛公交車過去應該還不到五分鐘吧，難道是上一輛出發的時間晚了？

不管怎麽樣，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孟顏峤看着停在面前的公交車，苦瓜臉終于變成笑臉。

車門一開，又一群人蜂擁而上，孟顏峤擠在裏面，腦袋暈暈乎乎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擠到外圍了，甚至後來的人都擠到了她的前面。

公交車人滿以後，司機擺手讓沒擠上去的人坐下一趟，等人都下去，他立馬把門關上，然後開車離開。

孟顏峤第二次還沒擠上去，人徹底無語，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奢侈一把打車和再給公交車一個機會之間，她想了想，選擇了後者。

事不過三，要是她再上不去，她就！她就！她就打車了。

想到打車可能要花費的金額，孟顏峤已經感到一陣肉痛。

好在一大部分都上了車，現在剩的人看起來也不少，但勝在看得到希望。

孟顏峤蹲在一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現在看着沒了往日的光彩，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的，沒啥精神。

突然，她看到前面一個熟悉的背影，她眨了眨眼睛，更為确定背影的主人是誰了。

這不她的同桌嗎？

沒看見的話，就不用打招呼吧。

孟顏峤離開學校這種特定的需要和同學社交的場合，社交的能力直接封印，她根本不好意思跟賀斯煜主動打招呼。

人來人往間，孟顏峤的視線被擋住，這種被動的模式反而給她帶了一種安全感。

這一次，公交車在十五分鐘後到來，孟顏峤為了躲開賀斯煜，冒着差點趕不上車的風險，故意落在最後上車。

“中間的人往後面擠一擠。”公交車司機似乎在疏通人群上有着統一的話術，“後面還有空位啊，大家都體諒一下。”

中間的人聽了，少數幾個往後走了走，但大部分覺得中間的地理位置最穩當，所以即使聽見司機的喊話，也不願往後擠。

“來來來。”公交車司機站起來，在駕駛位上指揮前面的人往後面走。

孟顏峤不幸被點名，放棄剛站穩的位置，重新挪到後面去。

她穿過人群，在夾縫中擠到後面去。

孟顏峤走的時候，一直低着頭，走着走着，後面已經走不動了，于是只能将就着一個空地站着，擡起手挂在吊環上。

情況差不多穩定以後，公交車司機開啓前行。

孟顏峤側着站，視線落向窗外，堅決不亂瞟。

無奈公交車每次一拐彎，就跟漂移似的，就算她挂着吊環的手已經爆出青筋了，她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大幅度左搖右晃。

孟顏峤抿着唇，下盤繃得緊緊的，結果在一次剎車的時候，因為慣性，她的腳踩到旁邊人的腳上。

旁邊的人悶哼一聲，就當事人而言，這腳踩得不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孟顏峤趕緊給人道歉，在開口時她抱着一絲僥幸心理，還在猜想不可能的時候，結果一擡頭，發現正是賀斯煜。

“呀！好巧，你也坐這趟公交車啊。”她假裝才看到賀斯煜，“真是對不起，踩到你腳了。”

賀斯煜搖了搖頭，表示沒事，接着便立刻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早就離開了嗎。”賀斯煜主動挑起話題，“怎麽現在才上公交車？”

“因為人太多了，前面沒擠上去。”孟顏峤回道，語氣間表現得似乎不太熟絡的樣子。

天知道為什麽她在學校裏面對賀斯煜的勇氣，一到校外就跟全部抽走了似的。

“那個，你，你。”孟顏峤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落在哪裏才好，她注意到賀斯煜的書包，想到一個話題，“這周作業很多啊，估計得寫好幾個小時。”

“是嗎？”賀斯煜的書包是空的，“都有什麽作業？”

涉及到學習的事情，孟顏峤突然有了和賀斯煜對視，且質問的勇氣，“你認真的嗎？”

“你沒帶作業回去嗎？”她又問。

“明天回校再說吧。”賀斯煜原本不打算寫作業，所以也沒聽有哪些作業，可是一見到孟顏峤的眼睛，他就說不出口了，但他确實沒帶作業回家，所以只好改口等明天回學校再說。

“哦。”孟顏峤不可置否，班上很多人也是這麽操作的，即使帶了作業回家也不一定寫，還是原封不動的帶到學校再趕。

短短一周，賀斯煜從不願意學習到有了一點學習的想法已經很不錯了。

這麽一想，孟顏峤的目光中夾雜着欣慰，隐隐還有一點對自己的小驕傲。

“那你明天早點來哦。”她又強調了一遍，“作業真的很多。”

“嗯。”賀斯煜想起來上周兩人也是在一個地方等公交，“你也住新城花園？”

“不是。”孟顏峤解釋道，“我是在那裏補課。”

“我在民政局那個站下。”她看了看公交車上的行程圖，“新城花園後面幾個站。”

賀斯煜也回頭看了眼行程圖，新城花園距離民政局有四個站。

越往後，公交車上有了空位，孟顏峤坐在窗戶邊，賀斯煜坐在她的後面。

微風吹過發絲，回家的距離逐漸縮短，一個數着窗外的熟悉的标志性建築，盤算着回家的路還有多遠；一個神色冷淡，對回家這件事沒有任何期待。

新城花園到了，賀斯煜起身準備下車，他看了眼孟顏峤，“明天見。”

在公交車到上一站時，孟顏峤就已經繃緊神經，針對賀斯煜下車時會不會給她打招呼而預演過回應的狀态。

她低着頭，假裝找東西，聽見賀斯煜的聲音後，仿佛意外地擡起頭，像是才知道到新城花園一樣。

“啊？哦！”孟顏峤正襟危坐，“再見。”

等人走了以後，她的肩膀耷拉下來，放松地靠着。

想起自己的表現，孟顏峤自己也覺得別扭，她也想大大方方的社交，可是每次到關鍵時候，她總是控制不住想打退堂鼓。

她嘆了口氣，至少現在已經有主動了，不是嗎？

明天去心理咨詢室的時候，再跟心理咨詢師聊一聊她還可以怎麽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