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痛經
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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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何骁很早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
不知道是因為惦記着醉酒的陶晗還是因為昨晚那個缱绻旖旎的吻,總之,他沒睡好,半夜醒了好幾次。
半夜醒了之後就輕輕推開她的房門,看她小小的一團縮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才蹑手蹑腳回到自己的房間。
何骁此刻揉揉太陽穴,伸伸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思想鬥争了一會兒,才輕輕去看她。
陶晗還在睡,昨天折騰了那麽久,她也累了。她雙手抱住大棕熊,兩腿蜷在一起,睡姿像一只慵懶的貓咪。被子似蓋非蓋地搭在身上,反而平添了一絲朦胧又魅惑的美感。
就是眉頭緊蹙,額頭出了冷汗,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喝酒導致的胃不舒服。
床頭櫃上還放着昨晚他新做的醒酒湯,不過早已經涼了。
何骁看着醒酒湯,突然有些懊悔,昨晚不如讓她把這碗湯給喝了,估計着她今天醒來肯定不好受。
何骁嘆了一口氣,把醒酒湯拿下樓。
陶立剛剛從外面跑步回來,他穿了一身運動服,滿頭大汗地對何骁說:“剛醒啊。”
何骁點頭,“叔叔,您這鍛煉是一天都不會缺啊,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都厲害。”
何骁的話顯然讓陶立很開心,他用毛巾擦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我老了,不比你們年輕人,得好好健身争取多活兩年,等着将來還能多陪我外孫玩兩年。”
“外孫”這詞一出,何骁就有些不淡定了,他低下頭清清嗓子,“叔叔您這麽好,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陶立被他逗笑了,伸手在身前點了兩下。
“我這麽說,你心裏偷着樂呢吧。”
何骁也跟着笑了起來,随之收起了笑,一臉認真地說:“叔叔,您這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陶立坐在沙發上,沖他擺擺手,“坐下,聊兩句。”
何骁坐在他身邊。
“何骁,叔叔是過來人,這麽多年在商場上跟各種各樣的老油條周旋,練就了一身不錯的看人本領。這兩年你每次過來都會時而不時提及小晗,我也知道你意有所指,但是你也知道小晗好久沒回過家了,和我這個當爸的也不太聯系,所以你想從我這得到的消息,我也沒辦法提供給你。”陶立邊說着邊嘆氣。
“當年拆遷的時候,小晗給我打了電話,那是她回烏城之後第一次主動給我打電話。她邊哭邊求我,她求我別拆你們那片的房子,她甚至說只要不拆遷,她就不和我鬧了。”陶立搖搖頭,“你知道嗎,這對我是多麽大的誘惑,我的女兒,跟我別扭了三四年的女兒說不鬧了,她甚至願意回家。我當時特別特別想答應她,我想我什麽都不要了我也想答應她。但是我不能啊,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是大家做的,計劃是大家籌備了很久的。所以我拒絕了她,然後她就決定去英國了。”
何骁不知道當年她這麽求過陶立,也不知道她曾經很努力很努力在挽回他們的關系,在盡力替他保留住關于老宅的一切。
他自然垂下的拳頭突然攥得很緊很緊,那天他們一起見到徐光之後,他無暇去顧及她。後來就是外公生病住院了,他一直在醫院忙,也沒有顧及到她。在後來,就是她說了那句“我們不要再見了”割斷了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系,阻斷了所有的退路。
陶立拍拍他的肩膀,“後來,我是從我媽那才知道,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陶立眼中透着光看着他,“我那時候就在想,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讓我的女兒這麽惦記着。”陶立調侃着說。
“這幾年我和你阿姨也都發現了,你是個好孩子。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昨晚上我能看出你是真的喜歡小晗。我和你阿姨特意讓你照顧她,其實也是在試探你,你對小晗比我這個當爸的還有耐心,所以我是放心把她交給你的。”
何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陶立,原來昨晚他們是故意讓他來照顧陶晗的。換句話說,昨晚他經歷了一場來自陶晗長輩的考驗。
而陶立現在告訴他,他通過考驗了。
何骁嘴唇微張,組織了半天語言也沒說出一句話。
陶立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不過這次用的力氣稍大了一些。
何骁知道,這多餘的分量是對他的信任和托付。
“叔叔,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怎麽看出來陶晗她也喜歡我的。”何骁最開始對陶晗的态度是心裏沒底的,因為在最開始她是刻意在和他保持距離。
“我說了,愛一個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何骁突然像見了家長,他之前是和陶立相處從來沒有這麽拘謹過,但是現在居然有些緊張,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謝謝您,叔叔。”他憋了半天,還是就憋出這麽一句話。
陶立又笑了,“頭一回見到你緊張,還是挺難得的。”他在調侃他,“但是小晗這孩子比較倔,從小就倔,你再對她多點耐心,多包容着點她。”
何骁挺直身板,“叔叔,我一定會的。”
陶立站起來,“不和你說了,我今天還要早點去公司呢,你們今天回江城的話慢些開車。”
“好。”
陶立臨上樓之前,回頭笑着對何骁說:“我說等着以後陪我外孫玩這句話沒有開玩笑。”
何骁聞言,竟覺得耳根發熱,幸好陶立說完這話就走了,沒有見到何骁耳根發紅的場景。
何骁捏捏耳垂,竟覺得有奔頭了。
何骁上樓找陶晗的時候,她人卻又不見了。
“陶晗?”他這兩天倒是一直在找她。
“我在這。”微弱的似乎是在呢喃的聲音從浴室傳來。
何骁捕捉到聲音的來源,快步走到浴室門口,輕輕敲門,“陶晗,你在裏面嗎?”
“在。”陶晗從嗓子眼裏發出聲音,泛着哭腔。
“你怎麽了,是不是胃不舒服?”他又開始後悔,不如昨晚讓她喝了醒酒湯。
“我生理期,肚子疼。”她蹲在馬桶旁邊,捂着肚子脆弱地說。
陶晗早晨是痛經疼醒的,她覺得小腹像是被人捅了兩刀,密密麻麻的疼。
她是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就沒有一次生理期是像正常人一樣安安穩穩的度過的。一般情況下她都是稍微有點疼,當時也說不上舒服。但是偶爾也會有嚴重的時候,肚子疼得連走路都困難。
她早晨被疼醒了之後,掙紮着從床上起來,回頭看着被自己弄髒的床單,她都無暇顧及床單上刺眼的紅,捂着肚子跑到了浴室。
坐在馬桶上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掏空,血好像流不完一樣,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渾身都出了冷汗。
換上衛生巾,她連站起來都費勁,兩腿都在打哆嗦。
她本來想蹲下來歇一下,但這一蹲就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捂着肚子疼得眼淚直往下流。
何骁自然是知道這生理期痛經嚴重的時候能要了她的命,他使勁推了推門,發現門是鎖着的。
他恨不得破門而入。
“你能自己起來嗎,把門給我打開。還有,你有沒有藥,在哪啊?”
陶晗咬緊牙關,強忍住腹部的下墜感和脹痛感,“你等一下我。”她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藥應該在包裏。”
何骁拍拍門,“那你等我去找李丹阿姨要鑰匙,你等我啊。”
“何骁。”她叫住他,“別去麻煩阿姨了,你等一下我,我能來開門。”李丹畢竟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不太習慣肆無忌憚地指使李丹。
“那你慢慢來。”
陶晗又蹲了一會兒,等那陣疼勁兒過去一點,她才掙紮着起來開門。陶晗覺得每走一步都已經能要了她的命了,她之前和何骁開玩笑說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才遭到了這麽大的報應。
她強撐着走到門口,擰開鎖,然後下一秒直接紮進他的懷裏。
何骁撐住她的身體,她淚眼汪汪地說:“何骁,我肚子疼。”
這一句話足夠要了他的命,好像疼得不止是她,他心裏也跟着泛疼。
何骁把她抱到床上,掀開被子就看見床上那一抹血跡,他咬咬牙,“你先對付着躺在這好不好。”
她年少時潔癖嚴重,芒果過敏的那天她親口告訴了他自己沒有潔癖了,可他還是細致地來問她能不能躺在髒了的床上。
“沒事。”她虛弱地說。
一時間竟然忘了害羞,她臉皮比較薄,要是平時被他看見自己生理期弄髒了床單,她一定會從臉紅到脖子的。
何骁把被子給她蓋上,把空調的溫度調高,然後去她的包裏找藥。
毫無疑問,除了止疼藥布洛芬,他又看見了那一瓶勞拉西泮。
何骁把布洛芬拿出來,然後又把拉鏈替她拉好,好像沒看到另一瓶治療失眠的藥一般。
何骁幫她倒了熱水,喂她吃了藥,才閑下來。
他坐在床邊,“冷嗎?”
陶晗紅着眼睛搖頭。
何骁把她的眼淚擦幹淨,壓抑地問她:“每次都這麽疼嗎?”
陶晗吸吸鼻子,“沒有這麽嚴重。”
何骁又幫她沖了一杯紅糖水,回來時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他忙來忙去的。
“你這幾年在外面是不是沒照顧好自己?”何骁壓抑着情緒問。
“沒有,我挺好的。”她嘴唇已經回了血色。
何骁頂頂後槽牙,終究沒有問出關于勞拉西泮這瓶藥的事情。
何骁幫她把汗擦掉,“你胃難不難受啊?”他還惦記着她昨晚喝醉的事情。
陶晗搖搖頭。
何骁湊近一點,“你還記得你昨晚上喝醉了嗎?”
陶晗眨眨眼睛,試探着問:“我發酒瘋了嗎?”
何骁輕松一笑,“沒有,你昨晚上挺乖的。”他說完,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陶晗倒是又閉上了眼睛,有些逃避地說:“我再睡一會兒。”
何骁看着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就是睫毛還想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顫動。
他倒是把心放肚子裏了,看來她真的是喝斷片了,連昨晚那個吻都不記得了。何骁其實還挺害怕的,怕她記得昨晚的時,然後和自己鬧,畢竟他昨晚的行為一點也不君子。
這樣,不記得,倒也不錯。
年少的時候陶晗就經歷過一次超級嚴重的痛經,當時還在考試,她疼得趴在課桌上捂着肚子,大滴的眼淚順着眼角掉在試卷上。
她人雖然任性,但是不會去影響大家的考試。所以硬挺着,快到考試結束,她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趴在桌子上,唇角都已經泛白了。
何骁考試的時候比較認真,一般都心無旁骛。但他人聰明,做題快,距考試還有十多分鐘的時候他就做完題了。
那時候他坐在陶晗的後面,做完題總是喜歡看她為題發愁的樣子,因為這樣放學回家他就可以幫她講題了,這是他很珍惜且喜歡的一段時光。
但是這次,他卻發現陶晗整個人都趴在桌子上,縮成一小團,後背一顫一顫的。
他立刻察覺到了異常,用手輕輕地拍他她的後背。
陶晗無力地轉身,脆弱地看着他。
他發現,她的額角全是冷汗,将她的鬓角的頭發都打濕了。
“怎麽了?”他急切地問。
“痛經。”她連說話的時候嘴都在打着哆嗦,看的他很心疼。
何骁立刻從座位上竄了起來,打破了教室裏的平靜。
“老師,陶晗肚子疼。”他說。
老師早就看見陶晗趴在桌子上,還以為是因為這場數學考試她不會,所以就來擺爛了。
見老師第一時間沒反應,何骁明顯急眼了,他不管不顧背起她,一路上飛奔到醫務室。
陶晗摟住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耳邊,弱弱地說:“何骁,我要疼死了。”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覺得身體都不是她的了。她一直都有痛經的症狀,但是頭一次這麽嚴重。
何骁唇角抿成一條線,“你別吓我。”他不自覺加快了腳下的速度,以至于步伐都有些颠簸。
“真的好疼。”她緊緊貼着他,眼淚太多,順着肩膀滑進了他的衣服了。
何骁把她背到校醫室,醫生給她吃了一片布洛芬,她才慢慢有了生氣。
何骁一直沒有回去上課,陪她待在醫務室,他問:“你痛經怎麽沒告訴過我。”讓他一點準備都沒有。要是他早知道,一定會幫她把藥備好的。
陶晗臉頰微紅,“平時沒有這麽嚴重。”
從那天何骁背着陶晗去了醫務室之後,班裏就傳出了流言,說兩人在談戀愛。
何骁和陶晗起初也沒在意,畢竟他們沒辦法堵住大家的嘴。他們的相處模式一如既往,甚至比之前更親近了一些。
因為通過這件事,他們好像都知道了彼此之間是相互喜歡的。
只是這件事後來也給兩人帶來了不少的麻煩。