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

騰瑞盯着那道傷口,陷入沉默。

先前那個可怕的猜想再度瘋狂湧現——這家精神病院裏的人會不會跟西山墳地裏的人一樣?

都不是活人了?

他下意識握住程西的小臂。

程西輕輕搖頭。

她看生死是觀氣,活人接觸太多死人會被死氣遮擋生機,從而看上去更像死人。

但死人再怎麽接觸活人也不會沾到活氣兒。

所以她初見滿身死氣的騰瑞會看走眼,看墳地裏的衆人卻無一例外都能一眼洞破其真身。

眼前這位管理員肯定是個活人。

男人狂熱的目标聚焦在程西腕上的手表上,半晌,他虛弱的身軀終究扛不住超強度的情緒波動,搖晃着扶住旁邊建築門柱,坐到欄杆上。

“我有心髒病,很嚴重。”

嚴師:“……心髒病還敢去西山當管理員?”

男人:“死在墳地裏總好過曝屍荒野吧。”

他詭秘笑笑,驀地壓低聲音:“你就不想想我為什麽會住到這來?”

嚴師:“懂了,你是心髒病合并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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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西&騰瑞:“……”

男人沒有辯駁,而是又看向程西的手表:“我去上任時已經沒幾天好活了,有更早的管理員偷偷告訴我,去西山上班說不定能換來一線生機。”

那時的管理員工資還沒有現在這麽高,男人幾乎沒怎麽糾結就選擇了兌換積分。

當積分達到一定數額,空白的頁面出現了可兌換商品。

其中就有尚未正式登陸市場的仿生心髒。

男人用全部積分兌換下來。

可他詢問了市裏所有醫院,都無法進行仿生心髒的移植手術。

就在他滿心悲憤,以為自己上當受騙之際,他被人當胸捅了一刀。

再睜開眼,那顆市內最資深心髒科醫生都無法移植的仿生心髒已經在他胸膛裏跳動起來了。

男人從絕望的泥潭中脫身,激動之下大肆誇贊西山墳地管理員的工作有多好。

然後他就被送到精神病院來長住了。

男人滿眼羨慕地看程西:“你很幸運,什麽都不知道就得了這份天大的便宜。”

程西:“什麽天大的便宜,積分明明是我用工資兌換的。”

男人:“……”

程西:“你一個月能兌幾分?”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頭。

程西:“啧,漲價了啊。”

她的工資是男人在任時五倍,積分兌換上限卻是一點沒變。

同樣都是打白工一個月換三積分,那還不如要工資劃算些。

男人許是病發了,反反複複強調積分的可貴。

程西見再問不出什麽便帶着騰瑞和嚴師離開。

孫丫頭請其他同事幫忙照看,她親自把這仨人送到門口。

“你們,”她看看嚴師和騰瑞,最後将目光落在程西身上,“你要小心一點。”

程西:“我知道。”

回程的路上,程西沉默不語。

嚴師狂抓頭皮,最後把夫人的眼珠子摳出來捧在掌心,以精神病人的精神面貌自說自話。

騰瑞憋着一肚子話回到西山上,趕緊給程西戴上罩殼。

“你們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字面是什麽意思?”

程西并指在他心口一戳。

騰瑞一僵,仿佛被雷劈中了天靈蓋:“那個管理員挨的一刀不是意外?”

程西:“肯定不是。”

一個普普通通的墳地管理員,誰會連個開場白都沒有就給他心口來一刀。

而且是在他帶着一顆來路不明的仿生心髒到處求醫問藥無果之後。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有人要搶那顆心髒。

然而現實卻是那顆心髒代替了他原本要罷工的心髒,延續了他的生命。

嚴師把眼珠子怼回眼眶裏:“會不會是白大褂?”

程西:“很有可能。”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麽通過工作系統監視程西甚至暗中監視整座西山的人就是程西和嚴師一直在苦苦尋找的白大褂們。

可程西和嚴師都高興不起來。

先給人一刀再換心,能是啥正經人麽?

就算不想被人發現真身,把人迷暈帶走就是了,非得捅死?

還是說他們想借移植心髒的契機做些不可告人的實驗?

嚴師繃緊面孔握住騰瑞的手:“我夫人能否與我重聚就看你了。”

騰瑞:“不找白大褂了?”

嚴師狠狠抹臉:“我可不敢把我那苦命的夫人交到那種人手裏。”

程西的手也摸向骨牌。

積分能兌換市面上沒有的仿生心髒,是否也能兌換複活名額?

假如真有名額在手,她是否要冒險嘗試?

她也看向騰瑞:“要是能讓你目睹一場複活實驗,你能學到幾分?”

騰瑞頓感頭有點重,但他還是篤定回答:“只要能明晰原理,我就能照葫蘆畫瓢。”

打這天起,程西給自己定了個目标:雖然兌換率偏低,但她還是要把所有工資用于兌換積分。

除了基本工資,她還有完成各項業績的提成以及節假日獎金。

細算下來,一年就能攢出好幾顆仿生心髒,從價值上推算,說不定也能換來一次複活死人的機會。

這也就意味着她必須想其他門路多多賺錢。

說到賺錢,嚴師終于想起自己的主職。

他把所有沒過期的橙汁都裝好:“我得回去賺小費了,不然場子非得被別的低端機器人占領不可。”

騰瑞一個人從破爛中挑揀能回收利用的材料,恨不能長出八只手。

他挽留嚴師:“要不你留下來幫我,進度還能快點。”

嚴師瞅瞅那些根本看不懂的電路和芯片:“我是手工匠人,跟這些高科技的玩意隔行如隔山,你實在忙不過來的話可以去墳地裏揪那幾個游手好閑的小子來打下手,我在山下能發揮的價值要比在這多得多。”

白大褂給之前的管理員換心很可能存了私心,甚至那位有心髒病的管理員能順利到崗上任都是他們精心設計安排的。

想從這類人身上讨到好處,必定要付出更多。

他們是有求于人,卻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一群真實身份不詳的人手裏。

既然白大褂的活動範圍不僅限于西山墓園,嚴師有信心能查到他們更多的信息,盡可能掌握更多主動權。

變身大個子的小個子跟随嚴師一同下山。

程西囑咐嚴師下山第一件事先給小個子買條褲子,把那兩條過長的腿藏起來,否則黑街那幾個被搶了假肢的混混分分鐘就得去找小個子的麻煩。

嚴師才走幾天,程西接了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邊居然是孫丫頭:“你能來保釋個人麽?”

程西默了默:“精神病院也能保釋?”

孫丫頭也默了一瞬:“理論上是不能的,但家屬可以選擇不續費不治療,精神病院不是慈善機構,會讓家屬把病人領走。”

于是程西只得再度造訪精神病院,并領走被好心路人當成精神病送進來的大黑腦袋。

大黑腦袋一改在墓園時的耀武揚威,像個霜打的蔫茄子。

程西一問才知道大黑腦袋平時也鮮少在墓園逗留,他這外形幹別的怪吓人,所以他就去給有錢人當保镖。

昨天他接了個臨時工作,去給某當紅女明星的站臺活動開路。

現場聚集成百上千瘋狂粉絲。

有人看不慣他離女神那麽近,就匿名舉報他有精神病。

女明星前腳上飛機,他後腳就被精神病院拉走了。

倘若這事發生在普通人身上,很容易就能解釋清楚。

可大黑腦袋作為一個詐屍的死人,哪敢讓精神病院給他做全面細致的檢查。

他的抗拒怎麽看都不像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主治醫生想請警方介入,細查下這人是不是隐匿身份的逃犯。

就在大黑腦袋打算使用暴力突圍之際,孫丫頭認出他是墳地老鄉,及時給程西打了那通救命電話。

大黑腦袋往街邊一坐,長手長腳縮成一團:“鬧這麽一通,我工作也丢了。這事發生在我們那時候,我非得把那使壞小子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程西想了想:“我也想掙錢。”

大黑腦袋仰起臉:“你有什麽想法?”

程西:“我們去劫道吧。”

大黑腦袋:“……”

程西領着大黑腦袋直奔警局。

大黑腦袋抱住街邊燈柱死活不肯走:“咱還沒去劫道呢,不用這麽着急去投案自首。”

程西手上使了勁。

燈柱肉眼可見歪了一截,吓得大黑腦袋趕緊撒手,慢一點都得賠錢。

他瞅瞅燈柱,瞅瞅程西那還沒燈柱粗的小細胳膊:“手勁兒夠大的,怎麽練得?”

程西:“多擰幾個人頭就練出來了。”

大黑腦袋:“……”

警局裏亂糟糟的,所有警員忙得不可開交。

程西熟門熟路打了兩杯刷鍋水咖啡,跟大黑腦袋往牆角一蹲。

相熟的警員一邊翻看資料一邊拐過牆角,被放大的陰影吓一哆嗦。

警員拍拍心口:“怎麽是你?犯什麽事了?”

大黑腦袋下意識回答:“我們劫道來着。”

警員:“什麽?”

程西:“他剛從精神病院放出來。”

警員:“他不會就是你上任同事吧?長得不像啊。”

程西:“他像不像不重要。”

她站起身瞄了眼警員手裏的資料:“我記着你們這不僅有很多無主屍身,還有很多高賞金逃犯。”

警員:“逃犯有的是,可我勸你別打他們的主意,要命的。”

程西在衣服上搓搓手,站得筆直:“你放心,我們只要錢,不要命。”

警員:“……”

大黑腦袋也站起身:“對,我們只要錢!”

警員被他身高震了一下,腦子裏閃現大黑腦袋剛才那句話——

我們劫道來着。

合着是跑警局來劫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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