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也是巧了,上個管理員住的是嚴師暫住那間。

嚴師別說掃床底下,他連床板上一年前的瓜子皮都沒動過。

騰瑞匍匐進去,用膠帶粘出幾枚完整指紋。

利用指紋查身份是警方的專業。

騰瑞借着打聽上次案件進展的名頭,跟嚴師一并去了警局。

廢區那警員看見他倆就往後退:“你們來幹嘛?”

嚴師手持一疊打印資料:“賣墳地啊,你上回不是說警局有好多無主屍身麽。”

警員:“……我們出不起三倍高價。”

嚴師:“給你打折。”

警員更警惕了:“打折也不要。”

嚴師森森一笑:“那就別怪我給你打折了。”

~

程西趕來警局時,嚴師和騰瑞已經蹲牆角喝了三杯刷杯水一樣的咖啡了。

程西很想轉身就走,摸摸兜裏的骨牌,又逼着自己去給這倆跑來警局威脅警員的技術研發骨幹辦保釋。

警員對程西這個柔弱小姑娘的印象還不錯,他問程西那倆人拿着指紋要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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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西:“指紋是我上一任管理員的,我們中間間隔一年,很多工作業務對接不上,我想跟他面對面溝通一下。”

警員:“早這麽說不就完事了。”

他抽出一張打印紙給程西。

最上面是張照片,下面是地址。

程西:“精神病院?”

警員:“是啊,每回去西山接管理員都是精神病院派車,你……”

他上下打量程西:“你上任多久了?”

程西:“兩個多月。”

警員大吃一驚,看程西的眼神充滿敬佩。

程西:“我能把他倆領走了嗎?”

警員向外瞄一眼:“看在咱倆都是人的份上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倆是什麽物種?”

程西很認真地想了想:“跟我一個物種。”

警員目送程西打車去精神病院就像在看嫌犯去投案自首。

精神病院位于城郊,是一棟鐵塔樣式的封閉建築。

騰瑞半路上查了許多與精神病院有關的信息,意料之外,一半以上病患是非原發精神病變。

嚴師:“你說點老古董能聽懂的。”

騰瑞:“原發就是自己得了精神病,可能是遺傳也可能是受刺激過度。這家精神病院收治的病人一多半是接受高科技神經手術後引發了不可控的後遺症,說白了就是神經受不了手術過程中的高強度刺激,産生了無法矯正的認知異化。”

嚴師:“活人控制假肢主要靠神經傳導,這麽說來,活人安裝假肢有變精神病的風險?”

他翻轉自己白嫩嫩的肉手:“還是死人好呀。”

開車司機看後視鏡的頻率明顯加快了。

副駕上的程西蹙眉搖頭:“唉。”

司機瞅瞅愁眉不展的她,再瞄瞄後座胡言亂語的嚴師,一下就明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

精神病院進出有嚴格手續,程西對警員的那套說辭在這裏根本行不通。

就在程西琢磨着要不要趁夜深人靜時偷偷潛入之際,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是黑街混戰時死人們助力的女孩。

看她穿着,貌似是精神病院的護工。

嚴師跳起來揮舞手臂。

女孩聽見這邊動靜走過來,問明他們的來意後請他們去待客區等待。

嚴師激動地直搓手:“沒想到孫丫頭在這也有兼職,穩了。”

程西:“她真是西山上的?”

嚴師重重點頭:“畫風跟墳地那些位不一樣吧,其實亂葬崗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孫丫頭這種孤狼,單兵作戰實力能封神。”

騰瑞讓他說得直冒雞皮疙瘩:“她不會是來精神病院搞刺殺的吧?”

嚴師擺手:“我們這些出土文物哪能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她呀就是用頻繁更換兼職的方式來迅速了解融入現代社會。當然了,如果她真刀誰也就是捎帶手的事。”

閑聊的工夫,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你們是病患的同事?”

三人點頭。

醫生劃開登記系統給三人錄入訪客信息,然後引着他們正式踏進精神病院。

這裏的病人遠比他們預期中更多。

很多因神經相關手術而瘋掉的人要比普通病患更癫狂,還會伴随不同程度的肌肉抽搐現象。

乍看上去,很像喪屍圍城。

更糟糕的是他們受傷的斷肢神經無法與機械假肢建立正向連接,他們只能缺胳膊少腿地囚禁在這小小的一方世界裏。

騰瑞看得直皺眉。

這只是一座城市的精神病院,就有這麽多因手術失敗而瘋掉的人。

放眼全世界,這個數字恐怕遠超醫學上的安全值。

一項并不成熟穩定的技術為什麽非要急于推廣呢?

他的目光落在領路的白大褂身上,腦海中突然蹦出個很可怕的想法。

他扯扯程西的袖子。

程西沖他搖頭。

騰瑞攥緊出汗的手,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

原發性精神病人有單獨的活動區域,這裏的人看起來都很正常,起碼四肢是健全的。

上一任管理員姓周,是個臉頰凹陷、瘦得像麻杆的年輕男人。

他正坐在湖邊揪花瓣。

醫生叫了他一聲。

小周應答跟正常人無異。

探視慣例:至少要有一名醫護在現場。

領路醫生似是有急事,路上就在頻繁看表。

沒等他給出探視時長,孫丫頭神出鬼沒閃現過來,接替他站崗。

醫生如釋重負,笑着走了。

嚴師笑得比醫生還開心。

孫丫頭冷着張臉:“你收斂點,別吓着他。”

嚴師:“行,我把嘴縫上。”

他邊說邊真從兜裏掏出針線,要縫自個兒那咧到耳根的嘴。

孫丫頭一把搶去:“探視不準帶銳器,沒收。”

嚴師還想貧兩句。

程西一個眼神過去。

嚴師:“得,咱先說正事。”

程西将戴表那只手伸到小周面前:“你認識這個嗎?”

小周對什麽都無動于衷的臉上有了波瀾:“亂葬崗,死人,死人詐屍了!”

趕在他失控尖叫之前,孫丫頭捂住了他的嘴。

小周身體劇烈抽抽兩下,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詭異地笑起來。

孫丫頭左右看看,沒有醫護發現這邊異常,這才放手。

程西将戴表的手背在身後,不再用實物刺激這個脆弱的年輕人。

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你是西山墳地現任管理員?”

程西警覺轉身。

一個滿臉溝壑的男人就站在她身後兩米外。

她竟沒聽到一丁點腳步聲。

男人看見程西的臉,頗為訝異:“你成年了麽?”

程西沒接他的話:“你認識這塊表?”

男人哂笑:“什麽表,那是西山墳地給管理員綁定的工作系統。”

程西:“你是怎麽知道的?”

男人笑容變得古怪起來:“我怎麽知道?因為我戴過啊。”

嚴師一直在盯着男人看,聽見這話,他附在程西耳邊小聲說:“我見過他,他在西山幹了好幾個月呢。”

男人的視線轉到嚴師身上,有種教導主任逮住翻牆學生的威嚴。

嚴師不自覺挺直了腰板。

男人貌似沒認出他,又看向程西:“你也受不住刺激住進來了?”

程西尚未回答,他搖搖頭:“沒穿病號服也沒有醫生陪護,你不是病患,那你來精神病院做什麽?”

程西:“我用這個月工資兌換了兩個積分。”

她點開積分的空白頁面給男人看:“我想向以前的管理者詢問積分是幹嘛用的,能不能換回工資。”

男人眼中盛滿不可思議。

程西:“窮。”

男人:“……”

他臉上的肌肉随着他不停深呼吸而抽動,令他整個人看去像鬼多過像人。

騰瑞退後半步,縮在程西身後。

程西倒像是沒看出男人內心正在經歷驚濤駭浪,頂着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追問:“你知道積分是幹嘛的麽?”

男人忽然大笑起來,模樣十分癫狂。

孫丫頭握了握拳頭,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他打暈拖走。

騰瑞瞄見她青筋凸起的手,竟也大笑起來。

他的聲音蓋過了男人。

男人不笑了。

騰瑞還在笑。

有醫生過來提醒探病不要大聲喧嘩。

騰瑞作抱歉狀,閉嘴縮回程西身後。

孫丫頭挑眉,終于舍得多看騰瑞一眼。

可緊接着,她的注意力就轉回到那男人身上。

因為男人扯開了病號服。

他那幹癟的胸膛上有一條蜈蚣樣式的傷痕。

男人指尖輕撫傷口:“我是個本該死去的人,我這裏挨了一刀。”

程西眸光微閃,他指的是自己的心口。

男人的嘴角抽動兩下,猛擡起頭,神情瘋狂又不失虔誠:“你不是問積分能幹什麽嗎,它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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